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 秦晉是保持剛剛睜開眼時的姿勢,只不過身體要僵硬許多。
別看老貓肥,落地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 靈活地跳下柜子, 鉆了出去。
一瞬間吱呀的響動讓秦晉重新回過神, 他清楚記得昨晚睡覺時客房門是關著的, 只是沒有反鎖。在人為幫助和貓?zhí)饋碜约洪_門進來的選項中稍一思忖,不得不承認者的可能性更大。
早飯很豐盛, 張阿姨最近學了一道新菜, 連李相浮這樣挑剔的味蕾專家都覺得不錯, 其余人自然是連連稱贊。
“怎么無精打采的?”李相浮注意到秦晉狀態(tài)不太好, 似乎在發(fā)呆, 眼睛都不帶眨。
際秦晉是刻意控制著不去眨眼, 每一個閉目的瞬間,一張充滿佛性的貓臉便不由自主浮現(xiàn)在腦海中。
不知道李老爺子是不是天生和秦晉相克, 哪壺不開提哪壺, 飯吃到一半突然看向李相浮, 問:“聽說你昨天帶回來一只貓?”
說著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在這點上他和李相浮一樣,同樣不太喜歡養(yǎng)寵,總覺得難收拾又難伺候, 加上不動壽命短, 一旦投入情可能會心里添堵。
李相浮點頭:“撿的, 得定時換藥。”
錢直接放到寵醫(yī)院不是不可行,但依那只貓昨天的性子十有八九要退貨。
張阿姨今早來的時候特意買了貓糧,這會兒已經(jīng)準備好了。李相浮狀拍了拍手,叫了聲‘紅塵。’
眾人抬頭看他。
李相浮:“我起的名字。”
一只肥的恰到好處的貓從容地邁步出現(xiàn), 可能因為腮大,顯得格外慈祥。
它自餐桌旁路過,淡淡的偏琥珀色眼珠格外寡淡,仿佛世間萬都納不進眸底。
張阿姨昨天這只貓嚇到了,放下食早早到一邊,老貓沒有任何攻擊動作,踹手一般伏著,用食期間不時瞇著眼抬頭片刻。
“……”李老爺子一時語塞:“這是……貓?”
確定不是貓佛爺?
他一度懷疑是不是上山拜佛的遺癥,現(xiàn)在看只貓都會想到佛理。
“不是貓是什么?”李相浮好笑。
一旁李戲春不知為何夾起牛肉片的手一頓,一副想吃又不想吃的樣子。
李安卿淡聲道:“光是名不夠。”
“嗯?”
“你這只貓缺一個姓,”李安卿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下嘴說:“了紅塵或者斷紅塵,都挺適合它。”
說完,最起身上樓:“我吃好了。”
沒多久,李懷塵也站起來:“我要早點去公司處理文件。”
“……”
這只貓默認定居下來,也有人生出過勸說李相浮把它送人的想法,然而那雙慧眼一望,想法頓時煙消云散。
…… 送佛,那是大不敬。
老貓很會自己跳起來壓著門把手開門,導致除了李安卿和李相浮,基本每個人都養(yǎng)了在家里睡覺反鎖門的習慣。
一天清晨,李相浮坐在庭院里彈琴,李老爺子晨跑回來順便去看了一眼。
今這一曲格外纏綿悱惻。
李相浮閉眼:“非風動,非幡動,仁者心動。”
李沙沙搖頭:“言差矣,動靜有常剛柔斷矣,乃是天地之道。”
老貓趴在石桌上,尾巴一甩眼一瞇:“喵嗚,喵。”
李老爺子:“……”
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李相浮的問題出在哪里,雖然回國混賬沒做,但總體而言是‘靜’的,沒小兒子交什么朋友,和女性往來講得是繡花和服裝設計,心血來潮搞按摩行業(yè),又沒有做大做強繼續(xù)發(fā)展的意思。
李老爺子下意識拿出手機,盯緊通訊錄上久違的電話號碼,稍一遲疑,終究是撥了出去:“喂,諾頓博士么……”
同一天。
“趙永初那邊一直在拖著我們,”蘇桃:“今早好不容易發(fā)來手術記錄,我看過沒什么問題。”
秦伽玉掀起眼皮:“找人鑒定過圖片沒有?”
蘇桃:“有p過的痕跡。”
李相浮所謂的按摩業(yè),果然是另有所圖。
秦伽玉翹著二郎腿,靠在沙發(fā)上輕輕按了按眉心,自從當年系統(tǒng)自爆,他便時不時陷入沉睡,用了四年時間好不容易緩和過來,但系統(tǒng)本身并沒有徹底恢復。
蘇桃猶豫好久,終究是忍不住道出沉寂許久的疑惑:“你之前的接觸計劃是不是過于委婉了?”
寄卡片,寄干花,從身邊人下手,步驟繁瑣。
秦伽玉別開眼:“是我想復雜了。”
他一直不敢確定李相浮是不是真的失憶,對方去天西古村,心底里更加不安。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他都夢所謂的失憶不過是李相浮用來繼續(xù)戲耍人的借口,否則什么失憶會這么離奇,碰巧將和自己有關的這段記憶刪除。
秦伽玉甚至一度不敢主動出面,兩次綁架失敗,讓他更加小心翼翼。
蘇桃:“趙永初明顯是向李相浮投誠,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秦伽玉重新看了一遍不久前收到的消息,嘴角再次有了弧度:“只要付出代價去做一件,總會有心人留意到。”
蘇桃在旁邊坐下,余光瞥消息一怔:“李相浮的父親在聯(lián)系諾頓博士?”
秦伽玉冷笑:“之前李老爺子為了讓女兒和高尋分手,花錢買了一套方案。”
他本來想從中作梗,不知為何到來這個計劃沒有施。
秦伽玉并不知道因為李相浮的一通‘規(guī)勸’,李戲春差不多快要喪失對婚姻的欲望。
望著手機屏幕上短短一行字,蘇桃納悶:“是想女兒設局,如今又花錢雇人分析自己兒子心理,好讓他‘鬧騰’點談個戀愛,這是錢多了沒處使?”
秦伽玉胳膊垂下:“估計是快逼瘋了。”
最近隱約有李相浮為‘共同男閨蜜’的說法流傳,加上對方回國來的不離奇舉動,整個人就跟游離在世界邊緣一樣。
單是打聽來的荒唐消息就不,更何況親歷者。
“諾頓博士專業(yè)能力很強,好在是個錢什么都愿意做的,你去聯(lián)系,這個戀愛對象讓我們來安排。”
蘇桃:“李相浮會上鉤?”
秦伽玉低聲交待了幾句。
蘇桃點頭:“好。”
李相浮并不知道秦伽玉想著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的想法。
如果知道,說不準會大發(fā)慈悲,主動告知晶體沖馬桶的。
自打養(yǎng)了貓,他發(fā)現(xiàn)需要準備的東西遠遠不夠,趁著周末領著李沙沙逛了趟超市。有在這邊打了半小時車的經(jīng)歷,這次出門前李相浮特地借了李戲春的跑車。
座塞了滿滿的東西,不同口味的貓糧,有貓抓板常用品,因為那只貓格外喜歡聽大悲咒,李相浮淘了個復古錄音機,準備回去錄制好磁帶放在貓窩旁。
“中午想吃油燜大蝦……”李沙沙系安帶的動作一滯,抬眼瞬間清楚看到前方有人栽倒的畫面:“爸爸……”
“我看了。”李相浮冷靜分析:“摔之前她屈膝,可以有效降緩沖擊力,你看她雙腿重疊的角度,正常人哪里能摔得這么美觀,就算突發(fā)心臟疾病也不是捂著肚子倒下。”
李沙沙點頭:“穿裙子,沒背包,手里沒拿車鑰匙,要么是下來找人,要么就是惡意碰瓷。”
而他們的車停在最邊上,周圍都是空車。
以防萬一李相浮是叫了救護車,下去探了下鼻息,都很正常。
聯(lián)系對方有備而來,姿容艷麗勝過一些明星,如輕車熟路怕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手。
無緣無故警察也不可能聽信片面之詞進行調(diào)查,他特意拍了張照發(fā)劉宇:【十分鐘內(nèi),我要這個女人的資料。】
劉宇:【???】
李相浮不再開玩笑:【幫我問問圈里人有沒有她騙過的,想組個受害者聯(lián)盟。】
消息通的外號不是來的,劉宇很快回復:【真有個傻老板騙了二百萬,不過人家說是真愛,他老婆最近正拿著兩人親密照滿世界找人。】
李相浮遂即面無表情撥打了報警電話:“喂,警察同志么?我懷疑我遇到了愛情的騙子。”
“……”
行一善,他專門讓劉宇向傻老板的老婆通了個消息,者十分欣喜地表示要去主動提供線索。
除了傻老板的老婆,本質(zhì)不過是個渣男撈女的故,李相浮沒放在心上,李戲春借他的是輛紅色跑車,一看車主便是非富即貴,當做碰瓷目標也不稀奇。
女人保持躺在地上的狀態(tài),遠處突然跑來一位青年,焦急地扶人起來。
青年:“幫忙搭把手。”
下一刻手腕抓住,青年呆怔。
李相浮:“她是騙子。”
青年是愕然,隨冷靜下來,似乎也是個聰明人,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特別是女人胸口起伏在這一剎那過于劇烈了些。
他平靜站起身,道了聲謝主動伸手:“多謝。”
雙方虛握一下,青年微笑道:“加個好友?”
李相浮點頭。
青年想掏手機,手腕對方牢牢攥緊,他不解地望著李相浮。
“立領是為了遮住喉結么?”
青年身體微震。
李相浮:“多一舉了,際有的男性天生喉結就很小,你本身聲線偏低,加上刻意用偽音,看似很完美,但偽音和真音到底有所不同。”
“我不明你在說什么。”青年想要抽手。
“按之流利,圓滑如珠,”李相浮低頭望著皙的手腕:“姑娘,你這是喜脈啊。”
“……”
“女扮男裝假裝邂逅,好令人放松警惕,我猜熟悉起來下一步計劃是朋友間約出去喝酒,趁機把孩子栽贓我。”
如果是女生灌酒,稍微有點腦子的富二代都會多想,同性之間顧慮會一些。
已經(jīng)顧不上他是如何診出喜脈這么荒唐的情,‘青年’眼珠一轉,瞬間想到別的法子。
李相浮平靜提醒:“首,這里有監(jiān)控,其次,以我的家世想要查到你跟哪些人有資金往來不是難,假摔陷害流產(chǎn)起不了作用,會為法庭多提供一項證據(jù)。”
說著瞥了眼躺著的女人:“地上涼,躺久了濕氣重容易體寒,起來吧。”
“……”
都到了這份上,繼續(xù)裝下去是自取其辱。
女人狼狽起身,謊話張口就來,撲過來抱住李相浮的腿,哭得聲淚俱下:“我們是在校學生,一時鬼迷心竅才誤入歧途,求求你,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青年’也是瞬間變了張臉,啜泣著說:“男友劈腿,我又懷孕了,沒想著要把孩子栽贓你,我就想騙筆打胎費。”
她看了女人一眼,小聲啜泣道:“我朋友是為了幫我,如果你真要追究責任,追究我一個人就行。”
哀嚎聲情真意切,哀嚎計劃失敗,沒有辦法從雇主那里拿到尾款。
無視凄慘的表演,李相浮首退兩步,和‘青年’拉開安距離,表情格外殘酷:“法庭上吧。”
“……你們這樣的估計也不怕留案底,不過我會請最好的律師,追究精神損失費……哦,如果之前有受害人,我會幫著他們一并追回騙的資產(chǎn)。”
不愿意吐出詐騙得來的財產(chǎn),不得要多坐幾年牢,她們本就是靠吃青春飯騙人,出來一切不就毀了?
這回兩人是真慌了,女人心理防線一步擊破,幾乎破音般嘶吼道:“我們只是一念之差,一定要把情做絕么!”
“抱歉,你們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一時忘記哭泣,女人下意識重復:“底線?”
李相浮看了眼李沙沙,輕聲道:“告訴她們,我的底線是什么?”
李沙沙當即無比嚴肅開口:“ 粉身碎骨不怕,要留清——”
背到這里時,他突然仰頸拖長尾音,一字一頓念完最三個字:
“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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