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顧思思開口就問:“您怎么知道的?”</br> 每次她們在宿舍聽歌,宿舍門都是關(guān)起來并反鎖的,而且聲音都調(diào)得很小,沒有張揚。雖然現(xiàn)在社會環(huán)境明顯寬松了很多,但她們還是小心謹慎了的。</br> 輔導員還沒說話,張芳出聲接了句:“有人背后打小報告了唄。”</br> 顧思思轉(zhuǎn)頭看一眼張芳,立馬就反應(yīng)過來了。她們宿舍除了金文丹,她們七個全被叫來了,輔導員為什么會知道這么私密的事,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嘛?</br> 她真是一時間腦子打結(jié)了,抬手就往自己額頭上拍了一下。</br> 沒有人再說話,輔導員王老師又說:“這種靡靡之音,能拿到校園里來聽嗎?你們聽聽那些歌詞都在寫什么,有一句正經(jīng)的沒有?你們是辛辛苦苦考過來上大學的,大學生就得有大學生的精氣神,怎么能被這種東西影響?”</br> 許麗姍開口就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幾首情歌嘛,有什么的……”</br> 輔導員王老師聽到這話朝她一瞪,“這種歌不就是在教壞人嘛,和大街上的那些喇叭褲、蛤m鏡有什么區(qū)別,小流氓才碰的東西,你說有什么的?”</br> 被輔導員這么一訓,許麗姍也低下目光不說話了。</br> 輔導員王老師收起目光里的嚴厲,又問:“是誰帶的收錄機和磁帶?”</br> 寧香舉一下手,應(yīng)聲道:“王老師,是我借的,已經(jīng)還給人家了。”</br> 輔導員看著寧香壓一壓呼吸,“你是學習委員,你不帶她們學習,帶她們聽這種歌。”</br>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局限性,觀念也是最難說清的東西,寧香沒有和輔導員爭論鄧麗君的歌到底有多少害處,到底會不會毒害一代人,她只認真說了句:“以后再也不會了。”</br> 本來這是她們私底下的事情,根本影響不到別的任何人,她們又沒有去向別的同學宣揚什么,只不過自己在宿舍里聽著娛樂一下罷了。</br> 輔導員王老師看她們態(tài)度都還不錯,又苦口婆心教育了她們一氣,教育完了最后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這次只給你們口頭批評教育,下次可就要通報批評了。”</br> 寧香深深吸口氣,“王老師,我們記住了。”</br> 主要寧香這些女學生平時也沒犯過什么錯,尤其寧香一直很踏實靠譜,平時班級里的事務(wù)也都處理得很好。輔導員本來就沒打算對她們怎么樣,教育她們一番也就算了。</br> 從辦公室里出來,七個人的臉色全都不好看。但因為是在外面,她們也沒有多說什么,一起回到教室去上課,一直到傍晚吃完飯回到宿舍,才放開情緒。</br> 張芳第一個開口說:“她有病吧?我們聽個歌礙著她什么事了?”</br> 顧思思也氣得要死的樣子,“我每次都特意把宿舍門關(guān)起來反鎖,還把聲音調(diào)非常低,我們自己喜歡聽聽來玩的,又沒有讓別人一起來聽,這樣都不行了?這樣她也要去老師那里舉報?得虧四人邦倒臺了,這半年社會風氣寬松了,不然我們還得被拉去掛牌子呢!”</br> 寧香心里有點自責,深深吸口氣開口說了句:“不好意思,我有責任的。”</br> 她也就是看近來社會風氣寬松了,拿到收錄機的時候也就沒想那么多。她倒是不覺得聽鄧麗君的歌有什么錯,但是導致宿舍里的其他人都被批評了,心里還是挺過意不去的。</br> 趙菊轉(zhuǎn)頭就跟寧香說:“你有什么責任呀?聽幾首愛情歌曲怎么了?能有多大影響?四人邦都倒臺多久了,還搞上綱上線舉報那一套,真有意思。”</br> 胡玥沒那么氣憤,在旁邊比較冷靜地接話,“可能是我們平時都疏遠她,她對我們都有意見了吧。平時她回到宿舍里,臉色也都不大好看的。”</br> 然后胡玥這話一說完,宿舍門從外面被人打開,金文丹回來了。宿舍里的七個人全都看著金文丹,目光不回避也不往回收,全都直直盯著她。</br> 金文丹也無所謂,把身上的書包拿下來掛起來,該干什么干什么。</br> 顧思思沒忍住最先出聲,直接盯著金文丹問了一句:“金文丹你有意思嗎?”</br> 金文丹在自己的書桌前坐下來,頭也不抬道:“你們既然敢聽那些東西,還怕別人說嗎?我也是為了你們好,怕你們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耽誤了學習。”</br> 張芳冷笑一下,“你這擔心挺特別,直接告到輔導員那里去了。”</br> 金文丹抬起頭來,掃視一下宿舍里的其他七個人,硬氣道:“你們應(yīng)該知道那是些什么歌吧,資產(chǎn)階級的靡靡之音,惡俗的低級趣味,你們影響到我了。”</br> 趙菊也氣得直咬牙,“就你趣味高級,一分兩分錢的便宜都要占,不讓占還不開心,你可高級了。我看你才是資本主義的走狗,這么會貪小便宜!”</br> 聽到這話,金文丹眼睛一瞪看向趙菊:“你說誰是資本主義的走狗呢?”</br> 趙菊挺直了腰不示弱,“說你呢,資本主義的走狗!”</br> 現(xiàn)在階級斗爭要不要繼續(xù)還沒有完全產(chǎn)生定論,金文丹當然聽不下這個詞,刷一下從書桌邊站起來,指著趙菊大聲吼:“趙菊,你再說一遍!”</br> 趙菊又要說,但話還沒出口,被旁邊的張芳扯了一把。</br> 這事不能往大了鬧,再鬧下去肯定要出手打起來。她們下午剛被輔導員叫到辦公室批評過,這要再鬧到輔導員面前,吃虧的肯定還是她們。</br> 趙菊大概也想到這一層了,于是閉了嘴沒再和金文丹往下吵。</br> 寧香和宋紫竹也過來給趙菊撫背順了順氣,然后寧香看著金文丹說了一句:“把我們告到輔導員那里被批評一通,你又能得到什么好處?你要真是看我們這么不順眼,在這個宿舍待不下去,不如找輔導員給你換個宿舍好了。”</br> 金文丹一臉的火氣站在桌邊,她一個人和七個人吵,肯定是吵不過的,所以她也沒再說話。她從小到大還真沒受過這種氣,多的是人巴結(jié)她,在機關(guān)工作的時候也是被人巴結(jié)的,結(jié)果上個大學被一堆三流四流的室友給孤立了。</br> 她看寧香一眼,最瞧不起寧香這個鄉(xiāng)下人,但她也沒再出聲嘲諷多說什么,免得再被七個人抱團一起圍攻,只坐下來抽出書桌上的書看書去了。</br> 看金文丹不再出聲說話,其他人也沒再找著她繼續(xù)吵,吵幾句情緒發(fā)泄一通也就算了。認真說起來也沒什么大的影響,不過就是被打小報告,被輔導員批評一通而已,心里氣不順罷了。</br> 一時間宿舍里安靜了下來,但每人心里還都帶著一些氣,所以誰都不說話,該干什么干什么。張芳幾個人休息一會,拿上書便結(jié)伴去自習室自習去了,出門后又私下說金文丹。</br> 金文丹也沒在宿舍多呆,休息一會喝點熱水便拿書走了,她并不覺得自己有問題。</br> 寧香則和往常一樣,留在宿舍里做刺繡,心里微微憋著一點氣。然后坐下來繡了沒多一會,又有人來她們宿舍敲門,伸頭進來叫了一句:“寧香在嗎,下頭有人找。”</br> 寧香應(yīng)聲說了句謝謝,便放下針線鎖上宿舍門又下去了。到了宿舍樓下一看,這次來找她的是發(fā)小林建東。</br> 他倆之間的關(guān)系寒暄都不必,林建東看到寧香,開口就問:“我聽說你下午被你們輔導員找去辦公室批評教育了?因為在宿舍聽了鄧麗君?”</br> 寧香面對林建東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深吸一口氣道:“連你都聽說了?”</br> 林建東道:“沒多少人知道,我是聽我們輔導員說了一句。”</br> 寧香聳一下肩,問他:“你們輔導員說什么?”</br> 林建東笑笑,“他說聽個鄧麗君怎么了,純屬個人興趣愛好上的事,沒必要上綱上線。現(xiàn)在社會風氣已經(jīng)在改變了,年輕人的個性應(yīng)該得到釋放。”</br> 聽完這話,寧香也笑起來,看著林建東說:“我覺得你們輔導員說得對。”</br> 林建東看她笑起來也就放松多了,又輕松著語氣三連問:“那現(xiàn)在心情怎么樣了?忙不忙?要不要一起去操場上走走?”</br> 寧香確實被這事影響了心情,她自己無所謂,關(guān)鍵是連累了室友被批評,而且剛剛宿舍才又吵了一架。她想了一下,沖林建東點頭,“你等我一下,我去把東西收起來。”</br> 說完她便回身跑回宿舍,把繃架上的繡布收起來,放回柜子里鎖好,然后又拿了書包背到身上,鎖好宿舍門再下去找林建東。</br> 下來走到林建東面前,她心情放松了很多,和林建東一起往操場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