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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72章

    謝欽是個自持的君子。
    但他除了肩頭箭傷,別處皆無礙。
    謝策的孝順,謝欽不免有幾分憋悶,卻還得吩咐尹明毓的婢女銀兒跟去照顧謝策。
    而等到臥房里只剩他一人,謝欽方才招來護衛,一是吩咐人送信去韓家給韓三郎,二是詢問他們救援之時有何發現。
    護衛稟報道:“屬下等未能活捉刺客,只收斂了尸首,昨夜便由定王殿下命人帶走,今日一早,大理寺已來人接管查案,亦派人來詢問過屬下等人。”
    “可有發現?”
    護衛道:“大理寺的大人并未透露,不過屬下們昨夜查看,發現刀柄、箭羽上皆有外族標識。”
    但他昨夜分明聽見,那些人口中所說乃是漢話。
    謝欽擺擺手教護衛下去,半靠在床榻上,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謝家的護衛先送了一封信回謝家,隨即又趕往韓家。
    韓夫人得知謝家來人,點名要找兒子,雖不明所以,卻不敢耽擱,立即便著下人去叫韓旌過來。
    韓旌亦是不知道謝欽為何派人尋他,有些莫名地來到前院。
    護衛并不知信的內容,只按照自家郎君的交代,將信交給韓旌。
    韓旌撕開蠟封,取出信,一看到信中的內容,霎時色變,連話都顧不上與護衛說,轉身便往書房跑。
    韓夫人不好責怪他,便有些尷尬地說道:“許是有些急事……”
    護衛依舊肅立在原處,,耐心地等候。
    而韓旌一進書房便直奔博古架,蹲下身打開裝著畫軸的木盒,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頓時呆住,又驚又愧。
    謝欽在信中說,若確是他丟了畫,便回信說明。
    韓旌實在愧疚,起身本想親自去謝家道歉,但想到還未查明畫是如何丟的,便又止步,回到書案后提筆回信。
    他在信中著重強調,畫上只畫著兩個年輕男女和那一句話,以作留念,并未留有任何與“尹明毓”相關的字眼。
    韓旌不知道謝欽的真實態度,但是并不希望尹明毓因他而受到誤解和苛責,是以又在信中反復解釋,與尹明毓并無任何私情,畫的事情也都是他一人所為,若有任何事皆可推到他一人身上,他一力承擔。
    如此一番誠懇之言后,信紙晾干,韓旌將信封好,方才快步走到前院,交給那護衛,并且極愧疚道:“勞煩盡快替韓某轉交。”
    護衛收好信,沖韓旌一拱手,便迅速離開謝家。
    韓夫人待到謝家的護衛走了,方才追問道:“你神情嚴肅,到底發生了何事?”
    韓旌不好在此說,便領著韓夫人回了他的書房,又讓幾個侍從在書房外把守,這才說明了事情。
    韓夫人一聽他竟惹出這樣的事情來,當即便氣得拍打他幾下,“你畫得什么畫?!本來不過是議親不成的事兒,現下教人拿住把柄,豈不是得罪了謝家?!”
    她又氣又急,難得對疼愛的兒子發了火。
    韓旌越發愧疚,“是我的錯,害了表妹。”
    韓夫人來回踱步,越來越氣,便要出去,“定要查出是哪個吃里扒外的東西,膽敢如此害我兒!”
    韓旌叮囑:“母親,莫要聲張,再害了表妹。”
    韓夫人停住腳步,火氣又轉向他,“也不知那尹二娘到底給你吃了什么迷|魂藥,教你都昏了頭,這事兒若真鬧將起來,恐怕也是針對謝家,你開春還要科舉,婚事也未定下,若是影響了你前程,如何是好!”
    韓旌垂下頭,輕聲道:“是我作畫在先……”
    韓夫人也知道,只是氣不順啊。
    她緩了緩,語氣仍有些不好地說:“你先安心讀書,其他的自有我來處理,恐怕還得去尋你姑母。”
    另一邊,護衛送信出城,謝夫人也安排好府里的事,趕到莊子探望謝欽。
    謝夫人到莊子時,謝策正舉著彩幡在迷宮里追羊。
    她還未跨進庭院,便聽見了謝策的笑聲,待到走進去,一眼見著那雪墻,稍稍吃驚了一瞬,才捕捉到謝策的身影。
    “策兒。”
    謝策聽到熟悉的聲音,扭頭去找,教白白的雪墻擋住了視線。
    “策兒。”
    謝策循著聲音,兩只手扒著堅固的墻,小腳蹬著墻艱難地向上爬,終于露出小腦袋,一看見祖母的身影,歡快地抬起手要揮舞,“祖母”二字還未出口,便順著墻滑了下去,又沒了影子。
    謝夫人忙過去瞧,見他已經四肢撐地,撅著屁股爬起來,便嘴角上揚,露出些許笑意。
    孩子的天真的臉,最是能教人忘卻煩憂。
    謝夫人又叫謝策,在他看過來時,沖他招招手,待到謝策小跑過來,便彎腰將他從里面抱出來。
    “策兒,冷不冷?”
    謝策臉蛋紅撲撲的,雙眼亮晶晶地搖頭,“不冷。”
    尹明毓聽說謝夫人親至,過來迎,聽聞兩人的對話,邊福身邊道:“母親,小郎君每日只在外玩一會子,童奶娘便會帶他進屋。”
    謝夫人握住謝策有些冰涼的小手,抱著他進屋,先向謝老夫人問過好,便又和尹明毓一起去她的院子看謝欽。
    謝策如今性子開朗,也會撒嬌會表達自個兒的意愿了,兩只小手舉高高,沖著謝夫人道:“祖母,抱也去。”
    謝夫人喜得不行,連聲答應:“去去去,祖母抱你。”
    謝策便又回到了祖母的懷抱里,摟著祖母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話。
    他說的都是這幾日在莊子上做的事,吃的喝的,羊和迷宮……前言不搭后語,且一句話說得快了,只有幾個關鍵詞能勉強聽清。
    但即便這樣,謝夫人也笑盈盈地聽著,還溫聲附和他。
    尹明毓跟在兩人后頭,聽著兩人的對話,看著謝夫人的笑臉,忽然懷疑謝夫人來莊子的目的,不是為了探望謝欽,實際是想孫兒了吧?
    而謝夫人見到謝欽,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問了問傷口,便直奔主題道:“你父親聽聞你受傷,十分擔憂,陛下亦親自問詢,諸多賞賜已送到府里,教你安心養傷,不必再管先前的差事。”
    謝欽問道:“父親的意思是……?”
    謝夫人也沒背著尹明毓,直接轉達道:“你父親說,你信中所言,他已知曉,但一日之間,朝中‘外族行兇’的流言甚囂塵上,恐怕便是陛下的意思,無論內里究竟如何,陛下如何處置,此事明面上也會以此定性。”
    “而且,定王并未對外言及‘刺客說漢話’的事兒,陛下亦有封賞旨意到護國寺和定王府,想是定王已經退讓。”
    謝欽垂眸,對此不甚意外。
    陛下只三子,便是明知極可能是兄弟鬩墻已見殺招,恐怕也無法雷厲風行地處置,許是要安撫定王,再私底下敲打另外兩王。
    此事之中,定王咽下委屈,瞧著是懦弱非常,但他安然無恙毫發無傷,卻得了陛下的愧疚和安撫……
    成王拉攏謝家不成,顯然已對謝家不喜,是以何家才會連那樣不入流的手段都要用上。
    謝家想要順利度過三王之爭,必須要有破局之策……
    謝欽抬頭,看了一眼尹明毓,對謝夫人提及何家莫須有的污蔑以及威脅之言,而關于韓三郎與尹家未成的婚事,還有那幅畫只一筆帶過。
    謝夫人聽得何家婦言行,自是怒上心頭,但她也是頭一遭知道尹家竟然還有為尹明毓和韓三郎議親的打算,便看向尹明毓。
    尹明毓正在和謝策搶松子仁,她是絲毫不謙讓的,一手舉起碟子,一手按住謝策的小腦袋瓜,謝策揮舞小手也夠不到,著急地一遍遍叫“母親”。
    明明謝家從未少了兩人吃食,謝夫無言以對:“……”
    尹明毓聽見謝欽說她了,感覺到視線,便側頭看過去,若無其事地笑道:“母親,您吃松子仁嗎?”
    這沒心沒肺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有私情……
    而且就算有過議親的打算,尹明毓和韓三郎的婚事為何沒成,也有謝家的原因。謝夫人默默轉開頭,問謝欽:“你預備如何?”
    謝欽視線也從尹明毓身上收回來,道:“謝家確實無法堵住悠悠之口,可不過區區何家,便不將謝家放在眼里,總歸是要回敬一二。”
    況且定王遇刺,成王親信出現在護國寺,很難不教人懷疑。
    想必不會只他一人這般想,若確與其他兩王有關,定要有人承受陛下的怒火。
    而謝夫人知悉了他的態度,便道:“一張畫罷了,總歸咱們謝家坦坦蕩蕩的,旁人便不能如何。”
    “但確實不能放過輕易放過何家,否則誰都能在謝家頭上撒野了。”
    尹明毓耳邊聽著母子二人的話,手上微松,讓謝策成功夠到碟子,看著他竊喜的小臉,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事關女子名聲,若是婆家計較,無論是否確有私情,是否有實證,都要有一番折騰。
    歸根結底,就是要看婆家和郎君的態度。
    而從這一遭事上謝家人的態度來看,她這個新婦還是討喜的。
    本就不平等,生而為女子,夾縫里摳放縱的空間,權當做她想要過得舒服的目的,初步達成了。
    尹明毓神色淡淡,伸手到謝策懷中的碟子里,抓了一把松子仁,手起,碟子便空掉大半。
    謝策呆呆地看著碟子里只剩下零散的一粒粒松子仁,片刻后,抬頭噘嘴,控訴:“母親,壞”
    尹明毓當著他的面一顆顆塞到口中,故意的笑容毫不掩飾。
    那頭,謝夫人和謝欽說完正事,一轉頭瞧見孫子那模樣,便招手叫他過來。
    謝策想從凳子上下去,可他雙手端著碟子不愿意放下,便為難住。
    尹明毓瞧他那護食的小模樣,笑呵呵地問:“可要母親幫你?”
    謝策抱住碟子,扭過頭叫“奶娘”。
    童奶娘便過來抱他下地。
    謝策雙手緊緊圈著碟子,不讓剩下的松子仁掉了,跑到謝夫人面前,小大人似的送了一大口氣,而后大方地抓起足有一半的松子仁,送到謝夫人手里。
    謝夫人夸贊他,謝策便笑彎了眼,然后去瞧尹明毓。
    他其實不吝嗇,護食也是教她逗得。
    不過尹明毓完全沒有愧疚之心,慢悠悠地吃松子仁。
    謝夫人專心和謝策說話,祖孫倆你一個我一個松子仁地喂對方,謝欽則是被晾在了一邊兒。
    尹明毓一把松子吃剩幾顆,終于撿起了為人|妻子的良心,倒了杯茶,走到謝欽身邊兒。
    謝欽在謝夫人不理會他之后,便又拿起書看,見她端茶過來,以為是倒給他的,便放下書去接。
    尹明毓卻是躲開來,攤開手心,露出幾顆松子,笑道:“郎君,瞧我多惦記你。”
    謝欽默然,但還是抬手捏起一顆松子仁。
    他動作時,手指劃過尹明毓的掌心,尹明毓夸張地五指合攏,然后低聲道:“郎君,你如今怎地也輕浮起來了?”
    憑白被冤枉,謝欽瞧了眼并未注意他們的謝夫人,無奈地輕斥:“母親還在,你稍莊重些。”
    謝夫人聽不見兩人說了什么,但瞧夫妻倆坐在一起說話,便極體貼地抱起謝策往外走。
    謝欽瞧見母親的動作,拿起書在尹明毓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謝策趴在謝夫人肩頭,正好看見這一幕,小手馬上抬起,捂住額頭,瞪大眼睛。
    謝欽見他如此,面無表情地放下書。
    尹明毓低頭笑,笑得茶杯里的水都在晃動。
    謝欽抬手接過來,而后等她笑完了方才又遞回去。
    尹明毓沒接,吃掉剩下幾顆松子仁。
    謝欽便知曉她確實是倒給他的,只是性子太過促狹,非要戲弄一番。
    “郎君不喝,難不成是要我親自喂?”
    謝欽一頓,又遞向她,語調與平常一般無二地平靜,“倒也未嘗不可。”
    這下子反倒是尹明毓怔愣了,片刻之后才復又笑起來,接過來喂傷患喝茶。
    ·
    謝夫人本該當日來回,但她在謝老夫人的屋里坐了會兒,謝老夫人隨口提了一句“明日再回”,她順勢便答應下來,然后派人回府去通知一聲。
    是以謝家主傍晚回府,整個府邸只有他一人,安靜至極。
    而老母妻兒孫子全不在,謝家主便更是只能忙于公務,無人提醒他早些休息,一直忙到夜深方才就寢。
    第二日午后,謝夫人方才從莊子回城。
    當日,尹明毓的嫡母韓氏便登了謝家的門,向謝夫人鄭重解釋尹明毓和娘家侄子絕對是清白的,甚至兩人連“婚事”都不過是口頭上有過意向,根本沒有后續。
    謝夫人瞧她慎重,還反過來開解韓氏,表示兩家的聯姻是極穩固的,謝家也不會因此而對尹明毓不喜。
    這在尹家和韓氏的意料之中,韓氏便又說起另一事。
    原來,京中已經開始有關于尹明毓的流言,只是因著刺殺的事太過重大,暫且還未起波瀾。
    有先前那何夫人找上尹明毓企圖威脅一事在先,她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是何家所為,便將矛頭對準何家,使些教訓。
    與此同時,成王一臉沉郁地離開皇宮。
    就在方才,昭帝多年來第一次嚴厲訓斥了他,并且將成王禁足于府中,這讓一向受寵的成王根本無法接受,一回府便招來何司馬。
    何司馬忐忑地踏進成王的書房,一踏進門,便被飛來的鎮紙砸中頭。
    血瞬間便流下來,何司馬也不敢喊疼,連忙跪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求饒:“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成王叱罵:“些許小事也做不好!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教他們活著回來不說,我再三交代用平王府的箭矢,為何變成外族!”
    何司馬跪在地上喊冤:“殿下,屬下真的是按照您的要求安排的,實在不知為何會變了,您相信屬下……”
    成王仍舊氣怒難消,一腳踹在他肩頭,恨道:“如今父皇禁足于我,你還敢喊冤!”
    何司馬爬起來,趴伏在地,忽然道:“殿下,殿下,許是謝家,許是謝家報復!”
    成王森冷地問:“何來此言?”
    何司馬便為了洗脫自己的問題,說出妻子干的蠢事,并且越說越是篤定道:“那謝景明聽到下屬那蠢婦所言,如今那蠢婦又擅作主張散播流言,謝家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且聽說當晚尋人的便是謝家的護衛,自然好話賴話全都由謝家人所說,興許便是他們換了刀箭,以此來陷害殿下!”
    成王才知道他們夫妻竟然背著他干了這等蠢事,當即便又是一腳踹在何司馬胸口,隨即極狠厲道:“謝家……”
    謝家屢次三番打他的臉,成王越發惱恨。
    且他也需要一事轉移京中的注意力,便向何司馬要畫,準備親自運作。
    然而何司馬一聽成王詢問,蒼白的臉上便面露難色。
    成王冷冷地問:“又有何事?”
    何司馬跪趴在地,顫抖地回答:“殿、殿下恕罪,實在是那蠢婦粗心,不知何時弄丟了畫……”
    成王險些氣了個倒仰,實在沒想到手底下的人會愚蠢至此。
    何司馬連忙獻策:“殿下您聽屬下一言,那畫不過尋常,根本不足以佐證謝景明的夫人與人有染,不妨假造幾份!”
    成王目露寒光,已做了決定。
    ·
    謝家莊子——
    有謝家主發話,無論是公務還是府務,再無人往謝欽面前送,謝欽徹底閑下來。
    但他并沒能真的安心養傷,反倒驟然閑下來,無事可做,有些失衡。
    謝欽面上是看不出的,只時時書不離手,謝老夫人又嫌他看書太過,規定了時辰,不準他一直看。
    謝欽無法,卻也不得不遵照祖母的要求做,那些不能看書的時間,目光便只能落在尹明毓和謝策身上。
    他徹底接管了謝策的啟蒙,十分嚴格地督促謝策背書,教謝策苦不堪言,稍有空閑便巴著尹明毓不放。
    尹明毓被謝策一纏,注意力自然全都到了謝策身上。
    于是謝欽便更加嚴格,一絲空閑也不給謝策留。
    只兩日,謝策便再不愿意過來,寧愿跟著老先生讀書。
    屋里便只剩下尹明毓和謝欽二人相對。
    謝欽邀尹明毓下棋,尹明毓教謝欽讓她幾子,才答應與他對弈。
    一番“激烈”的對局之后,尹明毓慘敗,棋盤便被她收了起來。
    謝欽又提出想聽她撫琴。
    尹明毓雖然對琴有了點陰影,可閑著也是閑著,便答應下來,頗有些大家架勢地坐在琴后,優雅地抬手撥動琴弦。
    琴音響起,謝欽安靜地聽著,就只是聽著,神情里沒有絲毫欣賞之色。
    尹明毓彈完一曲,抬頭便看見謝欽如此神色,霎時無語,“郎君臉上仿若寫著四個字:琴技平平。”
    謝欽遲疑片刻,道:“你未曾勤練過,能有這般琴技,應是有幾分天賦的。”
    難為他絞盡腦汁夸她。
    尹明毓又收起琴,主動提出讓謝欽為她講書。
    但因著謝欽一句話講完老太爺舊事,她沒存期待,誰曾想謝欽講那些故事不行,講史倒是頗有趣,而且博古通今,信手拈來。
    尹明毓聽得興致勃勃,總算掃盡先前的滿臉無趣。
    謝欽見此,便觀察著她的神情,挑些她有趣的事說予她聽。
    不過,夫妻單獨相處的時光并未因此而延長。
    謝策跟啟蒙先生讀完書,便會來尋尹明毓,他一歪纏,尹明毓就被帶離,許久才能回來。
    謝策不過來,謝老夫人也會來探望他,探望著探望著,便忽略了沉悶的孫子,與尹明毓說話。
    就連白知許也時不時來找尹明毓。
    白知許多知情識趣,尹明毓與她一起說話,眼睛都不離白知許。
    每每這時,謝欽便會露出些許疲憊之色,暗示來探望的祖母、姑姑、表妹可以離開。
    但她們走了,時常會把尹明毓也帶走。
    謝欽不能看書,無人說話,便只能讓婢女取出尹明毓收起來的棋盤,一人執黑子白子對弈。
    尹明毓是看到幾次他棋盤上廝殺激烈,才意識到謝欽許是無事可做、無所適從,便隨口說道:“沒想到郎君打雜還上癮。”
    她此言一出,謝欽執黑子的手霎時頓住,許久都未動彈。
    可不就是打雜,為皇室、為謝家……
    未曾為過他自己……
    尹明毓見他靜坐不動,反省她方才的話是否有些刻薄,便清了清嗓子,找補道:“我是說,郎君太過辛苦……”
    謝欽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盤上,抬頭看向尹明毓,目光灼灼,“二娘。”
    “嗯?”尹明毓與他對視,“郎君要說什么?”
    謝欽注視著她,卻忽然改口,勾唇問道:“可想做輕浮的事?”
    尹明毓微微睜大眼睛。
    而謝欽不等她的回答,拉住她的手,緩緩倒下來,由著她壓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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