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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是如此的自以為是。
我在秦王宮以為我盡數知曉大多的事情,可是不曾想,連千里之外的藺繼相都一手掌握的事情,而我身陷其中卻毫無所知——若是沒有藺繼相,我早死了千百回了吧。
我還口口聲聲理直氣壯的說我不需要藺繼相的保護,我還理直氣壯口口聲聲的對嬴政說我能照顧好我自己:我真的是夠了。
“那,”再次發聲,我竟然音色干澀的駭人:“趙高的人,還有誰?”
我是真的害怕了,連嬴政身邊最貼身的人都在暗箱造作自個兒的勢力,那這王宮還有什么是不用提防的呢?
看我緊張的模樣,藺繼相走近了兩步,應是想要我舒心吧,對著我發出了寬慰的笑容。
“你當送個人進王宮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嗎?
趙高以權謀私,可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而且我想,他送人進來也不過是想長久獲得秦嬴政的恩寵吧,不然秦嬴政也不會容許他暗中做動作而無覺無應。莫要擔心,不是你想的那么恐懼的事。”
說話間察覺到我的傷感和沉思,藺繼相終是于心不忍,柔和出言寬撫了我的心。
“如此說來,是趙高不想我得寵了。”
我又一次誤會李夫人了,我還以為是她看不下我受寵才會出盡狠招的,沒想到連嬴政身邊貼身的內監也是一樣容不得我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秦嬴政此時在意你,趙高也是不敢冒然如此對你的。說不準趙高也和我一樣,并不知情手里的人在兼顧私欲呢。”
聽似無意的感慨,但是入了了解藺繼相的我的耳中,我卻不覺著他是在“無病呻吟”了。
“相爵之言似有深意。”
難道他的意思是說,終黎婳雖然是趙高的人,可是她捅了蜂窩來對付我的事情不是趙高指示的。而是另有其人?
不回答我的話,藺繼相有意一人承擔事件的擔當者。
“等著吧,我會把傷害你的人都拔除干凈的。”
被人保護的感覺是很好,此前被藺繼相保護我很開心、很踏實,可是現在,我不能再牽絆他的前程了,而且此后,我只想被嬴政保護。
“相爵不欠我的,不必如此為我費神。”
哪怕是我以后將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陷入萬劫不復之境。我也不能自私的留下藺繼相來保護我,即便是他想要如此,我也受之有愧。
我的拒絕之詞聽在他的耳中,被他刻意回避著裝作沒聽到、轉移了開來。
“知道我是怎么這么快就查到趙高身上的嗎?”他故作興奮的看著我。
我蹙眉、凝神望著他,希望他看出我的認真;可是聽我沒有回應,他自顧笑了笑,移開看我的目光、自問自答了起來。
“我是順著你說趙高敢在大公子扶蘇身上打你的主意警覺他的。
你知道嗎,原來是趙高是因為公子扶蘇曾經為了你給終黎婳使絆子、致她跌胎,讓她胎位難穩才同扶蘇結了梁子的。
手握我的書信、又有栽贓之心。卻遲遲不對你出手,我想,趙高必然是想在扶蘇攔了他的道時一箭雙射、讓你和扶蘇一起落損,進而獻出書信壓死齊國、一招致命才放了長久的鉤線的。
此后你能為他所用最好。如若不能,那便不管你多么受寵、都是他一手反復既能消損的。”
這話又是怎么說的,麗曼還真是因我夭折的,她在娘胎里時就被我給影響了?我這是怎么了?
“…田溪?”
耳中嗡鳴的聲音自藺繼相說出麗曼娘胎里就因我孱弱的消息后漸消。隱約能夠傳入藺繼相切切呼喊的音量,我心口發堵,握拳靜待身上的冷汗出完、腦力勉強能夠恢復正常后。向藺繼相表達了我想一個人的想法。
“我沒事,只是累了,你回去吧。”
雖是放心不下,但是我說完話就站起來送客了,藺繼相無奈,只得給了洛蔥一個讓她照顧我的眼神,自己對我致意轉身離開。
“等一下。”我穿孔般無力的心神突然想到嬴政近來忙碌的頂要緊的事情,開口叫住了藺繼相,弱弱問:“相爵,王爺爺,還有救嗎?”
若有救,那我是否可以緩解些郁氣?若沒救,我也想做好思想準備。
提到田健的生死,藺繼相本是為我擔憂的面色愈發難堪了。
“我近日讓人活動了數位朝官與宮內之人,確信秦嬴政一意孤行,沒有回旋的余地。”他恨言盡顯。
果然是如此的結局,讓藺繼相愈發痛恨嬴政的結局…
“那,需要我做什么嗎?”
這么茫然無措的矛盾著,什么都做不了的角色實在是痛苦的很。
“而今之策,要么弒秦王,要么保齊民。”
藺繼相對我說這話時,一直盯著我的表情看,他一定很想透過我的臉色查看到我內心他希望的那種認同他的心緒吧,這樣想著,可我卻注定不能使他如愿。
“保齊民。”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知道“保齊民”的意思就是舍齊王,舍棄田田溪的爺爺田健,雖然我由此愧對田田溪,但相較于嬴政和藺繼相要此刻就來拼個你死我活,我本能的說出了這種自私到了令我自個兒都氣憤的話來。
他有些落寞、沮喪,卻并不意外,他心里也是懂得我的心意的,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認罷了。
都說得不到的才會最美好,他那么聰明的人,也終是抵不過一個“情”字。
走出這座宮殿,他就必須掩飾起他自己,做好他“林儒”的身份了,我希望他能夠早日放開這里的一切,可是我也同樣不希望他要暴露真實身份在這座王宮內,這種自相矛盾的心情讓我沉悶非常。
麗曼,這個在這座王宮內曇花一現般生存了數日的公主,這個我曾經以為和我八竿子打不著、是終黎婳為了害我才硬塞過來的小生命,她竟然也是因我而不好的。
我是不是到這一世來,注定就要做個不幸的人的。
畫阜宮好幾載都空著的,我也很少在意過這個地方,可是此時此刻,我竟然無意識的行步到了畫阜宮的宮門前。
舉頭凝望這座宮落,我在想,此地內人,數載前一定匯聚了很多對我的怨念和詛咒吧,不知道如果她們能夠有九泉之下的話、會不會看開在世間的這一切。
“夫人,此處不祥,咱們還是走吧。”
寂寥、荒落,沒有人煙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吉祥的宅院,只是若是此處中的那位沒有隕落的話,她也還是能夠興旺這個地方的吧。
“洛蔥,你還記得車夫人的容顏嗎?”我悵然問道。
洛蔥不愿在這個地方長待,她順著我的視線看了一眼畫阜宮的宮牌,低眉沉思一下,搖頭肯定了她的認知。
“咱們與她鮮有瓜葛,她又早早的沒了,奴婢確不記得她的尊容了。”
好在她是個王妃,洛蔥還肯尊稱她的容貌為“尊容”,可這又算是什么值得歡慶的事情呢,當初她若是不因我而與洛蔥置那口氣,或許我們還能隔空這么站著。
只是,我的設想和惋惜永遠無望了。
寥寥嘆口氣,我空落的心情外顯,這下不得了了,不光是洛蔥一個勁兒的催促我,就是身邊的嬤嬤們也不容許我長時間待在這個“不祥之地”了,我被她們說的心中難過,順著她們的心愿走離了那個與我關系尷尬的場所。
春光燦爛,我卻感受不到多少明媚的陽光攝入我的體脈,只是靜靜的走著,我覺著我就只是走走而已的走著。
蒙毅從側邊的小道口對著前行的我投注目禮,我走到他跟前時停了下來,我知道,這王宮不小、他若是想避開我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他突然出現,又挺足于此,不用說也是有話要說了。
見我停步卻不開口,蒙毅知我在等他表明留意,于是簡略說了話。
“近來,趙高為終黎夫人的命數盡了不少力。”
他之言,是要告訴我他在探尋中已經洞察到趙高舉止不明朗的訊息了,而因為趙舞的死對趙高心有間隙的他,也一定不會放過對趙高的追查吧。
我抬頭繼續行走了。
藺繼相把矛頭對準了趙高,蒙毅也看出了趙高的些許貓膩,這個怨人,我想他即使是最后沒有事,也會被他們倆“扒層皮”吧。
很快的,終黎婳的事情也有了下文,洛蔥對我說的時候,我真的是可以用無言以對來形容我的木訥了。
“啟稟夫人,對終黎夫人的判決下來了,”洛蔥悄悄靠近我的臥榻,避著周邊人小聲猶豫對我言明道:“誅九族。”
九族?我渾身雞皮疙瘩層層暴增。
從此之后,我的頭上又要增加九族人命了,若是人真的有因果,那我一定是死了之后要下地獄的那種人吧。
我終于知道當初終黎婳對我不利、說我“自作自受”的緣由了;
我明白為何我提議用老鼠為姬綰試藥、姬綰很快就知曉并對我橫生憤怒的內情了;
我也懂得為何我在穹陽宮外等了一下午才見到嬴政、可是終黎婳是這王宮內第一個出現以打擾我們的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