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偏頭望了十九一眼,她在想那個亡國的國主?一個表面無害內心滿是算計的無能之人有什么可想的,她難道看不見眼前自己這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嗎?神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最近對十九的情緒波動是越來越大了。
這兩人各懷心事,那兩人此刻卻還微妙著。王蔣看著無定手指尖蘸起的淚珠,晶瑩剔透,來自自己,不知道該怎么回應。眼下她被心愛的人當面地戳破了自己不愛的謊言,縱然心里巴不得馬上就投入他的懷抱,可現實中還是不得不控制住自己。一直以來,她都控制得很好,自己絕不能毀了他。
曾經就算自己再怎么瘋狂,可他一如既往地冷靜都會把她那些沖動澆滅,這才讓自己也學會了克制;可他現在是怎么了,最會冷靜的人怎么也瘋狂了?他突然的自我倒是讓王蔣不知所措了,還好,之前的冷靜她學會了。
或許是源于習慣,或許是愛,她永遠不可以成為他的牽絆。
王蔣拉開與無定的距離,退走到眾鬼之中,表明自己與他對立的立場。“圣僧慈悲心腸,渡人都渡到本王這地獄來了。既然難得到此,還請圣僧賜一篇《心經》,小王張掛著日日自省,提醒著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王蔣定定地看著他,不復之前的深情。他是修行得道的大比丘,她是苦難地獄的主殿閻羅,他們各有各的使命,他不會不清楚。
無定看出她回絕的意思,但已入地府,回轉無路,他今日是不會因幾句話就輕易地放棄的。那么多年的陰差陽錯,那么多的錯位癡守,他們難道要一直這樣陌路下去嗎?她的一心善念的信女,她不適合永遠待在這污雜雜的地獄里。至于自己,只要心誠,何處不是修行?
“《心經》講五蘊皆空,心無掛礙,不適合你。”
王蔣也是同樣的堅持,憑他的修行,自己再多多轉還,將他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自己必須讓他走,說道:“正是心中羈絆太多,需要得很,小王看圣僧也得多背背了。”
十九揪心地看著二人的你來我往,無定好不容易才認清二人的關系,愿意放下所有的成就來陪王蔣前輩,可這前輩怎么偏偏還往外推呢?若是她真想拒絕,她就不該還留在這地獄而去輪回,不該在留下后的很長時間里日日想著積累功德去見他,就不該放僧人的虛影日日停在羅酆山的山腰上了。
無定也許原本還猶疑著,但現在不是了。那個叫十九的鬼差說過,她對自己的執念不是消失了,只是被她刻意為了。所以無定依然逼近她,眾鬼只能再一次后退,他不管王蔣的拒絕,只是說:“頭發已經蓄起來了,生身已經入了地獄了。若是秦廣王收留不得小僧,便只好從輪回井去了。”
生人入輪回,消弭于六界!
一語驚人,一個飽讀經書的智僧,竟然耍起無賴來了?這樣一來,王蔣卻不知道該怎么應對了。他漸漸地依舊靠過來,王蔣只好緩緩地后退,眾鬼皆是后退。
她斜眼一看,左右無人,自己正是孤立無援的情況,怎么辦?
唯一在這個狀況之外的只有兩人:十九是太關心,神荼是不關心。十九扯著神荼的衣帶激動地傻笑起來,霸氣的郎君,無措的女子,之后會不會是少兒不宜的畫面啊?好激動好激動……
啪!
“啊!”十九的一聲驚叫打破了所有的氣氛,是神荼,他竟然不知何時學到了婆婆敲腦袋的手藝,打在十九的腦門上真的和孟婆一樣的勁道十足,連恨鐵不成鋼的情緒都是一樣的,好氣。
“你干嘛?”
神荼無奈地看了一眼滿腦子邪念的鬼差十九,只是一個相逢的情景,被她腦補出這樣一部大戲。神荼揪著她的后頸脖拖著就要下山去,都是一幫沒有眼力見的死鬼,特別是這個拖著的這個女鬼差。
神荼低沉地朝著身后的眾鬼喊道:“鬼帝要走了,宗靈七非的眾鬼還不趕來相送?”
聽到命令,一干鬼使才從看熱鬧中醒悟過來,鬼帝生氣了,再看就等灰飛煙滅吧。便簇擁著神荼和十九一路相送,轉眼就消失在了山口,他們的背后是一男一女……
佛曰:不可說。
路上,十九雖然理解神荼的做法,但是被打還是氣啊!
下山靠的是勇氣,特別考的就是十九在生氣的鬼帝旁的勇氣,再特別的就是她自己也生氣著卻要哄鬼帝沒,那所需要的勇氣呵。
兩人都在氣頭上,沒辦法,十九又有問題要問他,最后還是要低頭,還得腆著臉向神荼求教,畢竟這鬼帝在地獄的時間最長了。
“神荼,那他們二人日后會如何?”十九問。
神荼沒好氣,“我哪知道?”
討不到好,十九低“切”了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就自己和自己說。“看來王蔣前輩之前一直積累功德就是為了要再見到無定吧!當初難道是我執意要留在地獄的事才讓她放棄的積累?那算是我的罪過了。不過要不是當初,也不會有今天啊!你說是不是?所以我在亭子里對無定說的那番話就算作是我的賠禮了,總歸今日的結果還是皆大歡喜的嘛!”
泥鰍不知何時冒出了腦袋,他最近都是乖乖待在十九的袖子里呼呼大睡的,“十九啊!你怎么比我還話多,我正在夢里啃著燒雞呢!”這不,連蟲子也還埋怨起十九來了。
神荼當然更加煩躁了。可仔細想想十九的話,突然定住了腳步,沒等十九教訓泥鰍,就惡狠狠地轉過頭對她,“我就說無定僧向來安分,從來只在山腰呆著,怎么會突然上山,原來是你?你都說了什么?”
“是……是我啊!”十九觀察似乎神荼真的氣大了,可還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所以雖然話說得磕磕絆絆,但還是照實地坦白了。
“鬼差,你惹了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