寧香沒有因為在外面偶遇寧波,被寧波用話威脅,而過得心神不安怕這怕那。她這輩子就是這樣的態度,她不想做的事情,不管誰用怎樣的辦法綁架脅迫她,她都不可能會做。</br> 當然她也沒有因為被楚正宇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而覺得丟面子,她從來沒覺得她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是什么見不得人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只是沒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訴苦而已。</br> 她其實是在心上圍了一層盔甲的,也因為經歷的太多,很難再隨便對人掏心掏肺。即便處得開心處得好,但也不會輕易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不會輕易讓別人真正走進她的世界和生活。</br> 所以即便知道楚正宇對她和她家庭的事情有諸多好奇,她也沒有說。</br> 說了又能怎么樣,別人沒經過她經歷過的事情,不會理解她的半分痛苦,而且在很多人眼里,父母于兒女而言永遠有還不完的恩情。眼下也確實是她過得好,家里過得很慘,別人聽了說不定還要對她的父母弟弟產生同情,覺得她太過于極端心狠,嘆著氣語重心長勸她大度一點。</br> 那些論調想都能想到,什么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人生在世誰還能不犯點錯誤,你現在都過得這么好了,真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兄弟過那么苦嘛?</br> 你看他們過成那個慘樣,心里真不會覺得不忍心嘛?</br> 既然現在有能力了,能幫就幫一把嘛。</br> 給他們點寬容和包容,親人永遠是世界上最親的人啊,打斷骨頭連著筋吶。</br> 家和才能萬事興啊。</br> 寧香不想聽這些論調,聽完只會想揍人,所以也不會和人多說,讓別人有摻合的機會。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理解和認可,她這輩子只取悅自己。</br> 管別人怎么想,自己問心無愧就行。</br> 在寧波沒有來學校找她之前,寧香抱著一種隨時準備戰斗的心理,繼續自己的日常生活。仍然是學習做刺繡,在無聲無息的時間移轉中,用知識和越來越多的作品充實自己。</br> 她那天對寧波下了狠手,也把狠話說到了盡頭,其實更大的意圖是想讓寧波把她的那些話帶回家里去。她要讓寧家所有人知道,她寧阿香現在不是好惹的,勸他們從此斷了坑她的心思。</br> 如果寧波不再來找她的話,寧家人最近也不來找她鬧事的話,那她基本就可以確定下來,寧家的人以后都不會再來騷擾她了,她算是用暴力和狠話恐嚇斬斷了他們最后的一絲念想。</br> 下次就算再見面,他們應該也會有所顧忌,不會再理直氣壯地開口就要錢要票。</br> 幾天下來什么都沒有發生,寧香便直接當他們慫了,自然也收起了隨時準備戰斗的狀態。</br> 收了心,她依然專注于自己的刺繡事業,拿著搜集好的資料去找林建東,找個安靜的地方和他一起討論新的原創畫稿。有時候是在學校,有時候會出去找個茶館邊喝茶邊聊。</br> 因為放假好長時間沒見了,寧香這次便請林建東出去喝了喝茶。兩個人在茶館坐下來,邊喝茶邊討論這一次的創作內容,討論的時候林建東會直接拿著筆在紙上畫粗稿。</br> 現在林建東的畫技又提高了很多,至少線稿看起來挺專業的。</br> 兩個人討論完了畫稿的事,起了大致的初稿,然后收起資料和圖畫本,放松下來喝喝茶,又聊了一點家長里短,寧香笑著問林建東:“回家后生意做得怎么樣啊?”</br> 提到這個事情,林建東還挺開心的,因為他帶著三個兄弟賺了錢,目測接下來家里的日子不會太難過了。他家最大的問題就是窮,因為窮而且人口多,所以日子不好過,矛盾也多。</br> 他笑著回答寧香的話:“挺好的,我們家人全部都開心壞了,說沒想到錢還可以這么賺,而且能輕輕松松賺這么多。尤其每天晚上回家坐在油燈下數錢,笑得嘴都合不攏。”</br> 寧香能想象那樣的場景,一盞油燈火光曳曳,照出他們臉上的每一條紋理,尤其是眉梢嘴角上的笑容。這種喜悅,和秋季豐收時看到滿地金燦燦稻谷時的喜悅是一樣的。</br> 對未來充滿希望,對生活充滿熱情。</br> 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開心了。</br> 如果寧香也有這樣的家人,雖然家里窮,平時會有無數的矛盾和摩擦,但心里是心疼記掛彼此的,她也會帶著家里人一起賺錢,讓自己一個人的快樂,翻倍成全家人的快樂。</br> 當然了,她沒有這樣的家人,所以也不需要費這種心。</br> 這也沒什么好感慨的,寧香只又看著林建東問:“麗珍阿婆有找你嗎?”</br> 林建東點點頭,“她說她也想擺攤做生意,我猜想肯定是你的意思。她年紀有些大,我怕她累著了,給她進的都是一些皮筋頭花玻璃球這些小孩子的喜歡的東西,還有一些糖果果丹皮酸梅粉什么的零食,放在鎮上學校旁邊賣,小孩子出來能擠一堆。”</br> 聽著這話,寧香想象著王麗珍被一幫小孩子圍在中間,所有小孩子手里都拿著一分兩分沖她喊:“阿婆,我要這個皮筋,阿婆,我要這個泡泡糖,阿婆,玻璃珠一分錢幾個呀……”</br> 想著想著便笑了,仍然覺得非常開心,滿心溫暖。</br> 賣給小孩子的東西,本錢自然是很低的,當然利潤也很低。但只要王麗珍覺得有意思,給這些小娃娃帶去童年的快樂和回憶,自己也覺得開心滿足不孤獨,就挺好的。</br> 寧香笑著說:“哪是我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她年紀大了,在家歇著好了。她說她在家悶得慌想找點事情做,我才給她本錢的。現在聽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br> 林建東接她的話,“放心吧,挺好的,老年人都喜歡小孩子。雖然我來上學,但我也跟老四交代過了,讓他在家幫著麗珍阿婆,多去看看她,沒貨了就幫她拿一些。”</br> 聽林建東說完這些事,寧香心里便只剩下踏實和開心四個字了。</br> 和林建東聊完這些事兩天后,王麗珍給寧香寄來了信,說的就是她現在去學校門口擺小攤賣玩具賣零食的事情。說她積少成多已經賺了不少的錢了,要攢起來給寧香買房子,還說每天被那么多小孩子圍著,可有意思了,每天都有很多人搶著喊“阿婆”。</br> 寧香看信看得笑出來,只覺得曾經昏暗無光的生活,開始慢慢變得陽光普照了。</br> 身邊的人都在向前,都在努力地生活,都在用自己的能力讓自己越過越好,寧香自己的內心自然也充滿了力量,對生活和未來更加充滿激情和信心。</br> 絲線一針針鋪開在繡布上,針尖上開出花來。</br> 因為有了名氣,寧香現在再做作品出來,已經不愁出不了手,更不愁價錢。但她并沒有和那些商人玩一些生意上的心眼,費心思從他們嘴里奪利。</br> 她更多的還是把作品賣給一些有需要的國家涉外機構,比如國內最大的國營大商城、工藝美術服務部、用于接待外賓的國際大飯店……還有就是木湖那個小小放繡站。</br> 她是一九五六年出生的人,經歷過兩次國家最貧苦的二十多年,對國家有著不一樣的深切情感。只要她有力量,便要為自己熱愛的祖國,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能發一點熱就發一點熱。</br> 她便就這么靠手里的一針一線,靠自己在繃架前的靜心沉淀,靠磨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讓自己的作品一件件散布到國內國外,讓自己的名字成為了這一年刺繡的代名詞。</br> 這一年只要提到刺繡,懂行的無人不知木湖,無人不知寧香。</br> 她繡制的作品畫面精美絕倫,仿佛每一根絲線中都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她的作品里有她人生的沉淀,可以沉靜溫婉到極致,也可以磅礴大氣到極致。</br> 而且她繡的很多作品是大家都沒見過的畫作,不管是形式繡技還是內容,都給人一種無比驚艷的感覺。她不止用刺繡這種形式傳播中國文化,也用鉆研出來的內容去傳播中國文化。</br> 她的作品不僅僅是視覺上的驚艷,還有內容上的用心與較真。</br> 當然隨著寧香的名氣越來越大,作品出現的場合規格越來越高,那個一直在背后默默提筆畫圖,為她的內容創新做了許多貢獻的林建東,收到的酬勞也越來越多了。</br> 最近一次收酬勞的時候,林建東笑著跟寧香說:“有一種被人硬往嘴里塞錢的感覺。”</br> 聽他這么說,寧香也忍不住笑出來,“那被人硬往嘴里塞錢的感覺怎么樣?”</br> 林建東想都不想,“當然是幸福的感覺。”</br> 不談那些高大上的事情,反正賺了錢就是高興嘛。他們兩人相處這么久,又一起合作出了那么多的作品,不管是默契度還是情感上的共通,全都不是普通等級,所以什么都聊得來。</br> 笑著說完往嘴里塞錢的事情,林建東又跟寧香說了說甜水大隊的事情,只說:“我大哥前兩天給我寫信,說是大隊已經收到縣里通知,決定包產到戶分地了。具體什么時候分還沒定,但年底之前肯定會分完。生產隊的東西肯定也要分,你那個船,還打不打算要?”</br> 寧香的那兩間船屋是生產隊的,屬于集體財產。如果分生產隊的財產的話,她那條小船確實也要放進去一起分,這和生產隊的牛啊驢啊都一樣,不屬于哪個個人的。</br> 寧香還沒說話,林建東又繼續說:“如果不要的話,你把鑰匙給我,我去把你的東西收拾起來,拿去我家里放起來。如果還要的話,一個人肯定分不到一條船,估計要出一點錢。”</br> 把錢給出去,再分到其他社員頭上,這樣別人才能沒意見。</br> 作者有話要說:前幾章我才剛剛說過,再寫三周到四周完結,等不及就養肥一下,再等不及我已經告訴你結局了,那還不夠快嗎?</br> 最近寫的內容幾乎一直都是一個學期一個學期半年半年地拉時間線,江家的劇情都是靠口述一筆帶過的,我真不知道還能怎么快,也真不知道你們想看什么到底在急什么,想看女主我都說了,女主最后事業有成走上人生巔峰,成為了國家級刺繡大師。</br> 上章繼續留言催的某幾個人,如果這章你們還在的話,麻煩你們就此棄文吧,別再浪費你們的晉江幣了,我想安安靜靜把這篇文寫到完結,謝謝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