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濱,紅綃百尺,歌舞飄香,絲竹不絕灌耳。
柳岸花燈臨街照湖,游船畫舫燈火輝煌,七夕的夜與秦淮的水交相輝映出一池瀲滟的霓彩,更將鳳瑤臺上撫琴吟唱的佳人兒烘襯得千嬌百媚。
一身玄衣長袍的黎王龍天宸倚身靠坐在帳簾之內的檀木綿絲椅上,微闔著眼,俊美的臉龐不動聲色,指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桌面。
貼身近侍秦錚隔著帳簾向外徘徊了一眼,花魁大賽名聲雖響,卻也不過是名震秦淮的四大花樓在競榜。花樓里的頭牌姑娘大抵都與黎王有過歡宿,如今再來觀賞卻不同旁人初見那般新鮮,眼中已寥無驚艷之色。
“杜敏之還不肯招嗎?”龍天宸緩緩睜開眼,端過茶盞輕嘗一口,漫不經心的問道。
秦錚忙收回視線,躬身稟道:“回王爺,屬下已收集了部分罪證,明日便會送去刑部,相信李大人自有辦法令他招認。”
“杜敏之是宋戩在朝中的親信,扳倒杜敏之就如同折斷了宋戩的一只手臂,他沒那么容易罷休,你們行事馬虎不得!”
“是,屬下明白!”秦錚俯首道。
龍天宸起了身,抬眼再瞟鳳瑤臺,臉色已是意興闌珊。花魁大賽與往年沒有什么變化,千篇一律的媚笑討巧,假意清高,毫無新意的絲竹之樂,他膩煩了,綴著錦繡龍紋的寬袖一甩,便打算離開。
這時,夜空中忽然炸響數枚絢爛的煙花,幾道翩鴻般的魅影掠過,半空中飄過悅耳的琴音。
臺下眾人訝然,紛紛翹首張望,目光中竟迎見四位仙姿颯颯的美人,抱阮吟唱,自空中飄然而下。所到之外,彩袖飄香,花瓣紛飛,如九天玄女踏云駕霧。
龍天宸腳下頓住,眸光一閃,眼中有了興味。
“這是……”
憑空冒出四個粉雕玉啄的美人,個個鮮嫩得都能掐出水兒來,怎么他都沒有見過?
“稟王爺,這是八百水居閣的姑娘。”一直在旁伺候,沒有機會發聲的總管蔡晃,總算尋機開了腔。
“哦?”龍天宸隔著帳簾朝臺上仔細打量一眼,低喃了句,“八百水居閣,本王怎么沒聽過?”
蔡晃諂然一笑,湊近,“這八百水居閣原名叫秀春園兒,早前一直經營不善,園子里稍有些姿色的姑娘年初的時候就紛紛覓了新東家,最近不知鴇兒從哪兒弄來這么一批新鮮貨,今兒個應該是首次登臺亮相……”
“聽聞這八百水居閣的新鴇兒可不一般,園子才開了張,就一連爆出七個滿堂彩,那銀子跟流水似的流進了她的……腰包……”
蔡晃正說得唾沫橫飛,冷不防主子抬手做了禁聲,忙剎住了話。矍目一掃,原來龍天宸在看的已經不是臺上的姑娘,而是……
臺下沸騰如潮的人群中,有一位帶著面紗的曼妙女子正由數名小廝開道,扶持著離開看臺。只是人潮太過擁擠,面紗到底還是被擠得脫落下來,她只好單手按在鬢發的一側,低著頭朝外走。
忽然,肩上一綻,清脆暫短的布料撕裂聲迅速被歡騰的喧笑湮沒,她下意識的回了頭,驚見肩背上的精薄衣料生生掙開了一道大口子。
勝雪的肌膚綻露在涼薄的空氣中,如羊指白玉,透過輕薄的紗衣還可以若隱若現的瞧見牡丹花型紋刺,艷紅似血,撩弄人心,一旁偶眼窺見她容貌的人本已驚為天人,乍一見到她雪肩上的牡丹刺青,更是驚掉了下巴,紛紛滴溜兒著眼珠子,目光灼艷的盯著她。
“呀~”她低呼一聲,忙捋過一側青絲遮掩在綻露的雪肌,清瞳淡掃,沖身后踏壞了人家衣裳而不自知的年輕公子嫣然一笑,“公子,你踩到我的衣裳了。”
嬌聲軟語,簡直酥到了骨頭里。
那人才恍然從臺上移回視線,垂眸看著她,桃花似的醉眼登時一亮,心跳跟著漏了一拍,不由暗驚,這天下間,竟有如此嬌美如花的女子。
“公子……,你踩到我的衣裳了。”見他一臉癡愣,她只好耐著性子再提醒一次。
對于自己這副美貌引起的連鎖反應,鴇兒早已司空見慣,并且樂在其中,誠如穿越而來的那段日子,每每對著銅鏡欣賞自己的美貌,總免不了對著老天感激涕零好久。
眼前這位男子也稱得上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除了那雙桃花眼令人失些好感之外,就他風流倜儻的氣質和高挑俊拔的身姿,還是在她可以接受范圍之內的。于是,她破天荒的好脾氣,等著他何時看夠了才會抬腳放行。
只是美人當前,豈能就此錯過。
慕容少卿彎唇一笑,將手中的玉骨折扇一抬,抵在她的下顎,醉眼輕佻的問:“哪家的姑娘?”
鴇兒見他并無抬腳放行之意,還多了幾分輕佻之色,不由暗暗皺眉,心中對他又多了一絲反感。快速的將他打量一番,眸影落在他腰間垂著的一串羊脂白玉環上,此玉環看似普通,但成色絕佳,少說也值幾千兩銀子。
他必是個大富大貴之人!
她巧顏一笑,輕輕抬袖挪開扇頭,向他近了兩步,指頭在他胸口輕輕一戳,媚笑道:“公子好會占便宜,踏破了我的衣裳不說,還拿把扇子輕薄于我,你說……我若是告訴你,我是八百水居閣的姑娘,是不是就等于給你機會來欺負我?”
軟軟的在他耳旁呵了口氣,在他企圖將她強行拉入懷抱之前,她迅速抽身逃開。留下慕容少卿恍惚的忤在原地,心神蕩漾,久久不能平復。
八百水居閣?他記住了。
臺上姑娘繼續歡聲吟唱,但慕容少卿已再無流連之意,望向女子遠去的背影除了不舍還是不舍。良久,招來侍從,吩咐道:“備車,咱們去八百水居閣!”侍從剛轉身,又聽他招叫,“等等,去儲繡軒置辦十匹芙蓉錦……”
“是,主子。”。
“誒~回來回來,再加十匹雪紗!”
抬指輕撩帳簾,龍天宸饒有興趣看著遠處的慕容少卿再三叮囑吩咐侍從買這買那,冷魅的掬笑中閃過一絲邪芒。
能令江南第一富賈慕容少卿牽心勞神女子,應該是個極品貨色吧。既然是極品,就該搶在旁人之前嘗個鮮,戰場上,兵貴神速,風月場上,亦是如此。
何況,他本就喜歡奪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