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晚了,天黑的像一團濃墨。
他們在方橙宜的小酒館聊了很久,但對于最穩妥可行的辦法也還是沒有什么頭緒,只能繼續走一步看一步。
小酒館早就已經打烊,幾人陸續走出小酒館,方澄宜鎖好門。
紀逍看向沈昭昭:“你怎么回去?”
沈昭昭挑眉:“誰說我要回去了?”
紀逍好心提醒:“明天周一。”
當時為了聯系上紀逍,沈昭昭也廢了不少勁。畢業那么多年,沒有聯系方式的普通同學也很難聯系上了,更何況是名聲大噪的紀逍。
那段時間剛好是她最忙碌的時候,她只能把全部的空余時間縫縫補補,一個個去問以前的同學有沒有紀逍的聯系方式,但是沒有問到。她甚至還嘗試給紀逍的微博發過私信,但全部石沉大海。最后還是問到俞明澤,他說高中的畢業冊上有每個人地址和電話號碼,但不一定能打通,因為這么多年,紀逍沒準已經換了聯系方式。
那天是中午,她立馬請了半天假,回家翻出了那本畢業冊。
幸運的是,這么多年,紀逍都沒有換號碼。那通電話,她打通了。后來每次和紀逍聯系,她總是急匆匆的來,又急匆匆的走。大概也是這樣,也給紀逍留下了她很忙的印象。
聞言,沈昭昭無奈道:“明天我不用上班。”
這次過來,她并不著急走,用了攢著還沒休掉的年假,打算在青虞多待幾天。
何況。
“我又不是生產隊的牛,不可能每天都那么忙。”
幾乎是話音剛落下,紀逍就勾起嘴角。
沈昭昭這句話讓他想到了另一個人幾乎一摸一樣的話。
在這一秒之前,他沒有想過自己會把那一刻她的樣子刻畫的那么清晰。
這段時間,他一有空就約姜杳出去。
有一次,路上碰到了鎮上的小孩。那個小孩一看到姜杳就說:“姐姐,你終于出來玩啦。我們這里可好玩了呢,你多出來玩玩呀。”
姜杳稍愣,隨后對著那個小孩笑笑:“好的,謝謝你,姐姐知道了。”
等那個小孩走后,他試探著問她:“這里風景確實不錯。怎么不多出來玩玩?”
姜杳說:“一個人也沒什么好逛的。”
紀逍:“這里離市區也不是很遠。”
言下之意是可以約市區的朋友過來玩。
當時姜杳笑著說:“她呀,最近忙得就像生產隊的驢,還是算了。等她忙完再說吧。”
記憶里的姜杳是愛笑的,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時隔多年,在青虞見到的姜杳還是會笑,但她的笑不達眼底,比起以前也總感覺缺了點味道,就好像是一個苦澀的豆子為了讓別人覺得自己是甜的,費盡心思給自己裹上了一層糖衣,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
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笑容是久違的明媚。
那一瞬間,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年夏天在那個臺風天里緩緩走向他的女孩。
沈昭昭注意到了他嘴角掛著的笑意,以為是在笑她,有些莫名:“有什么好笑的?”
紀逍:“沒什么。”
方橙宜開著她的小電驢在她們旁邊停下。
看向沈昭昭:“我送你回去吧。”
沈昭昭的注意力被轉移。她指了指方橙宜的身后:“那他怎么辦?”
方橙宜理所當然道:“他可以自己走回去。”
沈昭昭向來識趣,自然不會去做這個高瓦數的電燈泡。她說了聲謝謝:“也不是很遠,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剛好,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他。”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紀逍。
從市區回來,把姜杳送回去安置好以后,沈昭昭走出姜杳的房間。紀逍還沒走,坐在客廳里,正順了她的意。
他們走的時候,俞明澤也說想來這里玩玩,他說自己喝了酒,不方便開車,最后也搭了紀逍的順風車。
有他在,路上她也不方便多說多問。
眼下有了時機,她走過去對紀逍說:“聊聊?”
今天她憋了滿肚子的疑惑,總得把它清掉,免得腸胃不良。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得跟紀逍了解一下他和姜杳最近聊天的狀況。
紀逍沒猶豫地應下了:“可以。”
想了想,沈昭昭說:“你知道這里有沒有什么地方方便我們坐下來談的嗎?在這里談我怕姜杳中途醒了聽見。”
“確實有一個。”紀逍看了一眼姜杳房間:“但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里可以嗎?”
這一點,沈昭昭可以保證:“沒關系,她喝醉了很乖,不會有什么事的。”
紀逍驀然想起上一次。
姜杳喝醉后,做過最過火的事也不過是給他打了一通電話,確實如沈昭昭所說的,很乖。
紀逍從沙發上起來:“跟我來吧。”
然后她就被紀逍帶到了這個名為‘能飲一杯無’的小酒館。
兩人剛一坐下,紀逍就問:“想聊什么?”
沈昭昭說不著急:“我們先說正事吧。”
結果正事聊到一半,就被突然出現的方橙宜打斷。
之后她也就沒機會再把今天同學聚會上那些覺得疑惑的點問出來。
但她必須問。
畢竟姜杳和紀逍之間的關系,是和他們的計劃息息相關的。
方橙宜也不再堅持:“那行吧。”說完,她看向身后:“那你上來吧。”
等馮揚上了車,方橙宜說:“那我們先撤了。”
“拜拜。”沈昭昭揮了揮手。
方橙宜拿下一個頭盔丟給身后的人,然后給自己戴上頭盔,也朝她揮了揮,隨后,在車把手上用力一擰,揚長而去。
紀逍是聰明人,大概能猜到沈昭昭想問他的是什么,還沒等她問就主動交代了。
“只用X的身份聊出來的東西遠遠不夠,剛好這段時間有空,我就來這里看看,順便也給自己放個假。”
因為姜杳的關系,沈昭昭也會關注紀逍的一些消息,她也知道在她找上他的時候他正在忙他的新電影,這也是當時自己覺得他會答應的希望渺茫的原因之一。
沒想到他答應的那么干脆。
更沒想到他會在下一個采訪里說自己決定把工作暫時放下。
原本沈昭昭也不會多想,覺得紀逍口中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是拉姜杳走出泥潭。但今天晚上從方橙宜那里得知了紀逍來這里的具體時間,再結合同學聚會的很多細節,她幾乎已經可以斷定紀逍確實是為了姜杳的事才把工作暫時擱下。
能讓一個工作狂魔做到如此地步,絕對不僅僅只是同學情誼那么簡單。
不過看紀逍嘴硬的樣子,她也沒戳破他。
也知道自己的其他問題不會從紀逍的口中知道答案了。
所以當紀逍問她:“還有其他想問的嗎?”
沈昭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搖頭:“沒了。”
-
第二天,姜杳酒醒后口干舌燥,走到客廳燒水,燒水需要時間,她正準備坐到沙發上等,一眼就看到了窩在沙發里睡覺的沈昭昭。
熱水壺上的燒水鍵已經按下,電熱水壺運作的嗡嗡聲響起,打破客廳里的寂靜。
姜杳怕吵到沈昭昭,連忙將它關掉。
等沈昭昭睡醒,已經是十點多了。
姜杳正坐在外面陽臺的秋千椅上,閉著眼睛,沐浴在陽光里。
沈昭昭一醒,她就察覺到了動靜,起身拉開玻璃門,走進客廳。
“你醒啦。”
“嗯。”
姜杳松開緊抿的唇:“抱歉,都怪我昨天喝醉了,還要麻煩你送我回來。”
沈昭昭手里的動作停下,瞪她一眼:“什么話?再這么說,我可就要生氣了。”
“朋友之間,這點小事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姜杳笑:“好,我收回。”
“那你今天請假了嗎?”
沈昭昭點頭:“請了。”
“那你要不要出去逛逛?”又想到她明天還要工作,今天也還要趕回去,姜杳又說:“或者是去我房間再休息休息?”
沈昭昭:“不急,我的年假可不止一天。”
“我們還是來說說你和紀逍的事吧。”
沈昭昭從沙發里坐起身,兩臂交叉環于胸,一副審問的架勢。
她又不是只認識紀逍一個當事人。
從他嘴里問不出來的,她還可以問姜杳。
姜杳:“我和他哪有什么事。”
沈昭昭:“有啊!”
“聽說你前幾天和紀逍一起回高中約會了?他昨天還那么幫你說話。看來,這段時間你們進展不錯呀。”
“你別多想。”姜杳解釋:“只是剛好在這里碰到他了。他在這里只認識我,所以有時候會找我一起逛逛。至于昨天幫我……應該也是因為我這段時間陪他四處逛吧。”
“這話你信嗎?”
姜杳低下了頭,頭發遮擋住了大半張臉,聲音也放的很輕:“為什么不信呢?”
見她這幅樣子,沈昭昭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整個人變得悶悶不樂,但她沒有表露出來。
她討厭看見姜杳這副自卑的模樣。
她和姜杳認識這么多年,在她的認知里,姜杳永遠都是自信而又明媚的。曾經的她難以想象自卑這個詞會出現在姜杳的身上。
可突然有那么一天,她卻真的在姜杳的身上看到了自卑。
“行吧。”
“不說他了。”沈昭昭偏過頭,不再看姜杳。過了會,又轉移了話題:“那你最近和X聊得怎么樣?”
聽后,姜杳無奈道:“我怎么感覺,你特別關心我和X之間的情況呢?”
沈昭昭心底咯噔一下:“有嗎?”
“嗯,你每次和我打電話都會問他。”
沈昭昭轉頭,重新看向姜杳,姜杳的神色已經沒有異樣,她頓了頓,才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胡謅:“因為一開始是我給你買的呀,我得關注你的體驗感好不好。”
好在姜杳也只是隨口問問,沒有細究。
“你又不是他們老板,你有什么好關心的。”
“當然要關心。如果你體驗感好的話,以后情人節我都給你續。”
姜杳:“……”
她滿臉無奈地看著她:“你是在咒我打一輩子光棍嗎?”
沈昭昭否認:“我可沒說。”
姜杳放話:“明年我就找一個給你看,你等著。”
沈昭昭笑了:“好,我等著。”又說:“要實在沒人選,你把X發展到現實里也不是不可以。”
姜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