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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趙高拆密函的空檔看向嬴政,見嬴政神態(tài)磊落,全然沒有在意我面色的意識,當即明了他不是在有意試探我,而是趕巧了有訊報要來,于是安下心去聽趙高的念詞:
“王上所令之疑,臣下王翦請稟!
請言項羽之為人也,恢惡叱咤,千人皆廢。
暗查邊人所述:項羽為人剽悍滑賊,諸所過無不慘滅;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妒賢嫉能,為人刻印,劧荒蓯?項氏隨行門客,賢才怨之,屬地畔之,此特匹夫之勇耳!”
原來嬴政是要王翦去調查項羽了,這封訊報也是王翦給嬴政的反饋,難怪嬴政不避諱我的存在,是因為他要王翦所做之事并非全都是國家大事啊。
“虎門敗子!”
嬴政聽完,微微含怒。
因為班木和栗耳的原因,嬴政去監(jiān)視項羽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王翦反饋的關于項羽的行徑,卻是令我深感意外的作為了。
再怎么說,即便是奇人必有異象,可是壯年要成為西楚霸王的項羽少年是如此的紈绔模樣,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啊。
難道,是項羽或者項羽背后的人、察覺或是心中明朗嬴政不會松懈于項羽的存在,所以要項羽故意這樣掩人耳目的?可若是這樣,那項羽以后就得時時改頭換面、得裝的多累啊!
不過,這個時代的人通常都有一種驚人的耐力和心理戰(zhàn)斗力,項羽為了保命,又能成就歷史上傳說的那般的霸業(yè),有此能耐也未可知。
“寡人讓王翦抽兵離楚前查視了這位項燕之后一陣子,本覺他能亂陣之中射中班木,無論如何也當有所奇象,然而今時聽來,卻是有些失望的。
楚地項氏一門。一向忠肝烈膽,才人輩出,如今卻有如此后人作為,可是令人惋惜的了。此人。你怎么看?”
嬴政看向我,雖然是在詢問我對項羽的意見,但明顯的,他對于項羽的日常行徑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的興趣。
“王上父愛豪情讓人動容。
您對栗耳,并非如外人所知的那樣,只是強壓壓力給他,只求最后結果的;他若干年后殊死一戰(zhàn)的安危,您也并沒有聽之任之,讓他去冒無妄丟了性命之險的危難。
王上您,鐵血柔情。令奴妾感動,奴妾敬您!”
我恬靜笑著,為嬴政不顯山露水、卻細致入微的父愛動容,分析著他的護犢之心,我由衷的敬佩他的為人。
嬴政被我的感性說的無奈笑了。他舉杯應邀,狂飲一杯,溫柔的看著我也喝了。
“項羽眼下頑劣成性,聽上去似乎是無可救藥的令人失望,然而這些都是大秦謀士的主觀判斷,且他到底年紀尚小,有些潛能一時半會兒是看不透的。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不會無緣無故就給了他擔當輝煌的使命的,誰能說得準他此后會不會突然性情大變而身擁神力呢?
奴妾于王上要栗耳復仇之日便數(shù)次推算星象,奴妾可以確認,有明確的星宿動數(shù)預示他后勁兒震天,來日必會大放異彩。
在奴妾看來,世事誰人皆無法預料。不管后話如何,栗耳還是不要松懈倦怠武藝的好。”
項羽的輝煌是一定的,嬴政要我談對項羽的看法,我不能不如實說,可是我也怕我直接說出來他會震怒強殺項羽。所以我先以父子之情穩(wěn)了他的情緒,見他心情不錯時才開口說了我的所知。
聽我勸諫,嬴政皺眉順應了我。
“栗耳為兄衍,雖是寡人交給他的一個任務,卻也并非他此生的夙愿,無論如何,他作為大秦的公子,都要面對項羽之外的千軍萬馬之局的,故而說到懈怠,卻是不會的。”
他的話讓我沉重的心思稍微安順了一些。
雖然栗耳命運悲情,但他若是就此消沉待命,那就真的一丁點勝算都沒有了,若是他能勇練無敵,或許自身有些變數(shù)也說不準。
嬴政思索間見我神色凝重,忍不住問道:“依你之言,栗耳必敗?”
他是聽懂我的弦外之音了。
我很想說我沒有那個意思,但是,歷史就是歷史,我恐怕事實比嬴政預想的還要槽糕,因為栗耳若不英勇的死在項羽的手下,怕是他就要死于他自己兄弟的冤殺中了。
雖然栗耳的命運我無法十分碼定,但是嬴政的兒女除了胡亥之外,大多被殘殺在秦人刀下,卻是歷史白紙黑字無法更改的宿命。
只是這些,我卻是不敢說給嬴政聽的。
“栗耳的命數(shù)奴妾尚未參透,他能否另辟蹊徑名揚天下,亦是無從知曉。
王上,將來之事,誰又能說得準呢,依奴妾思慮著,沒準他們不相上下,一戰(zhàn)未果又約個數(shù)年苦練之后再戰(zhàn)、也是有可能的。”
我堆起期許的笑意,想要盡量去寬撫嬴政的心。
我的虛笑如何瞞得過嬴政的眼睛,他大致明了我對栗耳的不看好,沉重遠望殿外兩秒,轉而對我說了他賭得起便輸?shù)闷鸬男乃肌?br/>
“寡人讓人稟報項羽的情況,并非是要護著栗耳、給他鍍層性命符的,男子漢大丈夫,世活一遭如何能不流血而亡?
寡人是想著,若是寡人知曉項羽真?zhèn)€能力過人又拼力而為,那便要栗耳愈發(fā)勤勉的強行歷練了,否則的話,在王宮內母愛仆護,經不得風霜刀劍,那可真是要白白拿寡人的栗耳公子給人家當箭靶子了。”
嬴政的嘴里豪情細語,眼眸中卻是令人心痛的憂慮,他一定是舍不得栗耳小小年紀便被定了宿命的,可是他的信念是,好男兒若不能堂堂正正的生,那便要磊落剛正的去死,所以他寧愿盡力去磨礪栗耳成為人上人,也不愿意就此取消已經放出的復仇之約。
栗耳視我為親姨娘一般,他又那么人小志大,我是打心眼兒里喜歡他的,所以他的命運也深深的揪著我的心,我只恨我自己不能改變他的宿命卻又提前預知了他的悲情,這樣的局勢,不但我心酸,也惹得嬴政繁雜的心底更添哀傷。
與嬴政說透一些天意之后,我接連數(shù)日都不敢到姒水宮附近行走,因為我怕我會遇著栗耳,我怕我的情緒會影響到他的奮發(fā)和他或許能夠更改的命運。
有時候我會覺著,我的千年之后的記憶讓我在這個世界里就像是一個會讓人變得不幸運的巫師,滿眼的繁華在我眼中轉化透析,全部都是不堪直視的結局。
所以,我更偏愛的,是冷颼颼的走在人跡稀少的深叢里。
“…您這就叫做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吧,石頭在本應屬于您的舞臺上引吭婀娜、無比暢意,您呢,卻在著內宮深處僻靜的角落里禱念祈福、徒憂悲切。”
隱隱約約的順風之音傳入耳中,我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耳朵也傾注了注意力到發(fā)音源的方向;洛蔥聰穎,也和我一起做出了慢行的反應。
“你錯了,‘石頭’并非是本宮引來的。”
聲音傳過來依然很稀碎,不過聽得出來,這句是趙夫人的聲音。
趙夫人對我因為班木的事情耿耿于懷,她這個天氣出現(xiàn)在這里,又明顯的和人說著什么,不禁讓我思慮到我自個兒,不由得精神頭更加專注起來。
“卻是您睜只眼閉只眼放進來的,您心里就不氣?
今時如何情況?不但您不希望看到的兄長不得救的憂慮成了真,就是寄念想到您身上的代國百姓、也險些遭遇了屠城的危難,怎么樣,順心如意了?”
這個緊著趙夫人的話駁斥趙夫人的聲音,我聽得熟悉,很明顯,如此魅惑,是趙舞無疑。
趙夫人聽得,并沒有斥責趙舞年輕的不敬之意,她似乎是被說中了心思,只是惱怒的埋怨。
“若非那個賤婢子和她主子的計謀,我如何要受得如此屈辱。”
我聽見趙夫人憤然的聲音道出,心猛地一緊:她不會是在和趙舞密謀著說我吧,可是,她們要說我什么呢?
這樣想著,我更加小步的緩慢前進,將所有的聽力能力都投注在了她們所在的位置。
“您錯了,若是只是賤婢子和她主子的計謀,我倒不會來數(shù)落您了。
您想想看,燕國亡權在即,窟姂宮整日開門如閉,她還能指使人、去管顧的了她的親人滅絕后王上去殺誰的事情?”
趙舞的言詞聽的我原本以為她們是在說我的心里犯了糊涂,難道,她們在研究我和姬綰的關系?
疑惑著,我又走近了一些,聽著趙舞繼續(xù)說了下去。
“前幾日那賤婢子去姒水宮的事情你知道的吧,呵~~~若非齊溪宮的那位主兒聞風去姒水宮擺活,想是那賤婢子就會得償所愿了。
她一個小小的羅敷,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同時玩轉姒水宮和齊溪宮?
誰給的她那么大的權力讓田田魚縱容她去闖入姒水宮胡作非為、危言聳聽,嚇得齊溪宮都要出面去阻止,您心里有數(shù)的吧?”
“賤婢子”是誰?趙夫人說姬綰是“賤婢子”的主子,難道她指的是駝鈴——可駝鈴不是羅敷啊9有,除了姬綰這位主子,這位“賤婢子”還有誰在給她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