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地,一初陽。
清靜峰下人煙寥寥,空曠得有些寂寞。沈清秋也清楚,尋常百姓非有錢有勢之人定是不敢靠近修仙之地。而弟子們晨起需練劍,擅自出入大門絕對不合戒律。如果忽略掉遠遠站著的兩個昏昏欲睡的守衛,四舍五入下,就等于在過二人世界了。
或許是胎兒與母體間的藕斷絲連,這個小小的娃娃在面對沈清秋時呈現出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依戀。如今三人相逢,他同時被兩個父親溫暖的懷抱包圍,睡得更是香甜,不時在睡夢中咂咂嘴,順帶淌下一條長長的口水。沈清秋本身有輕微潔癖,卻并不為這旁人看來臟兮兮的唾液懊惱。甚至還拿出自己的手帕,在不松開洛冰河腰的同時,吃力地繞過他的脖頸擦凈小嬰兒勾起的唇角。
這場景,本來應十分溫存的。
如果洛冰河沒有突然斷電的話。
兩人正抱得熱烈,臉色緋紅淚光涔涔,就差要來一發之際 ,洛冰河突然臉色一變不輕不重的將他推開,隨即扭頭劇烈咳嗽,難受得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雖他也有意用手覆蓋住口唇,沈清秋還是以他考試作弊看答案的火眼金睛看清了黑發男人蒼白唇角粘上的幾點殷紅。
“冰河!”
剛被推開的沈師尊又拎著個團子小跑回去:“你怎么了!!!!”
“我沒事師尊……我沒……”
他正想繼續,太陽穴處的青筋卻搶先一步,活活將后面的三個字炸回了喉嚨。洛冰河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血色又如潮水般褪去,捂著嘴痛苦地彎下腰,暗黑色的血順著指縫流出,滲入腳下淺色的土里。
你!
你這tmd叫沒事?!!
沈清秋氣得幾乎要炸毛,可惜自己從小帶大的娃再怎么混賬也是自己的。現下情況緊急,他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沖上去將右手搭上他的肩膀,焦急道:“冰河!聽得到為師說話嗎?”
無果。
他顫抖著,又將手放上洛冰河的頸動脈。
有動靜!!
還有救還有救!!
沈清秋那一瞬間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左手抱著洛思秋,右手扛著洛冰河,借了正陽,一路搖搖晃晃御劍,準備去求助木清芳診治。
“師尊……”
沈清秋聞聲一驚,竟是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好深吸一口氣,溫和道:“冰河你堅持住,你難道想讓為師剛一復活就成寡夫么?!不想的話就不要睡,為師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洛冰河愣了愣,伸出手臂,繞過沈清秋的后背,借此為他省一些力氣。
他開口:“師尊……”
“嗯?”
“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沈清秋心中“咯噔”一下,摟住他的手臂又收緊幾分。確定抱緊后,他有些吃力地低下頭,吻上洛冰河的前額。
“……不會了。”
就算死,我也會用盡一切辦法重回你身邊。
洛冰河停頓了下,虛弱道:
“師尊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不要嫌我煩……”
講故事?
要不是顧及這小崽子是個傷患,沈師尊真想一掌把這話嘮拍暈好讓他閉嘴省些力氣恢復體力。
冰河啊你知道說話多耗費體力嗎為師只是想讓你保持清醒啊喂!
說不擔心你再也醒不過來,是假的。
洛冰河并沒有等沈清秋的答復,自顧自講了下去。
“從前,有一個被人叫做雜種,受盡欺凌的小小少年。”
嗯?
這開頭……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啊。
“有一天,他被逼迫供仙人們挑選,爭得一個入門弟子的機會。”
沈清秋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這個少年,也就是在那一次試煉中,以自己親身體驗了何為死亡的滋味。”
“但很幸運,他被一名仙門名士看中,接著便被帶到了清靜峰。”
沈清秋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捂洛冰河的嘴,無奈兩手抱著一大一小騰不出,實在分身乏術,只得認命地看著前方,企圖轉移注意力。
“那個人,即是清靜峰峰主……也就是師尊您。”
……
果然……
“說實話,師尊在我剛入蒼穹山派時,對我的態度極為惡劣,既不傳授我劍法也不教我研讀古書,只讓我去跑跑腿,在御膳房干了將近一個月,美其名曰磨練……當時弟子愚鈍,后來一想,習武之人,干些雜活也算是一種修煉,現在我懂得了,便覺得師尊那時叫我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要讓我變得我更加強大……”
不不不騷年你真想多了啊!
可當沈清秋望著洛冰河白如紙的一張臉,內心本欲噴涌而出的無數吐槽又生生被壓了回去。
你是畜生嗎?!
他默默打了自己一個無聲的巴掌。
洛冰河頓了頓,猝不及防地綻放出一個悲哀的笑來。
“后來我真的變強了,我以為從今以后我便可以保護師尊,任何人,任何魔,任何仙,敢動師尊一根頭發的,我定讓他們不得……咳咳咳!!”
“你別說話了!”沈清秋慍道。
“可我,卻親眼看師尊,兩次死在我面前……”
沈清秋踩著正陽與二人一同著地,接著他又充分發揮他怪力男的隱藏技能,臉不紅氣不喘,抱著二人奔向了木清芳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