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姜杳下樓的時候紀逍已經在發動車子開過來，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剛好在她面前停下，關上大門后她打開副駕駛的門上了車。
出門總歸還是要有一個目的地，紀逍昨晚也已經做了初步的計劃，但還要跟姜杳確認可行度：“江川美術館今天有個畫展，要不要過去看看？”
姜杳沒意見：“好。”
車緩緩行駛在路上，開出了狹窄的巷子后車速也很快提了上去。
江川市雖然在北霧的隔壁，但從青虞出發過去路途不算近，他們開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
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兩人并行走進美術館。
“姜杳？”
姜杳循著聲音看過去，那人正在朝她走過來。
盯著看了一會，姜杳終于想起了他是誰：“林源？”
她大學輔修美術專業，去聽的就是林源他們班的課。
林源在她面前站定，笑著回答：“是我。”
姜杳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林源問：“你一個人過來的？”
站在姜杳身后的紀逍回頭瞥了他一眼，最后沒說什么轉了回去，但是晴轉多云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
“不是。”姜杳側過身，指了指紀逍：“這是我朋友，我們一起過來的。”
紀逍迅速低下頭，嘴角的弧度不斷拉大。片刻后，迅速收回，懊惱道：“真容易滿足啊。”
姜杳離得近，聽見了，抬頭問他：“什么？”
紀逍不自然道：“沒什么。”
林源問那個問題并非刻意找茬，他看見姜杳的時候她正在看畫，現在在她旁邊這個男人剛才站在她身后，他叫了姜杳后也只有姜杳一個人回了頭，那個人還是背對著他在看畫，所以他以為他只是剛好在姜杳身后看畫的陌生人。
他對著紀逍說了聲抱歉，紀逍裝著大度回了句沒關系。
林源重新看向姜杳：“男朋友？”
“不是。”姜杳搖頭。
紀逍站在原地，聽著身后兩人閑談，多是林源找話題，姜杳回答他的話，談的內容多是他不曾參與的那幾年，短短幾分鐘，紀逍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的不滿已經到達了頂峰，憋著一口悶氣。
等林源走后，紀逍對姜杳說：“他喜歡你。”
聞言，姜杳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有隱瞞紀逍，如實說道：“他以前追過我，不過現在……應該已經不喜歡了。”
并不是。
紀逍可以肯定，剛才那個男人還喜歡姜杳，不過他也沒再多說什么，姜杳知道他喜歡她就夠了。
這里是一個青年水墨畫展，展出的畫全是青年畫家畫的畫。盡管創作者都還年輕，但今天在這里展出的畫各有特色，俱為佳作，看到尤為喜歡的姜杳還會拿出手機拍照。
紀逍全程默默跟在姜杳的身后，情不自禁時也會像姜杳一樣拿起手機。
只不過姜杳拍的是畫，他拍的是姜杳。
來江川的路上口渴，姜杳喝了整整一瓶的水，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她前腳剛走，林源后腳就朝紀逍走了過來。
開口就是剛才紀逍對姜杳說的那句話：“她喜歡你。”
紀逍一臉冷淡：“不用你來告訴我。”
看出他的敵意，林源也不惱，笑了笑，還是好脾氣道：“我確實還喜歡她，但也確實已經放棄了。”
“事不過三，我已經被她拒絕過三次了。”
當然這并非主要原因。如果有用，他也會繼續堅持，四次五次，哪怕六次七次。但他知道，不管他告白多少次，姜杳都不會答應他。人還是要知趣一點，再堅持就會變成糾纏，所以他放棄了。
聽到他告白三次都被姜杳拒絕了，紀逍覺得自己看他好像也沒剛才那么不爽了。
他也想起了一件正事。
他可以確定他們高中沒有這個人，所以他應該是姜杳在大學認識的人，他最近正需要找大學認識姜杳的人，于是他問：“你也是北霧大學的？”
林源：“對。”
紀逍問：“那你知不知道姜杳畢業論文那件事？”
林源愣了一下，隨后點頭，低聲道：“當然知道。”
他反問紀逍：“除了金融學，姜杳還輔修了我們美術專業，你知道嗎？”
紀逍：“知道。”
大四下的時候，大家忙著論文，忙著實習，幾乎很少出現在學校里，姜杳那件事也只在他們本專業鬧得大。
他會知道另有原因。
“她畫完畢設的時候發了一條朋友圈，所以我看過她的畢設，畫得很好，是可以評選優秀畢業作品的水平。可是，”林源說：“答辯那天，她沒來。”
“答辯結束后，我在微信上問了她，她也沒回，我就去找她們專業認識她的人打聽了，然后就聽說了那件事。”
關于姜杳為什么沒去答辯的原因，紀逍已經知道，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那你有她大學室友的聯系方式嗎？或者其他大學期間和她關系還不錯的人。”
有些事還是得找大學時和姜杳關系近的人打聽。
林源猜到了他的意圖，遲疑：“你……是想找她們問當初的事？”
“嗯。”紀逍坦然承認：“我想還她清白。”
林源沉默了一會。
一開口就丟下了一個巨型炸彈：“那你可以去一趟我們學校宿舍區的打印店，那里有你想要的東西。”
紀逍連忙追問：“什么意思？”
“你找她的室友沒有用，要有用，當初的結果也不會是那樣了。不如去找那家打印店老板的兒子，他手里有證據，看了你就知道了。”
這簡直就是天降大喜。
“好。”紀逍徹底擯棄了對他所有的敵意，真誠道：“謝謝。”
林源搖頭，苦笑一聲：“我知道老板兒子手里有證據已經是我們畢業半年后了，除了姜杳，那件事情在所有人心里都已經翻篇了，而且那個時候，羅欣巖也已經成了網紅，有了很多粉絲……我很難再去翻出那件事情澄清。”
紀逍表示理解。
姜杳已經從洗手間出來，正朝他們走過來，紀逍背對著所以沒有看見，但是林源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他收回目光，說道：“我想，她的選擇是對的。”
-
逛完畫展，紀逍又帶著姜杳去了附近的一個景區，兩人爬到了山頂，一直在山頂待到傍晚，大自然在色彩運用上的功力無疑是大師級別，太陽緩緩從東邊下墜，周邊是群山環繞，斑斕的晚霞也爬上了天空，一眼望去，美不勝收。
在山頂看完日落，他們下了山，開到江川市區找了一家店吃飯。
今天剛好是周末，吃飯要排隊，吃完飯時間也不早了，他們找了一家酒店辦理入住。
昨晚姜杳是凌晨三點多睡的，這個時間對于她來說并不算晚。來青虞以后，確切地說，是紀逍和X出現在了她的生活之后，雖然還是有起伏，但總體來說，她的狀態有了明顯改善，睡眠的時間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身體上的疼痛也得到緩解。
今天早起出門逛了一天，精神狀態也還算不錯，一點不困。但走了一天的路終歸還是累的，刷卡進房間后，姜杳就仰躺到了床上。
躺了沒一會，紀逍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姜杳坐起身來拿手機。
紀逍：“姜杳。”
“嗯？”
紀逍問她：“窗簾開著嗎？”
姜杳偏頭看了一眼窗簾：“沒有。”
“那開一下吧。”
姜杳也不問原因：“好。”
姜杳走過去用力拉了一下窗簾，紋絲不動。又拉了一下，還是不動。
她走到床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這家酒店的窗簾是全自動的，她按下開窗簾的開關，下一秒，窗簾慢慢往兩邊打開，窗外的景色也落入她的眼中。
估算時間差不多后，紀逍問道：“看到了嗎？”
姜杳的目光落在窗外，對窗外的景色給予了肯定：“看到了，很漂亮。”
今晚的月色皎潔，星星也很亮，密密麻麻分布在夜空，夜空之下，是江川的車水馬龍，流光溢彩，堪稱繁華都市的夜間盛景。
“借花獻佛。”
姜杳笑了笑：“謝謝，我很喜歡。”
紀逍話鋒一轉：“外面是比房間里風景要好得多，靈感也還是得出門找，你說對吧？”
姜杳愣了一下，應了聲：“嗯。”
“但，”昨天答應紀逍的時候，姜杳情緒低落，也沒心思想太多，抓住了紀逍漏出來的一點光她就只記得心動了。現在情緒好轉，她也想到了昨天沒有想到的事，糾結之下還是決定告知紀逍：“我畫不出來也不算是沒靈感的原因，是因為……我邁不過我心里的那個坎。”
“什么坎？”紀逍差不多已經拼湊出緣由，但他假裝不知道。
“抱歉，我不想說。我告訴你這個，是想讓你做好心理準備，可能這一周的努力都會是徒勞。”
紀逍：“沒關系，不想說就不說。”
“這一周也不會是徒勞。”紀逍的聲音十分溫柔：“如果你找到靈感畫出來了，那么萬事大吉，如果最后還是沒有找到，我就當我是和喜歡的人出來玩了，至于畫，再找其他人就是了，橫豎我都不虧。”
說完，紀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色也不早了，明天還要繼續早起，早點睡。”
姜杳眨眨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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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他們踏上返程。
這一周里，他們去了北霧周邊的幾個城市，看了很多的風景，也拍了很多的照片。
回青虞的路上，姜杳坐在副駕駛座翻看手機里的照片。
晚上九點半，車緩緩停下，車子熄了火。
姜杳不著急下車，關上手機，側頭看著紀逍認真道：“紀逍，我明天會再試試，要是還是不行，你就去找其他人。現在時間應該還來得及，再拖……就真的要來不及了。”
紀逍也清楚這一點：“好。”
夜已經深了，周圍漆黑如墨，一片寂靜，兩人下了車。
姜杳朝紀逍揮了揮手道別。
“姜杳。”紀逍叫住她：“明天要不要回學校的美術教室畫？”
姜杳驚訝道：“可以進嗎？”
紀逍說：“明天周末，美術教室沒人用，打聲招呼應該就能用。”
姜杳：“好，明天見。”
“嗯。”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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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只有每周兩節的美術課有機會來這個教室，但是到了高三，美術課也很少上了，被各科老師占用講試卷是常態。
但時隔多年，再次踏進這里，姜杳還是覺得十分親切。
紀逍關上門后放下手里的東西，從旁邊拿過一個畫架撐開，又從地上那袋東西里拿出白紙放上去。
紀逍讓開位置，示意：“畫吧。”
“謝謝。”姜杳頓了一下，又說：“你可以出去逛逛。”
紀逍挑了挑眉：“不想我在這里？”
姜杳也意識到剛才的話有歧義，著急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你覺得無聊。”
紀逍本來也沒誤會，只是忍不住逗逗她：“嗯，好。”
他申明：“我不會覺得無聊。”
之后，姜杳就開始構思作畫，紀逍走到旁邊坐下，打開電腦開始處理工作。
一室寂靜。
正午的陽光正烈，透過窗戶照進室內，在地面留下銅錢大小的光斑。
姜杳看了眼時間，已經是飯點了，她放下筆：“我們出去吃飯吧。”
紀逍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抬頭，顯然有些意外。除了他在姜杳家，這還是這么久以來，姜杳主動提及要去吃飯。
紀逍：“好。”
姜杳事先聲明：“我們先說好，這頓是我請你。”
“好。”
“那你想吃什么？”
紀逍問她：“畢業以后，你回來吃過這附近的店嗎？”
姜杳搖搖頭。
“那我們就去附近找一家吃吧。”
“好。”
姜杳簡單收拾了一下工具，他們就往外走。
紀逍邊走邊問：“你以前有沒有特別喜歡吃的店？”
“有的。”
附近有一家面店，位置有些隱蔽，她和沈昭昭也是偶然才發現的，吃了一次覺得好吃，之后就經常來吃。
她很喜歡那家的炸醬面。
紀逍說：“那我們就去吃這家。”
“好。”
等了大概十分鐘，兩碗放滿肉末的炸醬面端了上來。
面剛出鍋，還有些燙，姜杳吹了吹才入口，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紀逍嘗了一口，評價道：“確實不錯。”
吃完，兩人在校園里逛了一圈。
回到美術教室，姜杳繼續投入到創作中，紀逍坐在一旁，審核著電影宣傳物料。
到了傍晚五點，紀逍收起電腦，看向姜杳。
地上堆了很多紙團，新的畫紙上已經有了新的內容，姜杳手里拿著筆還在畫，她沒有注意到身后紀逍的動靜。
他不想打擾她，但沒辦法，他們必須得出去了。
他叫了姜杳一聲：“我們該走了，他們快要返校了。”“好。”
姜杳停下動作，開始收拾東西，紀逍也過來幫她一起收拾。
收拾好后，他們肩并肩走出去。學生已經陸續返校，還有人認出了紀逍。
傍晚的微風吹過來，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紀逍突然開口：“姜杳，我看得出來，你并不抗拒我的接近。所以，給我個機會吧。你可以拒絕我，但能不能不要躲著我？”
姜杳：“我……”
紀逍笑笑：“沒關系，你不用急著給我答復。等我拿到你的畫，我就要離開這里去忙了。上次答應了要邀請你去《破曉》的首映禮，你可以慢慢考慮，等那個時候再給我答復，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