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的目標竟是皇上........你想刺殺他?!”
連清澄聯想到今晚她在宮宴上的表現,將她的目的已猜對了大半,只是鳳無世自登基以來一向以賢君之名深得百姓敬重,怎還會有人想刺殺他?
落雁柔目看她,溫聲道:“我終究,還是被你發現了不是嗎?所以,何來刺殺一說。”
“可是,為什么?”
“等連公子家破人亡的時候,便懂我心中的恨了。”
落雁眸中閃過一抹悲痛,緊咬薄唇,盡是不甘。
連清澄不解的看向鳳歸邪,他卻淡淡的搖了搖頭,并未說話。
鳳無世背叛前朝逼宮造反,自覺已是千古罪人,所以登基后一直治國有道,刑罰酷吏一減再減,若落雁當真被害的家破人亡,這件慘案難道還發生在更久之前?
“你準備怎么辦?”
連清澄幽然開口,卻是看向鳳歸邪。
椅子上的人聲色不動,一雙貍目緊緊盯著落雁,沉吟半晌問:“誰帶你進的宮。”
“你真的不一樣了,我想,姑姑在九泉之下,一定會安息的。”
此話一出,連清澄與鳳歸邪皆是一震。
姑姑........莫非,她的真實身份是?
當年前朝禍亂,鳳無世下令將皇室之人誅殺燒盡,聽說,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三天,此后的兩年,整座京都城內下的雪都是黑的,有人說那是前朝無辜冤死之人對鳳無世的報復,而想不到,在那場災難中活下來的人除了流有鳳家血液的鳳歸邪,還有太子的后人。
鳳歸邪的目色漸漸溫軟,這么多年都是他一個人在宮中小心翼翼的活著,驀然出現了一個與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他的心雖然被折磨變冷,卻到底沒有死去,父皇行事時他才兩歲,前朝皇宮是他除了家以外常去的地方,舅舅那時還是太子,總是會和藹可親的抱著他玩,他還記得舅舅的小女兒比他大四歲,乖巧可人深得母妃疼愛,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總是派人給自己送來。
那場大火,他以為她隨著舅舅一起被燒成了灰..........
“皇宮被燒,鳳無世命人守在各個宮口,里面的人一個都沒有跑出來,我也以為自己就要這么被燒死了,耳邊到處都是求救與慘叫聲,父皇緊緊抱著我用他自己的身體擋著外面不斷燒進來的火焰,他那么痛苦,那么,不甘心,皇爺爺昏庸無道,這天下終有一天會毀于他手,這一切父皇是早就預料到的,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最后主事的人居然是鳳無世,以同樣殘忍的手段,殺了那么多與他親近之人,我趴在他懷里一直哭一直哭,父皇忍著背上的灼熱擦著我臉上的淚,對我說‘嫣兒是父皇的乖女兒,不要害怕,父皇一定會讓你活下來’,我的命,是姑姑救的,她違背鳳無世的命令偷潛進宮時,父皇已經死了,我整整昏了十天十夜,醒來時自己已經處在南夷的土地上,一直被長我五歲的小師父撫養長大,師父教我習醫學武,出師后我就回了大昌,后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落雁沉聲向兩人解釋著,淚無聲滑落。
連清澄靜靜的看著鳳歸邪的神色,即使他們都清楚鳳無世的手段,可在當時就對身邊親近之人下那么狠的心,哪怕再司空見慣,鳳歸邪都再難以忍受了吧。
她也曾聽爹提起過前朝的太子,心性品風可與榮華公主同日而語,而其小女兒洛嫣郡主在前朝更是名揚天下,傳聞郡主出生時天放異光,太**殿的上空有祥云飄過,世人皆言是大吉之兆,將其奉為吉星,而郡主長的極為貌美,有洛神之姿,太子便為其取名‘洛嫣’,洛嫣,落雁,沒了家,終究也只是只無處可依的孤雁罷了。
“你既懂血肉至親生離死別的痛苦,又為何在井中下藥讓黑風村的村民患上瘟疫?”
“不是我下的藥,我是醫者,只會救人不會害人,毒在井中,即使病人喝了你們照方配好的藥,只要再飲井中水,瘟疫依舊會橫生。”
連清澄聽罷她的話,慚愧的笑了笑,“是我誤會了,還請姑娘莫怪。”
“叫我落雁就好”。
鳳歸邪靜思一瞬,盯著她問:“之后,你想去哪里?”
落雁抿唇一笑,泠然看他,“大仇未報,我哪兒都不會去。”
愿如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連清澄知道落雁的執念,可是這仇恨,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殺了皇上,大昌便會大亂,南夷與北漠常年來對大昌虎視眈眈,到時百姓又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當真,要做這千古罪人嗎?”
“我也以為在南夷的那些年,自己已經遠離了舊時的悲喜枯榮,前朝堙沒,父皇已死,即使我做再多事也換不回他的命,可是午夜夢回時,那些痛苦的慘叫聲就會一直在我耳邊回響,向我傾訴著他們的冤屈與不甘,他們的靈魂還在世間游蕩難以安息,而真正的罪魁禍首卻高高在上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這,都是鳳無世欠他們的,阿邪,你難道,就沒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嗎?姑姑死的那么委屈,你心里,就一點都不恨他嗎?”
落雁聲淚俱下,楚楚可憐的望著鳳歸邪。
不待他開口,連清澄搶先笑道:“因果報應皆有定數,又何須急于這一時,起碼現在,你不能動皇上。”
她想勾起鳳歸邪對皇上的怨念好助她行事,若他答應了,一旦失敗,皇上豈會輕饒。
落雁見連清澄固執,苦笑一聲,看著她說:“連公子心思沉穩,難怪阿邪那般信任。”
“天色不早了,我先給姑娘安排一個落腳地歇下吧,這件事,我們日后再談。”
她不知道讓落雁住在沉仙閣算不算上策,可起碼要比鳳歸邪那里安全的多,更何況有肅羽在,落雁便是想做什么,他也定會發現端倪,只盼在查清一切之前,落雁不會生出什么事端。
“這件事,你怎么看?”
出了沉仙閣,兩人并肩走著,連清澄拽著鳳歸邪的衣角輕聲問。
“她確實是皇姐。”
他擰著眉,并未多言。
連清澄嘟起嘴,不悅的掐了掐他陰沉的臉,“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鳳歸邪相視一笑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溫聲道:“皇宮守衛森嚴,你若是想問我一個不明地形的陌生人即使輕功再高有沒有可能躲過侍衛的重重監視潛進皇上身邊,我的回答是不可能,只是那個幫她的人,我還沒有查出來。”
“柳丞相和年太師,除了他們兩派,總歸不會是別人。”
“皇姐在南夷生活多年,初到大昌不會這么清楚朝中形勢,我想借你的羽騎一用。”
鳳歸邪搖搖頭,柔目看她。
連清澄伸長一指調皮的在他掌心畫圓圈,嬉笑道:“肅羽統管羽騎,你想知道什么他都能替你查出來,只是,我可是要報酬的。”
“一世相守,可夠?”
連清澄搖頭,“太廉價。”
“這樣啊”,鳳歸邪抿唇輕喃,溫潤了貍目,“人們常說奈何橋上有一個送湯的孟婆,喝了她的湯便忘卻前塵往事,你不忘我,便是,永生永世。”
“難道你就能向我保證絕不喝那湯?”
連清澄輕哼一聲,不滿的瞪著他,哪有這么霸道之人。
鳳歸邪勾唇一笑,猝不及防的將她擁進懷里,“傻瓜,我會永遠在奈何橋上等你。”
“等我做什么?”
“你敢喝,殺了孟婆,促就后世萬年好事。”
連清澄被逗得呵呵直笑,眼中的情意卻愈發深厚,“鳳凰,我答應你,絕不忘了你,也堅決不和你喝孟婆湯,世間男子千萬,卻誰都不是你,我還要跟你廝守永生永世。”
柔娘聽說沉仙閣住了一位絕世佳人,直覺成堆的黃金白銀都在眼前飄,樂的她吃飯喝茶都合不攏嘴,拉上寒烈和連忠就直往肅羽那兒奔。
“你們來做什么,不用開門做生意了?”
肅羽眉峰微挑,不客氣的看著不請自來的三人。
柔娘滿不在乎,推開他就往閣里闖。
“廢話少說,美人呢,你把她藏哪兒去了。”
“什么美人,這里若是住了陌生人,我豈會不知。”
“哼,也許你見人家長得標致,想獨吞也說不準。”
柔娘諱莫如深的看著他,走上樓挨著雅間一間間找。
肅羽無奈的聽著那“咚咚”的敲門聲,揉了揉太陽穴,轉身看著隨后進來的兩人,“她鬧,你們也跟著鬧?”
連忠聳聳肩,輕笑道:“你知道的,她除了公子,誰都不放在眼里,你若還想掙錢,還是早早請那姑娘出來的好,否則,我們今日怕都開不了門迎客了。”
肅羽冷哼一聲,皺眉道:“那是公子的客人,怎可讓她亂來。”
柔娘找了許久,總算在最后一間房內找到那絕世美人,眼中除了驚嘆再無其他,她的美,筆墨無以描繪。
肅羽幾人上了樓走進來,落雁猛然看見這么多人也不羞怯,彎著眉眼淡笑道:“想必你們都是連公子的朋友吧?”
柔娘連連點著頭,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欲上前,玉臂卻被寒烈一把抓住,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著往外走。
“賭坊還有事,我們先走了。”
他直覺對那個神色莫異的女子生不出好感,那樣的表情,太讓他捉摸不透,柔娘雖掌管醉鄉樓,形形色色的客人也見過不少,可尋歡作樂的男人怎及得上這些心思難定的女人,她到底還是不夠成熟。
肅羽抿唇笑了笑,望向落雁說:“鬧事的人走了,我們也該離開了,打擾姑娘清修還請姑娘莫怪。”
“無妨,我不介意,只是我看公子臉色泛白,乃內虛之癥,你的病想必根瘤了好多年吧。”
落雁拂手,轉身看向窗外。
肅羽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身體猛然一怔卻也未多說什么。
連忠同他一起走下樓,臨近門口時,突然盯著他問:“這個女人看起來厲害的很,公子把她留在這里是何意?”
“你若能猜透公子的想法,這沉仙閣的主人便就是你了。”
肅羽輕笑,眸色閃爍不定。
連忠點點頭,細想之下也覺確實如此,公子的本事,他們四個加起來怕都比不上他一個,所以還有什么可猜測的,那個人,本該就是那般讓他們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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