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床榻上的男人,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凌厲劍眉沒入兩鬢,自有意識始眉與唇便緊緊擰著,宛若初識人間的嬰孩,胡亂揮舞通紅的小手尋求母親的懷抱。
他沒有放棄過。
不知為何,目睹此情此景的沈清秋,混沌的大腦里只留了這句話,可為主人細細品味。
嬰兒時期的洛冰河,期冀的是那位舍命護自己平安的生母。
成家立業(yè)的洛冰河,心悅的是那位為自己孕育生@命@的@道@侶。
有些人啊,即便深陷暗流,也不會抑制住自己內(nèi)心的芬芳,不會停止擁有希望,在原地黯然感傷。
你做的很好。
沈清秋笑得溫柔,低下頭,軟唇在男人瓷白的手上略略一掃,又伸出手,用掌心包住了他的手背。
“是我。”
洛冰河剛清醒,臉頰瘦削,那鉗著沈清秋的手指也如細弱的雞爪,硌得沈清秋皮肉生疼。他一雙大眼被主人用意志力撐著對著沈清秋的臉頰方向,眼神卻騙不了人,渙散開來,如一硯墨在宣紙上潑灑,加上眼白上一條條的血絲,組合在一起,竟莫名生出幾分明艷的誘惑色彩。
沈清秋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
這這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凌虐美男子?
以前的沈清秋看到認識的小女生吹捧某某男星吐血場面,受傷場面,搶救場面,都往往抱著不予置評的態(tài)度,“那些專門搜cut的生物腦袋里究竟塞了什么”這個問題,也困擾了他很多年。多少次,他痛心疾首地盯著一群女人對一個頭發(fā)凌亂滿臉是血的男子犯花癡,只能任憑心中的草原奔過一萬匹野馬:我那么個完好的活帥哥就在你們眼前,你們怎不來追捧追捧我嗯?
呵,女人。
現(xiàn)在他明白了。
自己不感冒那些男星的原因……
你縮啊!你隨便揪個出來,哪個比洛冰河帥的,我沈清秋就給你現(xiàn)場表演一個土拔鼠尖叫!
熟悉的溫度通過交握的雙手,混著鮮紅的巖漿,沒入四肢百骸。洛冰河感知到交握的動作,渙散的眼神奇跡般地開始聚焦,生成一道亮眼的光。
像是怕沈清秋跑了般,他抓握的力度很大,好似聚集了全身的力量來挽留。沈清秋見他這動作,鼻頭一酸,正打算開口,那個攥著他的人卻搶占先機,嘶啞道:
“師尊,不知您可否知曉,我一直,都如今日般,努力伸著我的手,希冀有誰,可以抓住他……我是魔,但魔,也不是甘愿天生便屈就于黑暗。”
“我生來齷蹉,骯臟,甚至連流的血,都是黑得不行,臟得令人作嘔……是師尊,將我從渾水里撈出來……這份恩情,徒兒無以為報。”
洛冰河說的認真,沈清秋也沒了調(diào)侃的性情,只緊握他的手,盡可能的聽清從他嘴中泄出的一言一語。
“……可嘗過甘甜,又怎會愿意泡入清苦的黑湯?師尊若真不要我……就不如在選拔弟子時,就甩開我的手,既總是因為各種原因,一次次丟我一人,又何必……先給我一塊糖,再用修雅貫穿我的身體呢……”
話至此,洛冰河像是力竭地猛咳數(shù)聲。他憋紅了臉,沒有拒絕沈清秋焦急伸將過來想要扶他頭的手,又接著道:
“我盡我全力,用我全部的真心……待師尊好,心境清明如師尊,不可能不知……可不論是人,魔,仙,與心愛之人相伴時間長,都難免會有些私心,盡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且在最開始也想,就算師尊不愿接著,我愿意拋,也無妨。”
洛冰河垂眼,咬了咬唇,蒼白的表面經(jīng)這么一擠壓,終散出幾分血色。
“可我……不能免俗,我也希望……師尊能看到,所幸,師尊也確實看到了……可我……”
“我早就接住了。”
沈清秋突然出聲,截斷了對方將要脫口的字眼。他近乎憐愛地盯著洛冰河驚詫的臉,用手撥開他汗?jié)竦念~發(fā),極小聲地微嗔道:“小傻瓜。”
洛冰河也愣了,一雙晶亮亮的眸一眨不眨,死死釘在沈清秋臉上,一張線條分明的臉不知為何,帶上了幾分委屈。
沈清秋微微一笑,伸出食指,輕輕彈了下洛冰河光潔的額頭:“別想東想西,好好睡覺,等你養(yǎng)好身體,我們有的是時間促膝長談,嗯?”
洛冰河被那么一撩撥,臉?biāo)查g從脖頸處紅到了耳朵根,即便這樣,他仍不依不饒,辯解道:“師尊我……”
“夠了,聽話!”沈清秋皺起眉頭作生氣狀:“又不是交代遺言!現(xiàn)在立刻馬上睡覺。”
他強行按下了洛獨秀高昂的頭顱,輕車熟路地為他拉好被角,順便施了一點小伎倆,將道侶的嘴和行動能力也暫時封住。
洛冰河說不出話也動不得,只能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看著他,那暗黑的瞳仁流動著色彩,千年寒冰在故人重歸后不攻自破,換做一江春水,汩汩向東流。
沈清秋經(jīng)歷了兩次生離死別,臉皮相較起初也厚了不止一星半點。他保持著端坐的儀態(tài)與洛冰河大眼瞪小眼片刻,終是健全人士按捺不住,幾步上前俯身,封住了男人微顫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