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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趙舞,幾乎所有人提到夢曇要保姬喜的時候,都要說最大的敵人是我,我就那么該進言嬴政殺掉姬喜嗎?對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處嗎?
趙舞看著我離開的目光一滯,隨即意味深明地笑了。
“這還需要認定嗎,你和窟姂宮那位都鬧成那樣了,你還能輕易放任機會讓她好過了去?咱們都是王宮高墻內的人,你給了她機會,等齊國如何的時候,她能給你機會?”
帶著趙舞無比明白的笑意,感傷著她的分析,我在刺骨冰冷的風雪中裹緊了披風衣袍。
比這天寒地凍還要冰冷的,永遠是人心吧。
還在趙舞對我說出這番分析之前,我還在想著,若是姬喜能夠活下來,那齊國亡國時節、說不定嬴政還會因為姬喜活下來的前例放過了田健;
可若是姬喜的活路被即使是姬綰和夢曇倆人求著都無望在嬴政那里堵死的話,那齊國亡國、田健說不得也必死無門了。
是我依然太過天真了嗎?
對于趙舞,我雖然感覺的到她不喜歡我,我也打心眼兒里不喜歡她,可是我知道她現在想要拿我當出頭鳥,故而她和羋夫人一道提醒了我姬綰和夢曇的瓜葛,致使我能夠提早留心她倆的往來和動向,進而在她倆要加害我時及時作出了自保的先機。
我不信趙舞會真心真意幫助我,但是我相信她現在不想我很快的倒下去,即便是因為夢曇的存在,她也希望我去分散些夢曇的光耀,給她以可以偷空作為的時機。
從暖房到齊溪宮的距離不短,寒風也不弱,可是我到齊溪宮的時候還是感覺好像我沒怎么行走在寒風中一樣的鮮少存留感知。
“你怎么又出來了?”
“去時遠、歸時近”的疑慮沒有來得及消化,我便被眼前赫然站在寢宮中指揮從人勞作的洛蔥給氣到了。
“快扶洛姑姑回去換藥。”
聽我勸退,洛蔥急了。忙迎上來拿下我的披風,遞給身邊的從人后扶著我坐下。
“夫人,奴婢早好了,求您別把奴婢當個鳥兒似的關起來了。”
她的話引來了我的白眼。
“你‘早’還沒受傷呢就好了?像你這樣急躁躁的。萬一落下個病根可如何是好?”
我們都是在這個世界上飄零的落葉,很多事情隨不得心,洛蔥跟隨我在雪中受凍已然不好了,再經不得任何摧殘,趁洛蔥這會兒養傷的時間長短我還能插手,我就想她能夠好好的好起來。
“夫人您相信奴婢,奴婢真格痊愈了,破掉的地方也結了疤了,現下健步如飛,您瞧瞧。”
她作勢便要疾走給我看。我忙拉住了她,阻止她的傷口撕裂。
“得了吧你,今兒就算說破大天去,你也不能由著性子來,快回去擦藥。”
我的不容商量讓洛蔥緊張起來。她想要拉起裙子給我看她的腿傷,但是她又知道不好,于是一拉一放著糾結。
“我隨你去。”
我的補充讓她愈發慌張了,眼見得回去養傷已成事實,她腦袋一熱,雙膝彎曲跪了下去。
“奴婢不能在夫人身邊服侍,每個時辰都是心焦如焚。壓根就無法消寧下來,請夫人不要讓奴婢離開您,奴婢求求您了。”
洛蔥情急之下眼淚都要出來了,我不忍再逼她,只好挺在原地站了下,上前扶起了她。
“把你的傷口給我看看。”
聽我有緩和的語氣。洛蔥當即破涕為笑,她很快摟起了袍際,顧不得什么她平日里掛在嘴邊的“夫人瞧不得污濁之事”的口頭禪,露出了傷疤給我看。
雖然傷口依然沒有小多少,但是正如她所說。結疤了,我本意是想她完全好起來之后再勞作的,但是看著她渴求的目光,我倒是說不出口了。
“若是痛,不許隱瞞。”
洛蔥對著我板著的臉色欣喜答了:“喏!”
沒有了藺繼相的暗助,又失去了田田魚的相幫,加之洛蔥被我強行押禁著養傷的時日,我的消息幾乎是閉塞的了,故而趙舞的關于姬喜已經在路上的言論對于我來說是新鮮的,姬喜的到來也很快便證實了趙舞的這一說法的實在性。
身受過藺繼相親傳的洛蔥做事能力果然不是蓋的,在她的疏導指揮下,被她精心安置的線人陸續傳遞了消息過來:
嬴政帶人親自招待了投靠過來的姬喜;嬴政在宴席上跟姬喜攀談氣氛甚好;嬴政在許久的召見之后,總算是結束了。
我側臥在狐貍軟榻上,在嬴政他們宴席散了的消息傳過來的這段時間里,一直揣測著他們的行徑是否會對我造成什么影響。
現在未雨綢繆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了,因為若不是嬴政的寵愛,我怕是死上千萬回了,而嬴政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的寵愛也不是無底線可以取用的,我必須自強起來。
“夫人,王上的轎攆朝著咱們這邊來了。”
洛蔥的稟報讓我先是一喜,而后便是驚憂:嬴政才和姬喜談論過世局,他們若是談的歡,那嬴政該會去姬綰那里歇息才是;他們若是談不攏,或是談得什么對我不妙的事,嬴政才會有可能來我這里吧?
不是說倆人宴席氣氛不錯嘛,嬴政突然來此,難不成真的是姬喜因為她女兒對我的仇恨而說了我什么?
他會說我什么呢?
嬴政進來的時候醉醺醺的,但神彩不錯,他提手拉起了蹲儀的我,牽著我走到了桌邊坐下。
“寡人今日有喜有憂,喜是多年心愿即將實現,憂,”他頓一下,看了我一眼,將我拉至他的腿間、坐于他的腿上,道:“你呢,今日可有喜有憂?”
直覺上講,嬴政是有些反常的,雖然我們在一起之后,他有越來越反常的正常情人該有的言詞和表情的跡象,但是像這會兒這樣袒露心聲之后反問了我、大有深刻交流意味的情形,還是第一次。
而且,似乎過于與姬喜的到來巧合,也突然。
他酒醺,情緒不大穩定,我提醒著自己,回答的小心翼翼。
“王上的到來便是奴妾最歡喜的事情了,”話說一半,我余光掃到按著我的吩咐端了檸水過來的殿外洛蔥的身形,轉而招呼了她進來:“奉上來。”
洛蔥的出現打斷了我不知如何說道的尷尬,她端著檸水進來,對著嬴政無聲施儀,而后輕輕將檸水呈遞給了我。
“王上,用些醒醒酒吧。”
我送到嬴政嘴邊,仔細觀察他對我一舉一動所表現出的喜怒情緒。
沒有抗拒我的殷勤服侍,嬴政湊近樽杯大口飲用兩下,離開杯口對我搖了搖頭,我明白他不想用了,于是將樽杯放在了桌子上,為他試了試嘴角。
冰涼的檸水下肚,嬴政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不再追問我沒有回答完整的問題,而是擁著我站起了身子。
“姬喜雖是慫了些,對寡人卻是,”他提到姬喜,面露歡愉,道:“出力不小。田溪,寡人就要報的大仇了,你可高興?”
他暈暈乎乎的捧著我的臉,雖是高興,表情卻雜著壓抑許久的苦澀。
我暗暗撐穩他的身子,深情回望他。
“王上高興,奴妾便高興。”
嬴政滿意的大笑,點頭道:“田溪高興,寡人愈發的高興。”
他的重復讓我更加堅定他的反常是有了什么心思,可是我又不敢輕易去觸發他的不知喜悲的心思,于是只能小心的服侍了他去臥寢。
“枕頭高度可好?”
我調整著他睡姿的高低度調,像是哄孩子一樣柔聲撫慰他。
嬴政微笑著躺定,一把拉我入懷,不許我離開他的胸膛。
“甚好。”
對于嬴政難得的表現出的霸道孩子氣,我心里滿滿的全是柔情。
“奴妾讓人準備了洗漱浴水,這就服侍王上用了,也好睡的香甜些。”
我正要起身去準備,嬴政執拗的按著我回到了他的懷中。
“寡人腦沉,就這么睡了,你躺好,不許動。”
被他牽制需要著,我靜靜依附在他身上,雖然姿勢不是很舒服,可是卻一點不覺著難受,我想,這種滿足與歡愉是出于我對嬴政滿滿的愛情吧。
左耳是嬴政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右耳是嬴政深沉均勻的呼吸聲,除了環著我的手臂依然力道適宜之外,各種指標都顯示著醉酒的嬴政已經睡著了。
“王上?”
擔心我的動作會驚到睡去的嬴政,故而我又躺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試著呼喚他,得不到他的任何回應,我知道,他定是已經熟睡了,于是我緩緩移動身子,從他的臂膀中以最小的動靜脫離了出來。
不是我不想就這么和他相依著睡去,而是他今日如此反常,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遇著的歡喜之外的憂慮之事。
披了件外袍,我看了眼依舊保持著原樣沉睡的嬴政,稍稍安心地躡手躡腳走出殿外,示意殿外的趙高跟著我遠離了些殿門。
“燕地讓夫人的父親可安置好了?”
我開門見山,直奔著敞開了和趙高聊的目的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