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沒了阻礙,一路暢行至邪王府,連清澄率先挑開簾子跳了下去,望見那高高掛起的牌匾,回頭不解的看了鳳歸邪一眼。
“如今天色已晚,我提前與連王打過招呼了,今夜先在這兒住下吧。”
他溫笑著解釋道。
連清澄撇撇嘴,“我爹就這么放心?”
“唔,王爺說了,邪王府的青竹林比荷園更讓人神往,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挑著秀眉輕“嗤”一聲,眨眼道:“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哄人的道行這么高深。”
鳳歸邪猛然向她走近兩步,附在她耳邊低語,“我別的道行也很高深,澄兒要不要試試?”
連清澄干笑著抖落一身寒意,尷尬道:“這個不急,嘿嘿,不急。”
千仇停好馬車走過來,見兩人還站在門口,剛要上去敲門,眼角寒光猛地一凜,手中接著便向三人身后的墻角處射去一枚銀針,只聽墻角下的花叢傳出一道重物落下的聲音,之后便再無動靜。
連清澄有些惋惜的搖搖頭,責怪道:“千仇啊,你也太不溫柔了些,一招就要了人家的命,我還準備把他送到柔娘那兒讓醉鄉(xiāng)樓的姑娘們好好招待招待呢。”
千仇低著頭,聞言抽了抽嘴角,見兩人面上俱是一副毫不意外的神色,顯然是在下車時就發(fā)現(xiàn)了,想起主子曾提起過這連三公子手下柔娘的手段,頓時覺得自己一根銀針了斷了那人的命還算仁慈了。
鳳歸邪淡然的笑了笑沒有說話,眼神微轉,千仇很快意會,走至墻角處扛起那人的尸體飛身進了院子。
“你猜他會不會是鳳歸瑕的人?剛剛他那般走了,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鳳歸邪微勾起唇角,輕聲道:“是或不是,待會兒便知,夜太涼,我們先進去吧。”
連清澄順從的點點頭,跟在他旁邊踏上石階,朱紅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里面走出一個灰衣長者,見鳳歸邪回來,面上一喜,恭聲道:“老奴算算日子,想著王爺今日也該回來了,不想等了一天也沒消息,以為有什么事在路上耽擱了,老奴正要給您寄信,出了房間卻見千仇那小子扛著一具尸體飛進院子,便趕忙出來迎您了。”
連清澄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人喋喋不休,鳳歸邪不喜言談,千仇也是個沉悶的性子,偏偏這管家卻健談的很,他身邊會出現(xiàn)這種人,也著實讓她意外。
鳳歸邪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指著對面的人溫聲道:“這是魏權,母妃生前的貼身侍衛(wèi),你叫他魏叔就好。”
連清澄點點頭,頓時對他生出幾分敬意,能擔的起榮華公主侍衛(wèi)的人,也是有十分真本事的。
“魏叔,清澄深夜來此,可否備下了美食美酒?”
魏權見她對自己甚為熟絡的樣子,好笑似的點頭道:“老奴不知王爺何時會歸,所以讓人將飯菜做好了一直熱著,連三公子來的正是時候。”
連清澄知道他心里清楚鳳歸邪是去龍城接自己卻不點破,抿唇笑道:“那我可要比較比較,這邪王府的膳食與沉仙閣的菜,到底哪個更讓人叫絕。”
“呵呵,連公子請。”
魏權退到一側躬身行禮,連清澄邁步上前,經(jīng)過他身邊時突然打出一掌,直擊他的命門。
魏權仿若沒有察覺到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卻在周身聚起一道屏障,不動聲色的將連清澄的掌風穩(wěn)穩(wěn)隔開。
她后退兩步,一招不成便欲再行新招,鳳歸邪的手卻突然握過來將她攔下。
“以魏叔的功力,三個你加起來都打不贏他,不是早餓了嗎?還是省著力氣去吃飯吧。”
她聞言,頓時泄了氣,彼時才知魏叔方才根本就是在逗她玩,想要她的命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般容易,要不是看在鳳歸邪的面子上,僅剛剛那一掌,她此時恐怕早就被魏叔打成一具散沙了。
連清澄負氣般背著手走上石階,鳳歸邪無奈的笑了笑,看了魏叔一眼,緩緩跟上她的步子。
魏權心里也是冤屈的很,這連三公子見著比自己武功高的就想比試比試,千仇那小子命不好被她逮住不放,本以為自己能躲過一劫,不想她行事竟這般出其不意的,偏偏這還是他們主子的心頭寶,打或不打,都難辦的很啊。
“你的武功是魏叔教的?”
連清澄見他跟上來,扭過腦袋問他。
鳳歸邪輕搖了下頭,輕聲道:“魏叔修習的是武道的劍氣神宗,我練的卻是佛家的萬物真經(jīng),同根不同源。”
“那哪個更厲害一些?”
“萬物真經(jīng)。”
鳳歸邪知無不言,如實回答。
連清澄想了想,挑眉問:“什么是萬物真經(jīng)?”
“佛家有言‘世間萬物皆是空象,普渡眾生,吾命為輕’,而萬物真經(jīng)只是一種內(nèi)功,為所有內(nèi)功心法之中最高深最強大之法,若能習到最高一層,天下各派武功皆能吸納過來為己所用。”
連清澄震驚的張大嘴巴,水目一闔一開,輕聲道:“那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修到最后一層了?”
鳳歸邪揚起唇角點頭道:“你入獄那天,我心結難舒,不想關在禁室時,盛怒之下竟沖破氣層練到心法至高點,后來見你平安,便隱了這件事誰也沒說。”
“嗯,以你現(xiàn)在的功力,還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兩人一路走進青竹林,連清澄細細觀賞著周身的景色,忽然發(fā)現(xiàn)自他從宮中搬出來之后,她是極少來過他的府邸的,算上今晚,也只有兩次。
青竹林在夜幕中凌風搖曳,置身其中頓覺一股涼意襲來,可正是因為它的幽深,像潛藏著許多秘辛,讓人只覺神秘,連清澄清楚的感受到暗中隱逸著一股強大的力量,皆來自一群武功高強之人,她知道那是鳳歸邪的隱衛(wèi),心里驀地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比起半畝荷塘的幽靜淡雅,這里卻是真正的十面埋伏、暗藏殺機。
“有時候想想,你這個王爺做的可真累,如果真是一個閑散皇子該多好。”
她坐在院中的桑樹上,魏叔命人端來膳食,飯香四溢,頓時勾起了肚子里的饞蟲,她睜著眸子一躍跳下,坐到石凳上便不顧形象的吃起來。
鳳歸邪優(yōu)雅的拿起筷子給她夾菜,淡笑道:“即使我想,有些人也不見得會愿意,你自也清楚,今時今日,我也是被逼無奈,更何況,若我真的做一個閑散王爺,你這會兒也吃不到這么好的菜了。”
“本公子什么沒有,錢多的是,這一頓飯還怕找不到人做?”
連清澄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以前沒發(fā)現(xiàn),他這兒竟藏了一個做菜高手。
魏權有趣的看著她,失聲笑道:“三公子說對了,這頓飯用錢還真買不到。”
連清澄不解的眨眨眼,“怎么說?”
“府內(nèi)給王爺做膳的師傅是圣手楊一刀。”
連清澄聞言,頓時猛抽一口涼氣,嘴中的飯來不及下咽劇烈的咳嗽起來,她憋紅了臉忙給自己盛了一碗湯,顫手指著鳳歸邪說:“你,你,楊一刀難道也是你的人?”
見鳳歸邪含笑點了點頭,她頓時氣結,他身邊究竟還藏著多少她不知道的高手,傳言圣手楊一刀是做菜高手,尤其是使得一套刀法更是出神入化,傳聞此人最心高氣傲,萬金難買一道菜,而且不懼強權,現(xiàn)在想來,他背后可是站著一個鳳歸邪呢,誰敢招惹他,那不是擺明了找死嗎?
她瞪了他一眼,難怪以前去沉仙閣從不見他動過筷子,原來人家是根本就看不上。
鳳歸邪摸了摸鼻子,溫聲道:“我見你一直追捧沉仙閣的師傅,不好意思潑你冷水,就一直沒說,私心想著,總歸有一日,你會成為這青竹林的主母,我的人到時也會是你的人,并無什么區(qū)別。”
連清澄暗暗咬牙,是沒區(qū)別,可卻讓她覺得她一直引以為傲訓練出來的那些人頓時都上不得臺面了,驀地想起什么,她盯著他問:“劍南坊的坊主不會也是你的人吧?”
鳳歸邪柔目望見她眸中的一抹威脅之色,那樣子好像只要他點頭她就敢殺他,遂低笑兩聲,認真道:“不是”。
連清澄拍著胸口暗呼一口氣,劍南坊以茶業(yè)起家,如今更是壟斷了大昌及南夷所有的茶源,而這只是表象,它真正的身份卻是天下間最大的暗閣組織,知曉天下秘聞,沒有它探查不到的事,上至皇帝,下至平民,只要人心有秘密,它的暗閣皆有記載,因此也有“劍南一出乾坤震”的稱號,可見所有人對它有多忌憚,若鳳歸邪是它的主人,那可真的是與天下為敵了。
她安下心,拿起筷子欲繼續(xù)夾菜,卻聽他突然道:“不過我與坊主私交甚好,算起來,也算是我的人。”
“你,你,你……”
連清澄驚的扔掉筷子,指著他“你”了半天卻再說不出任何話。
魏權頗有些同情的看著她嘆氣,這連公子怕是三四天都緩不過神了。
千仇自外面走進青竹林,察覺到周身有些不正常的氣氛,見怪不怪的低著頭站到鳳歸邪面前說:“王爺,查不到那人的身份,不過屬下在他體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一樣東西。”
“是什么?”
千仇話語一頓,想起他剛看見那東西時的驚駭場面,隨侍一旁的隱衛(wèi)都撐不住退了兩步,他這些年跟在鳳歸邪身邊,一顆心鍛煉的也算強大,強忍著口中的惡寒沉聲道:“蠱蟲。”
連清澄聞言,眸光驀地一閃,興奮道:“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最近京中難道又來了什么厲害人物?”
鳳歸邪暗暗思忖一瞬,瞇著貍目搖搖頭。
她雙拳一合,勾唇笑道:“那便好查的多,總歸還是那幾個人,連這種巫邪之術都用上了,還真是恨你入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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