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好像沒說, 可又似乎全都說了。
自從謝欽入京,牽出嶺南之事,平王和忠國公皆無心睡眠。
忠國公隨先帝征戰(zhàn)多年, 于用兵之上頗有見地, 戰(zhàn)場上也果斷剛猛, 既然平王決定放手一搏,他便暗地里調(diào)動私兵, 準(zhǔn)備逼迫陛下寫詔書退位。
然平王做出決定, 卻又瞻前顧后起來。
是以平王一聽尹明毓的話, 心煩意亂之下,惱怒道:“你在耍本王?!”
尹明毓倏地抬頭,連連否認(rèn)道:“殿下明察,我絕對不敢。”
忠國公冷靜地提醒:“殿下, 息怒。”
平王極為信任忠國公,聞言, 帶著情緒轉(zhuǎn)身,重重地坐到上首椅子上。
尹明毓一見, 這位老國公才是能拿得住事兒的人,便極誠懇道:“國公, 不是我故意如此, 實(shí)在是此時(shí)答案于兩位來說,毫無意義吧?”
忠國公威嚴(yán)道:“是否有意義, 與謝少夫人無關(guān),謝少夫人最好如實(shí)回答。”
尹明毓立馬乖順,“是, 查到了, 而且還從兩族搜出一本賬冊, 呈到了御前。”
忠國公眼中立時(shí)露出狠絕之色,轉(zhuǎn)向平王。
平王雖是未言,卻握緊了拳頭。
尹明毓看著兩人神色,眉頭皺了一下,又松開來,試探地問:“您二位不問問我,陛下是何時(shí)知道的嗎?”
平王和忠國公一同轉(zhuǎn)向她,平王坐不住,急促地起身,厲聲追問:“什么意思?”
他太兇了,聲音也大,睡夢中的謝策被吵到,動了動,臉埋進(jìn)金兒的臂彎。
金兒抬手捂住他暴露在外的耳朵。
葉小郎君不像謝策睡得那么踏實(shí),驚醒過來,一發(fā)現(xiàn)深處陌生之處,便慌亂地看向周圍,直到眼睛鎖定尹明毓,方才找到落點(diǎn)似的,一直看著她。
銀兒抱緊他,極小聲地在他耳邊安撫:“沒事兒,沒事兒,少夫人在呢……”
尹明毓余光注意到,收回視線后再看向平王,滿眼無害道:“我不敢隱瞞殿下,其實(shí)早在那艘客船離開南越之時(shí),密折便隨之送到了陛下手中。”
也就是說,昭帝很早之前便得知了平王和南越的勾結(jié)……
平王后退一步,腿撞在椅子上,椅子摩擦地面,他也跌坐在椅子上。
椅子擦出的聲響頗為刺耳,這一次謝策終于被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先看到金兒的臉,爬起來精準(zhǔn)地找到尹明毓,迷迷糊糊地一笑,沖她伸出小手,“母親~”
他總是不在狀況之中。
尹明毓無奈。
金兒壓下他的小手,沒讓他過去找自家娘子。
尹明毓不想再被打斷,便稍稍提了提語速,道:“請殿下恕我無禮,只是若殿下早知兒子與外人勾結(jié),存有異心,會如何?”
平王心緒不寧,他定然不會饒過。
“您覺得陛下為何隱而不發(fā)?”尹明毓幽幽地問,“陛下……會毫無防備嗎?”
平王震動,下意識地尋向忠國公,想要得些支撐。
忠國公只沉聲道了一句:“殿下,開弓沒有回頭箭。”
平王肩膀塌下來。
尹明毓微一抿唇,便要出言反駁。
然忠國公帶著寒光的眼神射向尹明毓,喝道:“來人,帶謝少夫人去客房。”
外頭立即走進(jìn)來幾個精兵,強(qiáng)硬地請他們離開。
尹明毓只得離開。
而他們一走,忠國公便對平王嚴(yán)肅道:“殿下若是反悔,尚可茍活,可擁立您的人該何去何從?”
既然做了,忠國公絕對不允許他退縮。
平王訥訥無言,但他此時(shí)懷疑,陛下很有可能沒打算深究,心里不由泛起一絲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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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護(hù)衛(wèi)在孩子的帶領(lǐng)之下,找到了尹明毓他們的失蹤之地,毫無頭緒之時(shí),發(fā)現(xiàn)了羊糞向一個方向延伸,立即便快馬加鞭沿糞追去。
京城之中,定王抓了成王謀反的現(xiàn)行,尚未來得及快意之時(shí),便得到稟報(bào),成王派去平王府和忠國公府的人撲了個空,他們也沒能渾水摸魚。
定王揣度之后,便一副急迫不已的神情,召來右相等重臣,“平王和忠國公莫名離京,我擔(dān)憂父皇有危難,必須立即趕往行宮。”
他究竟是擔(dān)憂陛下多一些,還是擔(dān)憂其他更多,只他一人清楚。
幾位重臣看向謝右相,先后表態(tài),陛下安危為重,且成王之事也得需要陛下定奪,支持前往行宮。
謝家主看了成王和重臣一眼,拱手道:“殿下所慮極是,我等隨殿下同往。”
定王不在意他們是否同往,不想再耽擱,立即便催促眾人準(zhǔn)備動身。
而他們在京城中安排各處之時(shí),平王在忠國公的催促之下,不得不繼續(xù)計(jì)劃。
尹明毓幾人待在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凈顧著瞎想,正好有棋盤,便圍在一起下五子棋。
她平時(shí)沒少欺負(fù)謝策,今日對上葉小郎君,卻有些勢均力敵,竟然有輸有贏的。
謝策極樂見于她輸,每每見著她的敗局,小手拍得極起勁兒,清脆的笑聲甚至傳到了門外。
門外的守衛(wèi)聽到屋里的吵鬧聲,面面相覷。
摘下面巾的蒙面人頭目來到他們門前,聽到門內(nèi)的吵鬧聲,面上一陣無語,卻還是按照吩咐,推門進(jìn)去。
尹明毓等人聽到聲音,望向門口。
謝策立刻便認(rèn)出他來,驚嘆道:“哇——原來你長成這樣!”
蒙面人頭目:“……”
他長什么樣兒,是需要“哇”的嗎?
蒙面人頭目面無表情,直接取了紙筆,放在尹明毓面前,道:“謝少夫人,提筆吧,告訴謝刺史,你們有危險(xiǎn),他若是想救你們,必須聽話。”
尹明毓毫不猶豫地提筆,按照他的話,直接寫下幾個字——有危險(xiǎn),速救。
蒙面人頭目一見紙上寥寥幾個大字,臉頰肌肉繃緊,擠出一句話:“謝少夫人,勞煩潤色幾句。”
尹明毓低頭一看自個兒飄逸的大字,擺手道:“無需潤色,我們家郎君愛我如命,只看到我的字便有用。”
金兒和銀兒仰頭看著她,十分懷疑,連謝策也有些迷糊,這是真的嗎?
尹明毓還在極力鼓吹謝欽對她的愛,“他若是不重視我,我寫多長一封信都沒用,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謝欽極愛我,不信你們送過去試試?”
蒙面人頭目繃著臉,沒法兒拿走這封信,再次道:“謝少夫人,勞煩潤色幾句。”
尹明毓見他實(shí)在固執(zhí),只得又拿起一張紙,寫道:郎君,我們有危險(xiǎn),若是想要救我們,一定要聽他們的話。
蒙面人頭目看著紙上幾乎完全復(fù)制他的話寫下的內(nèi)容,深覺浪費(fèi),直接抽走,轉(zhuǎn)身出去。
尹明毓手里還拿著筆,見門關(guān)上,無奈道:“怎么如此沒有耐心?”
片刻后,蒙面人頭目又進(jìn)來,要了她和謝策的一件隨身物品,再次出去。
而忠國公并不在意她信中寫了什么,只要謝欽能夠認(rèn)出信出自誰手便可,一面讓人送到謝欽手中,順便給他帶幾句話,一面調(diào)遣大批私兵,慢慢潛進(jìn)龍榆山。
夜里更好行事,他們打算深夜便動手。
行宮之中,忠國公的人悄悄接觸到謝欽,給了他信和信物,并且傳達(dá)了忠國公的話,“謝大人,若想你的妻兒安全,要你做兩件事……”
傳話的人走之后,摸到平王宅子附近不敢靠近,又急匆匆趕到行宮的謝家護(hù)衛(wèi)進(jìn)來稟報(bào)。
謝欽握著信物,面色冷峻。
深夜,由于昭帝身體不佳,皇孫們也都早早回到各自的院子里休息,無人在外隨意走動,行宮寂靜的甚至有幾分陰森。
子時(shí)一到,行宮緊閉的東西兩門,便從內(nèi)里打開,平王豢養(yǎng)的私兵們魚貫涌入,見人便殺,毫不留情。
密密麻麻的私兵目標(biāo)明確,直奔昭帝的寢宮。
“有刺客!”
“保護(hù)陛下!”
闖入者穿梭在行宮之中,喊殺聲不斷,宮女太監(jiān)們聽到聲音,看到被殺死的人,全都躲在屋子里瑟瑟發(fā)抖,不敢露頭。
而行宮守衛(wèi)邊打邊退,直退至陛下寢殿之前,兩方對峙。
皇孫們在守衛(wèi)的保護(hù)下,也都聚在寢殿,看著刀光,聞著血腥味兒,慌亂不已。
謝欽站在行宮守衛(wèi)之后,質(zhì)問道:“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他話音落下,闖入的私兵們分開一條路,一身鎧甲的忠國公握著刀,昂首闊步走出來。
皇孫們見到來人,皆是一驚,然后紛紛看向平王幾子。
然而剛才還在他們身邊的幾人,不知何時(shí)竟是離得遠(yuǎn)了,他們一見眾人注意到,全都埋下頭,不管不顧地跑向?qū)γ妗?br/>
行宮守衛(wèi)們不敢攔,遲疑的一會兒工夫,他們便到了對面,由平王長子秦碩開始,低低地叫“曾外祖”。
忠國公頷首,隨即眼睛越過謝欽等一眾人,直直地望向緊閉的寢殿,聲如洪鐘道:“臣恭請陛下。”
寢殿并無動靜,忠國公也不急躁,又高聲喊道:“臣請陛下現(xiàn)身一見。”
他聲音再次落下,現(xiàn)場一片安靜,片刻后,門緩緩打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投向殿門。
昭帝衣著發(fā)髻皆整齊,只肩上披著一件外袍,面容沉靜,被老太監(jiān)扶著,緩步踏出殿門。
“陛下。”
謝欽拱手一禮后,退至昭帝身側(cè)。
昭帝沒有看忠國公,平靜的視線落在平王長子秦碩身上。
秦碩不敢與皇祖父的視線對上,心虛又痛苦地垂下頭。
他不能不遵從父王的命令。
昭帝眼中沒有任何失望,因?yàn)閺乃鞒鲞x擇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消失在昭帝心中。
“平王呢?既然有膽量舉事,難道還要躲在人后嗎?”
平王不得不從宮門外走出來,他至此已是退無可退,是以眼神閃爍幾下,便穿過一眾私兵,站在忠國公身側(cè),沉聲道:“陛下,兒臣也是沒有辦法,還請陛下下詔退位。”
昭帝冷靜地反問:“若朕不退呢?你待如何?”
刀架在頭上,只能迎頭上,平王咬牙道:“若是陛下執(zhí)意不退,這些侄兒,就要受過了。”
另外兩王的兒子們瞬間驚慌,年紀(jì)小的,更是嚇得啜泣起來。
昭帝失望道:“朕本不想如此,可你們實(shí)在太讓人失望了……”
“失望”二字,昭帝說得極輕,平王沒有聽清,可他穿過眾人與父皇對視,清楚地讀懂了父皇眼里的內(nèi)容。
平王一想到父皇可能沒有想要追究他,就無法再直視父皇的眼。
忽地,整個行宮上方的天好似被點(diǎn)亮一般。
在場眾人紛紛分神去看,便見光源來自山下的方向。
這時(shí),有私兵匆匆跑進(jìn)來,顫著聲音對平王和忠國公稟報(bào)道:“山下、山下全都是火把,來、來人了!”
一時(shí)騷動。
昭帝一側(cè)的人面露喜色,平王和忠國公一方的人則是心生沉重。
沒有退路,平王帶著一股魚死網(wǎng)破地氣勢,狠絕道:“此時(shí)行宮已在我的掌控之中,就算父皇有援兵,想要引我入甕,也來不及救父皇和侄兒們吧?”
忠國公一抬手,更多的私兵涌入,墻頭也有,外頭也是腳步聲。
皇孫們方才剛生出的喜意瞬間收斂,無措地望向昭帝。
昭帝依舊從容,只輕輕嘆了一口氣。
老太監(jiān)一躬身,退至殿門內(nèi),不多時(shí),龍武軍郎將馮衛(wèi)率領(lǐng)一隊(duì)百人精兵,從門內(nèi)涌出,護(hù)在昭帝身側(cè),寢殿后的行宮守衛(wèi)也慢慢圍攏過來。
昭帝道:“不若便看看,是你們更快,還是朕的援兵更快。”
行宮守衛(wèi)加上這百人精兵,幾乎有上千人,打起來一時(shí)半會兒不見得能得手。
平王和忠國公對視一眼,忠國公抬手道:“將人帶上來。”
外頭,尹明毓等人已經(jīng)站了許久,隱約能聽到些聲音,也聽不真切,不過看這些私兵的舉動,便知里面情勢十分緊張。
謝策緊貼著她的腿,瞧著那些人,終于生出些不安。
尹明毓手伸進(jìn)袖中,他們周圍看守的人立即刀尖轉(zhuǎn)向她,喝道:“干什么!老實(shí)些!”
尹明毓一頓,少許之后,拿出手,攤開手掌,露出一個油紙包,“不至于吧?”
蒙面人頭目聞聲望過來,看到她手中巴掌大的油紙包,皺眉。
尹明毓知道這些人暫時(shí)不會動他們,便在眾人的視線下打開油紙包。
油紙包里,赫然是一顆顆剝好的松仁。
尹明毓抓了一小把松仁,先遞給謝策,“吃點(diǎn)兒吧。”
謝策發(fā)懵地雙手接過來。
尹明毓又抓了一點(diǎn),遞向葉小郎君。
葉小郎君不敢伸手,這時(shí)候還能吃嗎?
尹明毓便抓起他的小手,將松仁放到他手心里,大喇喇道:“天塌下來,誰都躲不過,該吃吃該喝喝。”
謝策暫時(shí)忘了方才的不安,捏了一顆松仁到嘴里,道:“母親,沒有水。”
“沒事兒,先吃著。”
謝策一聽,乖巧地點(diǎn)頭,邊吃還邊勸葉小郎君:“葉哥哥,你也吃啊。”
葉小郎君艱難地吃了一顆,還挺好吃,便又塞了第二顆。
周遭的人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樣子,“……”
宮門處,有私兵出來傳話,蒙面人頭目立即便壓著三大兩小五個人走進(jìn)去。
謝欽一看到來人,眼神一緊,再看到尹明毓腳上竟然拖著鐵鏈,步履艱難,眼中閃過怒意。
平王等到他們一到跟前,便舉刀擱在尹明毓脖子前,威脅謝欽,“猜到你不會老實(shí)聽話,再給你最后一個機(jī)會,謝欽,你若是還想要妻兒的命,知道該怎么做吧?”
郎將馮衛(wèi)等人瞬間戒備地看向謝欽,然他和陛下離得太近,眾人皆不敢擅動。
謝欽未動,只與尹明毓對視。
尹明毓袖中的手微微攥緊,平靜地回視謝欽。
“謝欽,你不想她死吧?”平王手中的刀逼近尹明毓。
“打擾一下……”
尹明毓見平王不搭理她,便又提高音量,道:“我有話說。”
這一次,眾人注意到了她。
尹明毓眼睛向下瞥了一眼頸前的刀,咳了咳,道:“為何殿下覺得,謝欽能夠決定我的生死?”
平王眉頭一皺。
尹明毓微微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側(cè)頭看向平王,“殿下,我是不想死……”
平王嗤笑,“那就求謝欽啊,也正好看清謝欽的為人。”
“我不求。”
平王一怒,刀貼在她的頸側(cè),恐嚇道:“謝少夫人,不要亂說話,害了性命。”
尹明毓白皙的脖頸上瞬間被鋒利的刀刃擦出一道淺淺的口子,滲出血珠。
“二娘!”謝欽語氣緊張,眼中則是厲色盡顯。
尹明毓仍然沒看謝欽,脖子向后挪到極限,目光掃過平王、忠國公,和他們身旁一張張年輕的臉,道:“你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不敢。我怕死,但更怕日后朝堂動蕩、百姓受難與我有關(guān),我承擔(dān)不起如此大的罪責(zé)。”
“寢食難安,不如一死。”
她邊說,悄悄動了動腳,向平王的方向比劃。
謝欽始終關(guān)注著她,第一時(shí)間注意到,手背在身后比劃了一下。
而她就這么坦誠地表示出她的畏懼,昭帝才第一次正眼看向謝家這位“白狐女俠”。
忠國公則是擔(dān)心她說太多會影響士氣,直接打斷道:“殿下,不要與他們多言……”
“就是,要打便打,給你們自己一個痛快,也給我個痛快。”尹明毓迅速接話道:“殿下敗了,我卻得個臨危不懼、悍不畏死的名頭,謝欽文采飛揚(yáng),再給我寫個傳,興許能名留千古。”
“殿下不若給我個機(jī)會?”
“你做夢!”
她這一下子,平王的威脅就像是笑話一般,但平王又不甘心抓到她毫無用處,再次轉(zhuǎn)向謝欽,“謝欽,你真的要置你妻兒生死于不顧?”
他說著,一揮手,蒙面人頭目便提著謝策到前面來,刀放在他前面一段距離。
謝策手里還攥著沒吃完的松仁,純真的眼望望眾人,最后怯怯地看向尹明毓,問:“母親,我還吃嗎?”
在場眾人:“……”
謝欽:“……”
金兒和銀兒不約而同地深深低下頭,為自家娘子的言傳身教感到無力。
尹明毓瞥他一眼,肯定道:“吃。”
謝策聽話,便無視前方的刀,繼續(xù)吃松仁。
眾人皆眼神奇異地看著他們母子,謝欽忽然朗聲一笑,道:“私情不越國事,夫人大義,我既是你的夫君,自然不能做不忠不義之人,平王殿下大可以命相挾,大不了我隨夫人共赴黃泉。”
遠(yuǎn)處喊殺之聲響起,平王急怒道:“那我就成全你們。”說完,便舉起刀揮向尹明毓。
尹明毓反應(yīng)靈敏,刀稍一離遠(yuǎn),瞬間蹲下,戴著鐵鏈的腳便是一個橫掃。
鐐環(huán)極堅(jiān)硬,撞在平王腳踝上的一瞬,平王便一聲痛呼,揮刀的動作也慢下來。
同一時(shí)間,其他人也都動起來。
馮郎將一聲令下,兩方兵士瞬間刀劍相向;
昭帝和皇孫們在一部分精兵的保護(hù)下退入殿內(nèi);
謝欽毫不猶豫地沖向尹明毓和謝策;
平王疼得跳腳,被護(hù)衛(wèi)扶住……
忠國公眼瞅著局勢瞬息萬變,急中生恨,便接著平王先前的動作,揮刀向尹明毓。
“當(dāng)!”
忠國公虎目圓睜,不敢置信,“你!”
蒙面人頭目挑開他的刀,緊接著便襲向平王,而他身邊一批人紛紛倒戈,反攻向平王和忠國公的人。
平王的私兵未想到他們會忽然調(diào)轉(zhuǎn)刀口,毫無防備之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尹明毓也沒想到這蒙面人頭目竟然會救她,但也顧不上多想,連忙將謝策摟在懷里,動作利索,粗重的鐵鏈完全未造成阻礙。
謝欽和謝家護(hù)衛(wèi)很快便突破打斗的兵士們,趕到尹明毓他們身邊,團(tuán)團(tuán)護(hù)住他們,擊退殺上來的私兵。
而謝欽見尹明毓和謝策已經(jīng)安全,立即便和馮衛(wèi)配合,攻向忠國公。
忠國公雖武藝高強(qiáng),卻已老邁,體力不支,抵抗數(shù)個回合之后,漸漸不敵。
“住手!”
蒙面人頭目挾制住平王,大聲喝道。
忠國公一個走神,便被謝欽找到破綻,一腳踢在他的胸口,直將人踢的后退幾步。
隨即,馮郎將揮刀劃在忠國公的右手臂上,忠國公一痛,手中的刀便脫手,再反應(yīng)過來時(shí),一左一右兩把長刀橫在頸側(cè)。
大勢已去……
忠國公無力地閉上眼。
平王癱軟,躲在墻角的平王幾子也都懼怕、絕望地顫抖。
謝欽厲聲喝道:“還不束手就擒!”
首領(lǐng)被擒,私兵們沒了士氣,一個接著一個放棄抵抗。
謝欽和馮郎將對視一眼,收刀,匆匆走向尹明毓,一只手抱起謝策,一只手扶著尹明毓,問:“可還好?”
尹明毓抓著他的手臂,氣弱道:“腿軟……”
謝欽一怔,隨即失笑。
尹明毓白他,埋怨道:“我這人安于享樂、見錢眼開,現(xiàn)下又全知道我怕死了,我可不會跟你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