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那遼東郡主臉色遽變,然后三步并做兩步奔到她跟前,跟著咚的一下子,就重重地跪在了她的腳旁,“求季白救我!”
她揚著楚楚可憐一張梨花帶雨的臉,看得臣尋眼暈,但她更被夏漪漣這起伏跌宕的行為搞得很蒙圈兒。
“救你?”她茫然地喃喃出這兩個字。
“對,救我!”夏漪漣一臉悲憤和哀戚,“季白,我現在已經是朝廷重金懸賞的欽犯了。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一旦被官兵抓住,便要人頭落地!”
“……”臣尋微微蹙眉。
她終于找回了點神志。
你在開玩笑的吧,遼東郡主!
昨晚還沒消遣夠我么??
此時卑微地跪在自己腳下的夏漪漣,讓臣尋有那么一刻恍然覺得,好像昨晚在遼王府那間傳聞里、也卻如傳聞里般奢華無匹又美輪美奐的玫瑰廳中延請上百才子的遼東郡主,只是自己夢里的一個幻象罷了。
但是,臣尋卻清晰無比地記得,當時就是這個女人,高高坐在上首,嘴角泛著莫測的笑意,隨口那么一說,滿堂的才子們為了討好她,讓她愉悅,沒有脊梁風骨,立刻蜂擁著上前來灌她的酒!
她不止指使人把她灌得人事不省,她還趁她酒醉在她臉上亂涂亂畫!
現在想起這些,臣尋仍是控制不住身體微微顫抖。
這個女人簡直壞得令人發指!
她根本就不像個女人!!
女人應該矜持,應該賢良淑德,應該秀外慧中,應該……臣尋聽見了夏漪漣嚶嚶的啜泣,伴隨著時不時的打嗝聲,似乎她正在拼命壓抑不要哭出聲來,卻又傷心難過得無法自抑。
臣尋有些吃驚,低眼一掃,果見夏漪漣抬頭望著她,雙手死死捂住嘴巴,但是兩只漂亮的眼睛里蓄滿了盈盈的淚水,臉頰和手背上也已經淚流成河,下頜處更懸著一滴要落不落的熱淚,肩膀抽搐不停。
不過轉眼之間,她就已經痛哭成這樣了。
臣尋很頭痛,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很有罪惡感,好像是她把她欺負成這樣了似的。
臣尋被夏漪漣跌宕起伏的情緒和反差極大的行為搞得十分懵,終于能夠撇開私人情緒,理智地問她道:“你到底在說什么?好端端的,郡主怎么可能會成為朝廷通緝的要犯呢?”
夏漪漣微微放開手,一抽一抽地說:“朝廷污蔑我父王和弟弟通敵叛國,要對我遼王府抄家滅族。”
臣尋:“……”
朝廷和遼王府終于走到這一步了么?
但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先存疑。
“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今晚。”
“你父王和你弟弟現在人呢?”
“一直沒有消息,恐怕早就被朝廷秘密抓起來了,關在天牢里。如今只是終于炮制出了所謂的謀逆的罪證,便來我遼王府拿人,然后一家子齊全后便將我們全部砍頭。他們連母妃和我這種婦孺都不放過,嚶嚶嚶嚶。”
臣尋嘴角抽了抽。
這時候只在乎自己的命么?關鍵,你是孺么?
“誰領的兵?你們遼王府這么多口人,倘若朝廷要抓人,自然得人多才行。人一多,不免走漏風聲,不會你們沒有提前聽到風聲吧?”
“自然是薊遼總督佟林啊。他一直待在奉天按兵不動,只等著一接到皇帝的密令便立刻出我們不意伸出魔爪!”
“……就你一個人逃出來?遼王妃人呢?還王府其他人呢?你們不是有五千親衛么?”
“你懂什么?當初父王和弟弟被派到西北去打戎狄,母妃擔心他們出事,就讓父王將親衛全部帶走了,府里就剩了下些丫頭小廝仆婦。母妃現在已經給佟林抓起來了,被抓之前她和下人拼命掩護我逃走,我,我……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嗚嗚嗚。”
幾問幾答之間,臣尋聽得暗暗納罕,但是,就算事情是真的,你怎么有臉來求我救你?就算我能不計前嫌,可我也沒那本事救你啊。
“郡主,我不過一介草民,實難……”
夏漪漣驟然一把抱住了臣尋的小腿,上半身靠過來,側臉在她的腿上蹭了蹭,低低泣道:“季白,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外面全部是捉拿我的官兵。我長這么大,就沒怎么出過遼王府。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就算知道也不知道路該怎么走,我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躥逃命。求你收留我,不要趕我走,求你了!如果你愿意救我一命,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臣尋僵硬地緩緩低下頭去,俯看著抱著自己小腿的那個女人。
不是驚詫于這個女人恬不知恥,竟能做出這么曖昧的、只有下賤女人才會做出來的暗示某種意思的動作,實在是,她小腿肚上傳來的火熱的禁錮和酥麻的摩擦實在讓她怎么也不能裝作沒有察覺。
夏漪漣又揚起臉來,可憐巴巴地仰望著她。
她真是生得好啊。
臣尋暗暗的想。
如此近的距離,她看得很清楚,她有一雙瀲滟的鳳目,目中晶亮的光,攝魂奪魄。
她揚起的臉,膚白而細膩,下頜圓潤,曲線很美,鼻翼是翹挺的,微微有些可愛。
這女人常年養尊處優,何嘗遭逢過這樣的罪?
按照大齊國的律法,犯官家眷,倒不至于會被殺頭,一般都是充作官奴和官妓。
似她這么漂亮的女人,又未出嫁,還是處女,鐵定是會被送進教坊司做官妓的。若她被充作官妓,定然無數男人趨之若鶩,那她真是生不如死!
都是女人,臣尋一時間就動了惻隱之心。
她頭腦昏沉,暗忖書上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可,女人同樣難過美人關啊。
一定是自己也被這美貌女人迷了心智,她溫和地開口安撫夏漪漣道:“郡主,也許事情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忘了么?皇上是你的親舅舅呀,他不會要你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