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睡, 誰知,第二日一早,一個驚人的消息忽地打破了這份平靜。
大清早的, 院子里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細碎的聲響吵得人睡不安穩。
崔珩一貫醒的早,怕驚擾陸雪衣休息,他放輕動作起了身, 替雪衣掖好被角后出了門。
掩上了門后,他掃了一眼站在廊下的女使:“出什么事了?”
門外的女使一見到吵到崔珩了,慌忙告罪。
秋容正在為難的時候,看到了崔珩,連忙迎了上去:“公子,是那位陸大娘子出事了。”
“她出了何事?”崔珩不耐。
“陸大娘子要上吊,正在鬧呢!”秋容著急道。
“上吊?”崔珩皺眉, “怎么回事?”
“說是昨晚上五郎君醉了酒, 誤闖了陸大娘子的房間, 然后就……”秋容臉一紅,臊的說不出口, “總之,一大早的陸大娘子就鬧了起來,方才蓮姨娘派人來請夫人過去商議商議該怎么辦,可夫人昨晚上剛診出喜脈,怕驚擾夫人, 我等不知該不該通傳,這才在廊下多說了幾句, 公子莫怪。”
崔珩眉心擰著, 的確有些棘手。
沉吟了片刻, 他正欲拒絕,身后卻傳來了窸窣的動靜。
再一回頭,便瞧見陸雪衣不知何時醒了,正站在門邊,唇色微微發白。
“怎么連件衣服也不披?”崔珩解開外衣,搭在她肩上。
雪衣推開了那衣服,眉心微微蹙著:“我長姐……出事了?”
“是有點事,我去就行,你留著。”崔珩替她系著帶子,推著她的肩回去。
“我也去。”雪衣不肯走,“出了這么大的事我不露面不好。”
“那里亂遭遭的,小心受了沖撞。”崔珩皺眉。
“不礙事,你陪在我身邊便是。”雪衣挽住了他的手,輕輕叫了聲,“郎君?”
崔珩最抵不過她這樣叫,只好帶著她一同前去。
梨花院大清早的已經亂成了一團,兩人剛走到門口,便聽見里面傳來了哭天搶天的吵鬧聲。
“放開我,我不活了!”
陸雪凝哭哭啼啼的,執意要往凳子上站。
“娘子,萬萬不可啊!”婆子死死抱住她,幾個人一同上前。
“你勸我做什么,出了這種事我哪兒還有活下去的顏面?”陸雪凝抹了抹眼角的淚,眼眶通紅。
幾個婆子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辦。
站在一旁的蓮姨娘盯著陸雪凝,幾乎要把手心摳爛。
這種花招她見得多了,沒想到有朝一日,這花樣竟擁在了她兒子身上。
小賤婦!
蓮姨娘忿忿地咒著,巴不得陸雪凝上了吊,一了百了。
一旁,崔五郎下頜上滿是青茬,一身酒臭,正在被崔二爺教訓。
“孽子!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我今日非得把你打死不可。”二老爺揚起巴掌便要重重地扇下去。
蓮姨娘顧不得陸雪凝了連忙上前攔住:“老爺,五郎還小,慢慢教便是。”
“教?他還有的教嗎?”二老爺冷哼一聲,“吃了點酒便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今日我便是把他打死在這里也是應該的!”
蓮姨娘死死地抱住二老爺的手臂,轉頭對崔五郎道:“五郎,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同你父親解釋,是不是出了什么誤會?”
崔五郎昨日喝多了,現在頭暈腦脹,腦子幾乎要炸開。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同陸雪凝在一起了,明明,明明昨晚他看見的是……
“我……”崔五郎抿了抿唇,正欲開口,一抬頭卻瞧見迎面走來了二哥夫婦。
一瞥見崔珩高大的身影,他又把話吞了下去,只垂著頭:“我也不知,我昨晚喝的太多了。”
蓮姨娘趕緊幫腔:“五郎說的有理,他都喝的爛醉了,哪里還能做什么,怕是連路都走不動了,恐怕是被人趁機設計了才對,我們五郎才是那個該叫屈的!”
陸雪凝一聽見風向變了,登時又哭了起來,一手拉過了繩子:“我一個弱女子,哪里有反抗的余地,平白丟了清白也就罷了,如今還要被這樣污蔑,我不如死了算了。”
蓮姨娘自詡已經足夠厚顏了,今日卻遇見了一個比她更勝一籌的,氣的面色紅漲。
陸雪凝瞧見了雪衣,頓時哭的更厲害了,一轉頭便撲了過去:“好妹妹,你可要替我做主。”
她邊哭著邊往雪衣身上撲,崔珩皺著眉,抱著雪衣往后側了一步:“長姐當心。”
陸雪凝這才記起陸雪衣是懷了身孕了,眼淚一滯,只得停了步子。
蓮姨娘瞧見了二郎夫婦,連忙迎了上去:“二侄媳婦,你總算來了,今日這事你瞧瞧該怎么辦。”
二老爺這才瞧見崔珩夫婦,瞪了蓮姨娘一眼:“大房剛添了喜事,你做什么拿這些事去攪擾他們?”
“二叔不必動怒,畢竟是我長姐出了事,于情于理我都該過來。”雪衣解釋道。
“你是個懂事。”二老爺捋了捋須,“來了正好,也算是個見證,雪凝是我侄女,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我看便干脆讓他們成親好了,你覺著如何?”
“不可!”蓮姨娘連聲阻止。
崔五郎也驚愕地抬起了頭:“父親……”
陸雪凝抽噎的聲音停住,慢慢低了下來,悄悄地拿眼去瞥陸雪衣,巴不得她快應聲。
雪衣來的路上便料到是這個結果了,畢竟姑母現在名義上還是二房的正頭夫人,崔五郎只是一個庶子,若是讓長姐做妾,那無疑是讓二老爺自己打自己的臉。
二老爺為了顧全顏面,定然會讓崔五郎娶了長姐。
長姐這回算是如愿以償了。
雪衣抬頭,不出意外地看見了長姐的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她微微嘆息,可這崔五郎哪里像長姐想的那樣好呢?
雪衣沒直接回答,只看向二老爺:“二叔,我有些話想單獨同長姐說說,不知可否?”
“你去便是。”二老爺客氣道。
于是雪衣便要抬步上前,崔珩見狀,卻拉住了她的手臂。
“沒事的。”雪衣輕輕拂開,“就說幾句,你不必如此小心我。”
“有事叫我。”崔珩這才放開了她,但眼神卻緊緊地盯著里面的動靜。
雪衣進去后,也沒繞圈子,直接了當地開了口:“長姐,昨晚的事,是你設計的吧?”
“是又怎樣?”陸雪凝擦了擦眼角的淚,在她面前根本不需隱瞞,下巴微抬,“這博陵崔氏可不止你一個人能嫁進來。”
“我從未想過同你爭。”雪衣抿了抿唇,“你何苦這么做?”
“我何苦?”陸雪凝嗤笑了一聲,“若不是你仗著崔氏的勢力硬是逼父親改了族譜,我用得著這般苦心鉆營?”
“我不過是撥亂反正罷了,長姐如此質問我,那我是不是該反問長姐這么多年強占了我在家中的身份?”雪衣反問。
陸雪凝一噎,轉而又忿忿地道:“你牙尖嘴利,又有崔珩當靠山,我自是說不過你,不過我如今也要嫁進來了,往后抬頭不見低頭見,日子還長著呢,究竟誰占上風還不一定,咱們走著瞧。”
雪衣看著她得意的樣子,只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你嘆什么氣?我就知道你一貫見不得我好。”陸雪凝不忿道。
雪衣沒辯解,出于最后一絲骨肉親情提醒她:“崔五郎并不像你想的那般好,他流連花叢,手段低劣,長姐當真要嫁他?”
“五表哥有何不好?我知道,你嫁了個頂好的二表哥,眼中便再看不上其他人了,你這是有意在我面前詆毀他?”
“可這些皆是我親眼所見……”
“你以為我會信么?”陸雪凝不耐地打斷。
言盡于此,雪衣見她不信,也不再多言:“我該說的都說了,長姐既執意要嫁,那我也沒辦法了,還望長姐勿要后悔。”
“我有何可后悔的,妹妹還是管好自己吧。”陸雪凝語氣篤定。
雪衣垂下了睫,沒再繼續勸。
走出去后,她抿了抿唇,對二老爺道:“此事全聽憑二叔的,我沒什么可說的了。”
“既如此,那便這般定下吧。”二老爺長長嘆了一聲。
“父親,我不想娶……”崔五郎見大事不好,急急地扯住父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說話的余地?”二老爺直接甩開了他,對著崔五郎已經失望頭頂,“就這么定了。”
這婚事一定下,崔五郎知道自己是徹底被放棄了,整個人幾乎要垮下來。
反駁不了,一回頭,看見了陸雪衣的那張美貌的臉,他神思恍惚了片刻。
再往遠處,當瞧見陸雪凝那張暗淡的臉時,崔五郎又慢慢收緊了拳頭,眼中掩飾不住地厭惡。
陸雪凝正暗自得意,余光里忽瞧見了崔五郎眼中的狠厲,猛地顫了一下。
難不成,這五表哥當真如陸雪衣所言,是個不好的?
陸雪凝忽地不確定起來,但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了,無論好與不好,她只能咬牙認下。
于是便上前拜謝了二老爺,此事徹底定下。
雪衣本就懷著身孕,大早上的鬧了這么一出,心口又翻涌起來。
崔珩見她不舒服,便扶了她回去。
回去之后,雪衣到底還是沒撐住,捂著胸口伏在桌案旁干嘔了幾聲。
崔珩給她遞了杯溫水,又拿著帕子細細地替她擦著唇角:“成婚了也不要緊,你若是不想見你長姐,等他們婚后我便尋個借口把他們打發走。”
“不用了,我不理會她便是。”雪衣輕輕搖頭。
“不止是為你。”崔珩細致地替她擦著唇,想起了崔五郎方才看她的眼神,眉心又凝著一股冷意,“他們必須走。”
雪衣也察覺到了那道黏在她身上的眼神,說不出的不舒服。
她壓了壓翻涌的胃,朝崔珩眨了眨眼:“郎君這是……吃醋了?”
崔珩掌心一頓,淡淡地嗯了一聲,很大方地承認了:“還是陳年老醋。”
雪衣佯裝委屈:“又不怪我。”
“怎么不怪你?”崔珩撫上她的側臉,“當然怪你,怪你生的太好。”
自打婚后,崔珩這嘴是一日比一日會說了。
雪衣眼睫微顫,被他說的耳尖通紅。
崔珩捻了捻她小巧的耳尖,才壓下了躁動的心緒。
往后的三個月,陸雪凝同崔五郎的婚事匆匆操辦了起來,到臘月時,陸雪凝便如愿嫁了過來。
誰知,新婚的頭一晚,她就被崔五郎晾了一夜,而后尚未回門,崔五郎便開始毫不顧忌地眠花宿柳。
陸雪凝直到這時才信了雪衣的話,然而為時已晚,她只能看著崔五郎夜不歸宿,自己一人獨守空房。
更為難捱的是那個婆母,蓮姨娘本就看不起她,又借著學規矩讓她吃了不少苦。
可陸雪凝也不是一味忍耐的性子,蓮姨娘和崔五郎欺侮她,她便罵回去,弄得梨花院里日日吵鬧不歇。
家事不寧,二老爺臉上掛不住了。
現在崔三郎的病已經好了,仕途有望,加之崔珩從中說了幾句,于是二老爺干脆替崔五郎請了個蔭封,遠遠地將他打發到了郊縣任個小官,連同陸雪凝一起攆過去了,任憑他們吵鬧。
這下,陸雪凝同崔五郎當真成了一對怨偶了。
二人離開后,國公府里這才清凈了下來,雪衣也少了樁煩心事。
此時,盧氏已經懷孕七月有余,即將臨產,雪衣也滿了四個月,小腹漸漸隆了起來。
雪衣的這一胎懷的格外不易,先前不易有孕也就罷了,有孕之后,前三個月,她吐個不停,肉眼可見的瘦了不少。
直到第四個月,她孕吐慢慢止住,胃口好了起來,肚子也快速地漲了起來。
然而她好轉了,崔珩的噩夢卻到了。
自打胃口好轉以后,雪衣口味變的極其奇怪,一會兒想吃酸的,一會兒又想吃辣的,大冬日的偏偏惦記上了石榴。
這個時候去哪兒找新鮮的石榴?
“換個別的行不行?”崔珩斟酌道。
可他一說,雪衣眼眶便氤氳了起來:“你是不是嫌我麻煩了?可……不是我想吃,是它想吃。”
雪衣戳了戳微隆的肚皮,一臉委屈。
果然是個折騰人的,崔珩盯著那肚皮看了又看,暫且記下了這筆賬。
記賬歸記賬,陸雪衣想吃,他還是不得不去找。
數日下來,雪衣漸漸豐潤了起來,崔珩卻肉眼可見的瘦了不少。
光是口味也就罷了,更讓崔珩難辦的,是雪衣每日讓他幫忙往肚子上涂油。
這法子是盧氏給的,聽說能預防肚子上長紋。
崔珩最開始覺得不過就是涂一涂,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涂了幾次之后,他發覺這差事可一點都不比冬天里找石榴簡單。
前者不過是費些周折,而后者,考驗的則是定力。
因著有孕,雪衣豐腴了不少,偏偏這肉長的格外巧妙,她除了肚子隆了些,其余的都長在了該在地方。
到了晚上,她拉開衣帶讓崔珩涂油的時候,直晃的人眼疼。
這晚又是,雪衣照常將那橄欖油遞給了崔珩,撐著手臂靠在了引枕上:“郎君,你幫幫我。”
崔珩曾想過換女使來,但一瞥她外衣下雪峰高聳的風光,又覺這風景讓女使見了也不行,于是仍是狀若無事地嗯了一聲,替她解開了衣帶。
四個多月的肚子已經隆起了來了,一掌已經蓋不住。
“長得真快。”崔珩邊揉著邊開口。
雪衣正敞著里衣,聞言悄悄將散開的衣襟攏了攏。
“我是說肚子。”崔珩手腕頓住,唇邊浮著笑,“你想成了哪里”
“沒想哪里。”雪衣耳尖一紅,自然以為他是在說上面。
“你想的也沒錯。”崔珩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瞥了一眼,眼前擁雪成峰,手底挼香作露,手心忽地燙了起來。
“別胡說。”雪衣臉頰滾燙,連忙扯了本游記擋在了眼前。
可這么一來,藕荷色的心衣幾乎快兜不住那暴漲之處,底下弧線若隱若現,幾乎要沖出來,反倒愈發勾人。
崔珩眼底一暗,斂了斂眼神,替她撫著肚子的動作也越來越緩。
一不小心,手一滑,落到了她大腿側,他呼吸隨之一停。
因著有孕,雪衣篤定了崔珩不會胡來,是以格外的放心。
當感覺到了那下滑的手時,她渾身一僵:“你……你這是在做什么?”
“幫你涂腿。”崔珩只頓了片刻,手底又撫了起來,“我聽聞女子有孕,非但腹上會長紋,腿上亦是會。”
雪衣一知半解,近來她覺著雙腿的確有些吃力,于是便由著他幫著:“那你輕些。”
崔珩嗯了一聲,伸手探入,在她的腿側輕撫了起來。
明明都是在涂油,但是涂在腿側和涂在肚子上的感覺完全不同,雪衣腿上癢癢麻麻的,偶爾,被他不小心刮擦過,陡然跟著一激靈,輕呼了一聲:“你怎么……”
“手滑。”崔珩面不改色,抬起了沾著油的指。
“好。”雪衣輕輕應了一聲,疑心自己是想多了。
不能亂想,這是在做正經事,雪衣暗暗告誡自己,白嫩的指尖攥緊了游記的邊緣。
可慢慢的,崔珩手滑的次數越來越多,輕輕一碰,她便跟著一顫,雪衣不得不咬住下唇才忍住了喉嚨里的聲音,但擋在游記后面的臉頰,控制不住地紅透。
當他的手順著腿側又往下爬時,雪衣雙腿一并,哆嗦著按住他:“不行……”
崔珩卻先她一步,夾在她腿處的手掌一撐,擋住了她欲并上的腿,緊接著俯身貼到她耳邊:“已經四個月了,可以了?”
雪衣一手捧住了肚子,一回頭,這才發覺崔珩眼底已經盛滿了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