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東的爺爺在北京一所大學里教書,爺爺的弟弟是國民黨的軍官,爺爺的兩個妹妹家也都是當地的旺族,爺爺的父親是保定一帶有名的大地主。
軍隊來了,建立了臨時新政府,自然他家就是被鎮壓的對象,不但分光了家里的一切財產,也分光了家里的女人,太爺被逼上吊自殺了。
王維東的爺爺在北京,奶奶在保定老家,他奶奶被“分走”時,家里還有王維東的爸爸、叔叔、和一個正在吃奶的姑姑。
爺爺在大學里聽說了了家鄉的消息,感覺到家里可能會出事的,就急匆匆趕回家,到了家里才發現,大小屋子甚至牛棚都注滿了本地的那些好吃懶做的和一些不認識的人,他們摟著他家的那些女人,用著他家的家具、牲畜,過著日子。
原來的大地主、軍官、教授的家已經是家破人亡,只剩下老母親領著領著大、小兩個孫子和嗷嗷待哺的孫女,坐在院外的老槐樹下,等待著救星,在北京當教授的兒子回來呢。
五口人在老榆樹下痛苦的想見了,太奶對爺爺說:“兒子,你帶我們快走吧,不然的話他們會把你抓走的,咱們家怎么也要保下幾條命啊!”
于是爺爺來不及告別父親的的亡靈,悄然離開了生他養他,以他優秀而驕傲過的地方。
當時兵荒馬亂、餓殍遍野、避難逃荒的人到處都是,爺爺就挑了一副擔子,前邊放著小女兒,后邊放著小兒子,扶著母親拉著大兒子,開始逃離家鄉了,他們走一個地要飯一個地方。
媽媽年齡大了,面對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她老人家的精神打擊該多大呀,長途跋涉,風餐露宿,又是小腳,不久老人就病倒了,小女兒也病了。
爸爸帶著老的小的在一個叫做老榆樹的地方停下來了,在老榆樹下住了兩天。
老人對兒子說:“你把小女兒送人吧,不然就得死在路上,我也不走了,我就死在這里保護她,記住這個地方叫做老榆樹,將來她兩個哥哥長大了,回來找找他們的小妹妹,也給奶奶燒點紙,送點錢,我不行了。”
老人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爺爺知道媽媽說得對,小女兒不送人,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王維東講到這時,鄭新和他都流出了淚水,他們端起酒杯,把啤酒和淚水一起咽下。
王維東接著講,爺爺知道自己的出身,他不能再回大學教書了,東北地多人少,尤其是到了松花江畔,生活就更容易一些。
他就帶著兩個兒子走哇走哇,最后選在了咱們這個屯子住下來,當時只有幾戶人家,無邊無際的草地等待開墾,夏天住窩棚,冬天住地窨子。
王維東說:“至于咱們兩家什么時候成為鄰居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相信你也不知道,呵呵。”
兩人又舉起酒杯,把晶瑩剔透的啤酒一下子倒進口中。
鄭新說:”我聽我爸爸說過你有個大伯參加了抗美援朝,誰也說不清,人就沒了。”
王維東嘆了一口氣說:“嗨!說起我伯父可以證明一句話,人生命運難測,福禍無常啊。抗美援朝戰爭開始了,戰爭當然是殘酷的,誰愿意送自己的兒子、丈夫去當炮灰呢。
但是作為老百姓,家里有兩個成年男子的,就必須去一個。
對別人家征兵,要二十四小時不停地開會動員,對我家就不同了,我家是大地主,是被**的對象,連一句客氣話都沒有,就是強制。
那時我大伯十六虛歲,我爸爸十四虛歲,我爺爺三十七虛歲。如果我爺爺去,家里留下兩個兒子沒人管。
我爺爺清楚,如果自己當兵走了,下次征兵大兒子一定也會被送上戰場,因為爸爸走了,兩個孩子沒有了主心骨,也沒有人管,不送你送誰去?給你地主崽子一個改造機會,你還應該高興呢,當官的還減輕了一份征兵的壓力。
鄰屯一家姓曹的,也是地主成分,家里五口人,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第一次征兵時,爸爸舍不得兩個兒子,就自己當兵走了。
前剛腳走,后腳后娶的媳婦就被一個村干部給奸污了,媳婦想不開投井自盡了。剩下三個孩子,沒人管了。
征兵的任務又來了,工作組完成任務太難,就忽悠曹家的大兒子當兵去,大兒子一想爸爸當兵走了,后媽死了,到朝鮮找爸爸去吧,就說只要到朝鮮能找到我爸爸,我就去。當官的當然滿口答應,你爸爸在朝鮮,你找爸爸當然去朝鮮了。
于是十七歲的老大就被光榮地加入中國人民志愿軍了,二兒子十五,一看哥哥去朝鮮找爸爸了,家里連后媽都沒有了,就央求哥哥帶著他。
有一個村干部親戚家的兒子正在被做工作,去當志愿軍,全家正為此發愁呢,發現了曹家二兒子要和哥哥去,他家就請村干部和工作組到家里喝一頓酒,說一些好話,他們馬上就同意讓曹家老二和哥哥一起當志愿軍。
很快兄弟二人就都帶上紅花,出發了,并且還拍了照片,刊登在報紙上,為了保家衛國,兄弟二人同時當兵,積極參戰,成為了當時的楷模,人們學習的榜樣,工作組也成了先進。
獨自在家的十二歲的小女兒,被一個家里有個傻兒子的村干部收養了。
戰爭結束后,爸爸回來才發現,兩個兒子都埋在了朝鮮,小女兒已經是一個有二歲傻兒子的媽媽了。
我爺爺是大學教授,他不糊涂,就決定讓大兒子去當兵,死活就只有聽天由命了,自己還能保護好二兒子。
抗美援朝戰爭結束了,咱們村一共去了十個人,回來三個人,有六個人永遠留在了朝鮮,成為了烈士。
還有一個就是我的大伯,既沒有回來也不是烈士,我爺爺到部隊打聽也沒有一個準確消息。活不見人,死不知準信,鄉親們都猜測被炮彈炸沒了,被燃燒彈燒光了,爺爺想起了就痛哭一場。
最后還是我把這件事弄清楚了,伯父并沒有死在朝鮮戰場上,而是負傷被俘了。
后來作為交換俘虜回到了國內,他們集中在遼寧西部很偏遠的秘密的地方,外人也不知道他們的消息。后來才是知道,他就死在那里了。”
王維東接著說:“我們這么多年沒見面了,為什么要說起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聊一些快樂的事,喝酒!”
鄭新說:“我們就是靠陳芝麻爛谷子長大的,在這些陳芝麻爛谷上建立了骨肉相連的情感,我喜歡聽過去的事情。”
“呵呵,喜歡說過去的事情說明我們老了。過去的事情下次再聊,也沒有人愿意聽了。”
“我們都熬過上學、就業、娶妻生子等艱苦階段了,現在是人生最舒適時候,相聚的條件和機會都具備,我們以后要常見面。”
王維東拿起酒杯說:“我們不但要常相聚,常溝通,有什么事情要及時交流,共同解決,你我的事就是我們自己的事。”
鄭新說:“呵呵,就像小時候解決嚴老歪一樣。”
他們倆碰杯,把酒一飲而盡。
王維東說:“我對這里很熟悉,你看這幾個洋姑娘都是德國純種的。”
鄭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的幾個吧女,都是藍藍的眼睛,高高的個子,白白的皮膚,金黃的長發,凸凹有致,豐滿性感。笑著說:“你們的職業讓你們接觸外國人都習以為常了吧。”
“呵呵,都是人,他們和我們一樣的,也都是有血有肉,怕冷怕熱的。我找兩個洋妞來陪我們喝喝酒,就當樂子了。”
“呵呵,沒必要了,我對女孩子不感興趣,就對你感興趣。我們自己喝酒非常高興了。”
王維東說:“你對女孩不感興趣了?是不是小時候太感興趣累著了?哈哈哈。”
“這話怎么講呢?”
“你這是明知故問,小時候你和娟子好誰不知道,同學們都說娟子是你媳婦。”
鄭新也哈哈大笑:“你記性真好哇!還記得你和你那個同桌嗎?叫什么了?你們倆個捅捅咕咕的,咱們班不也哄過你們倆嗎。”
“那是你們瞎起哄。你和娟子是真事。”
“在那個年代,我們又那么小,能有啥事?”
王維東問:“能有啥事?你還能瞞過我的眼睛嗎?我們倆整天都是形影不離的。咱們幾個人到田野里挖野菜,你總和娟子單獨在一起,都干過啥?現在交代也不晚。”
“也就是拉拉手,象征性地抱一下。”
“呵呵,交代的太不徹底,趕快自罰一杯吧,你的事還能瞞過我嘛。就算你們拉拉手,象征性地抱一下,你們是什么關系?呵呵。”
鄭新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洋吧女又給他們倒滿。
王維東說:“你們倆親嘴沒有?你摸人家沒有?開始娟子還不讓,后來你們倆干什么了?你看人家沒有?呵呵,你應該再罰一杯,這樣的好事把我拉下了,不夠哥們意思。”
“呵呵,你小子偷看別人隱私不算,還想參與,應該罰多少杯。”他們大聲笑、喝酒。
不知不覺,已經快午夜十二點了,鄭新說:“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早點休息吧,你明天還要上班,我明天就回去了。我們雖然分居兩地,現代的通訊、交通工具讓我們溝通、見面都很容易。我們都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工作上不要太有壓力,你熬到現在這個地位就已經很好了。”
王維東說:“小新,你說的話很對,我們小時候那么艱苦,誰能想到你我能有今天。我們往上比我們不行,我們和我們的過去比,和我們的父母比,和屯子里的同伴們比,我們應該滿足了。當然正常的東西還是要爭取,先決的條件是保護好我們的身心。”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又喝了兩杯啤酒。王維東說:“這個時候,前邊鬧吧里一定還是相當熱鬧,我們到那里坐坐吧,感受一下青春的活力。”
“下次吧,你都累一天了,我們走吧。你什么時候到東湖或者回老家,我陪你。”
“好,有時間我一定回去看看。”
王維東付了費,兩個人走出了酒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