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尋一夜未歸,她爺爺房德急得不行。
孫女自知輕重,是絕不可能會主動留宿別人家的,肯定是出事兒了。
房德咬咬牙,決定前往遼王府要人。
他前腳剛出門去,因為心急找人,自然是走的近路,結果后腳臣尋就回了家。因為她一路上要避開熟人,所以揀背街的路走,便跟爺爺完美錯過了。
這壁廂。
間里,遼王妃聽管家報說房氏族人求見,便問是哪一個房氏族人。
管家笑瞇瞇回復道:“是房解元的爺爺房德。”
在遼東,臣尋的名聲本來就很響,從小就遠近聞名的神童。新近他又考中了舉人,還是第一名解元,哪個不知、誰人不曉得他呢?
遼王妃一聽說來人竟然是房季白的爺爺,眉頭就皺了起來。
紅線是心腹大丫頭,平時主要伺候下夏漪漣,次要伺候自己。所以,如果夏漪漣干點什么壞事,肯定少不了紅線的穿針引線。
雖說她兒子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說了要在十九歲生辰這天好好鬧一場,而且口頭上保證了絕對不會鬧出問題,但是遼王妃肯定是不放心的,昨日多次把紅線叫來,不時詢問宴會上的情況,全程都監督著,因此遼王妃自是知道了這次生日宴夏漪漣特意請了房季白來,并且還是特意要欺辱人家的,只為了出口郁氣。
雖然心里不贊同,但畢竟親兒子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所以遼王妃并沒有阻止。只要不是太出格,她都默許了。
昨天晚上她會親往夏漪漣房間打探,便是有點不放心,想看看鬧出問題了沒。如果出了狀況,她便好及時給兒子擦屁股。但直到今天早上,一切都還是很正常的。
遼王妃本來已放心,可這會兒房德找來,肯定是與房季白有關,她心里便是一咯噔。
難道還是出問題了么?
她兒子不是才給她說了那房季白是個……姑娘家么?到底是兒子隱瞞了一些事情沒說與她知道?還是胡謅人家是個姑娘家,只是他惡作劇中的一環?且他還把自己這親娘都誑騙了?
遼王妃壓下心頭疑惑,向管家道:“去把人請進來吧,帶他到后院花廳來見我。”
房德見到遼王妃,闡述了事實,然后跪在地上,滴淚道:“王妃,我們房家只有季白這一個根,他父親已經死了,同我老頭子相依為命。如果他也,也……老頭子也不想活了!”
房德這話說得頗重,一旁管家想將他斥退,遼王妃抬手阻止了,“你自去忙吧,我和季白爺爺單獨說說話。”
管家離開。
遼王妃看著仍跪在地上哭泣的老人,緩緩說了句:“房德啊。”
“老奴在。”房德不敢抬頭,反將額頭抵在玉磚上,屏息凝視地面,只等著王妃接下來的話。
兩人,上位者和下跪者,都心知肚明剛才那一番話,暗含的意思。
倘若房德只是個普通老百姓,王妃也不可能撥冗見他,遼王府的門都不會讓他進。
也不因為是臣尋的名聲響亮,遼王妃喜歡她,愛屋及烏,便對她的家人也頗為看重。
而是因為遼王妃對房家的人其實并不陌生,房家以前可是遼王府的家奴呢,不過她家的奴籍已在十多年前除掉了。
十多年前,遼王夫妻因為好不容易生了兒子,夏家香火接續上了,夫妻倆開始積善行德,便規定家奴家里若生女孩兒才送進王府來來做奴仆,但是若生了男丁,就燒了他的奴籍,允許他去考狀元或者上疆場打仗,建功立業。
這樣的前程肯定是遼東封地里家有男丁的屬民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誰愿意世世代代做人家的奴才呢?
就算是去前線殺敵,也比作人家的下人強啊。
而且大齊皇帝削藩意志堅定,如果是考科舉,還能離開遼東,躲避戰禍。
所以,臣尋一生下來,房家人就報請了遼王府,燒了臣尋的奴籍。
但,撇開家奴這一說,遼王妃愿意見房德,只因為,她心里對房家有一絲隱秘的歉疚。
微微嘆了口氣,遼王妃道:“十多年前我就保證過,不會動你和你的孫子,爾今我還是這句話。”
房德吊著的心放下去大半,抬起頭來道:“可是王妃,我孫子的確昨晚一夜未歸啊,老頭子沒有半個字的謊言。”
遼王妃便揚聲對門外伺候的丫頭道:“去把郡主叫來。”
很快夏漪漣被領到了花廳。
丫頭門外伺候,但不敢偷聽,所以不知道遼王妃和房德說了什么,以至于夏漪漣來的時候什么都不知道。
他見母妃在后院花廳見客,本以為是個很重要的客人,結果來了后又見人跪在地上,就又覺得這人不是個重要的人,所以還是一副平時那吊兒郎當的姿態,實實在在一女紈绔模樣。
“我問你,你昨天請來赴宴的房季白,他人回去了嗎?”遼王妃臉色陰沉,一見他入屋,便劈頭問他道。
夏漪漣再度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房德,不知母妃是什么意思。
他不認識臣尋的爺爺,便不知道為何他母親要當著外人的面問一個如今在他心里分量和地位都已經完全不同的……女人,咳咳,更是他的心上人。
說老實話,如今再提臣尋,夏漪漣臉上是嬌羞的……
遼王妃看兒子一臉茫然相,才想起了這茬兒,便指著房德給他說道:“這是季白的爺爺,老人家說孫子一夜未歸,這才找來我們府上。”
“啊?!”夏漪漣一聽,登時露出一臉諂媚相,幾步上前去將房德扶起來,還親昵地握著人家的雙手緊緊不放,口中熱情洋溢道:“爺爺好,爺爺早安,爺爺您吃早飯了嗎?要是還沒吃,我這就去叫人給您準備小米粥、燕窩、水晶蝦餃可好?啊,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您孫子……”
“咳咳!”遼王妃抵唇猛烈咳嗽。
這個二皮臉,真是的,想討好未來媳婦家人,也不看看場合!
夏漪漣回過神來,訕訕地放開了一臉惶恐的房德,正了正臉色,回道:“回爺爺的話,季白已經回家了啊。”
遼王妃又猛烈咳嗽。
不該是回母妃的話嗎?
房德全沒注意到遼王妃和夏漪漣的異樣。
他自然知道眼前這位便是遼東郡主,她說話行事這么乖張,穿的又是綾羅綢緞,肯定是遼東郡主。只因為擔心孫子安危,他什么也顧不上了,便沒下跪請安,聽了夏漪漣那話,不太相信,只追問道:“真的嗎?”
夏漪漣點頭道:“真的,爺爺,我親自送她回家的。”
房德神色猶疑,看來仍是不相信。
遼王妃便又吩咐丫鬟:“去把守門的都叫來。”
不一會兒,丫鬟將兩個守大門的侍衛領到花廳,二人都回稟說一大清早的確有個長得很好看的客人離開了,當時是獨自離開的。然后沒一會兒,郡主就出來向他們打聽那位姓房的客人離開多久了,跟著就追了出去。
雖然情節跟夏漪漣所說的他親自將人送回家的這段有一點小小的出入,但是指不定他追出去,還真趕上了半道上的房季白,然后把人家送回家了。
房德暫時作罷,半信半疑地離開了王府,回家找孫子去了。
待到夏漪漣也離開后,花廳安靜下來,遼王妃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