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br>
張垚懷著一種憤怒、失落、被欺騙的感覺回到監舍,閉著眼往炕上一躺,心里卻在流淚,二十年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整整一代人的時間啊。不是說要從輕的嗎,難道這就是從輕嗎,他的心里怎么也拐不過這個彎。</br>
想好了必須上訴,反正上訴又不加刑,最多就是個維持原判,就是在看守所待的時間長一點。張垚一翻身爬了起來,按住喊話器要求找所長要紙和筆上訴。徐磊也說,該上訴就上訴,要是萬一上下來不就賺了嗎,這就更加堅定了張垚上訴的決心。</br>
要來了紙和筆,張垚就開始趴在炕上寫起了上訴書。張慶玉在旁邊看了一會,問道:“我們怎么沒寫上訴書?”劉凱在旁邊夾著鉤,邊說道:“你們里面有死刑,上訴是必然的,和垚哥這個不是一回事。其他幾個人也在旁邊支持張垚上訴。</br>
張垚的上訴書是在放風場直接交給王大隊的,王大隊看完后對張垚說:“看你寫的理由還比較充足,不過這個東西管用不管用就不好說了,你自己要有個心理準備。”</br>
張垚趴在欄桿上說:“放心王大隊,上下來就上下來,上不下來也就死了心了?!?lt;/br>
又過了好幾天,包號的王所來找張垚,見面就問:“你上訴了?”</br>
“是的,哥哥”張垚回答說。</br>
“我這還想著哪一天找家里人來接見你呢,你這一上訴就見不上了?!蓖跛卣f道。</br>
張垚的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咬了咬牙說道:“上訴看看吧,判的太多了,家里人見不見的以后再說吧?!?lt;/br>
王所看了看他,說:“別哭了,誰讓你自己做的呢,家里都也挺好,老婆孩子都也好。”</br>
“哥哥,能寫個委托書讓我哥全權代理把我的婚離了嗎,二十年那,不能讓人家等上二十年吧?!睆垐惓聊艘粫赫f道。</br>
王所倒是回答的挺痛快:“行啊,你寫一個書面的東西摁上手印給我吧。”</br>
上訴材料遞上去大約一個月后,省高院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是下午來的。一進提審室張垚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那兩個人喝的滿臉通紅,其中一個胖子拿出一摞材料放到桌子上,邊看邊問張垚:“你說你在刑警隊的時候刑訊逼供,你有證據嗎?你走的簡易程序那是經過你本人同意的,你說只有口供沒有證據,沒有證據是公安不會抓你... ...”等等一些問題,但是都沒有一個實質性的正面回答。張垚和他們叨叨了半天,除了他們用那種以上欺下的姿態在教訓張垚外,給本就沒有一點談問題的態度。</br>
最后高院那兩個人臨走的時候,其中那個胖子對張垚說:“沒有證據,那是公安機關在辦案時候的失誤,但是不代表你沒有罪?!边@句話張垚記了一輩子。張垚從這次的提審中就已經感覺到上訴已經沒有結果,你這也只能等著了。</br>
劉凱的家里人已經來接見完,可能最近就要發少管所。在接見的最后劉凱提及了張垚,他的姨夫讓劉凱帶個好給張垚,畢竟都是曾經的朋友。</br>
這天號里又送來了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少年犯,因故意殺人被抓,還在學校上學。都是孩子,張垚也沒太怎么難為他,只是讓他講了講怎么殺的人。原來是一個社會青年到學校里去打他的同班同學,出于義氣的原因,他就從包里抽出一把大砍刀,對準那個社會青年就是一刀,他自己講只聽見“咔嚓”一聲,那個青年還往前跑了兩三步,就噗通一聲栽倒了。后來110去了他才知道,他的那一刀連脖子帶半邊肩膀都給砍斷,人當時就沒氣了,可以想像他當時是用了多么大的力氣。張垚不由得從心里感慨,現在的小孩子真的是不可理喻,已經完全不像他出來混社會的那個時候了,簡直是太可怕了。這個孩子只有十三歲,以后那么漫長的人生路他這么走呢?</br>
三個月后,張垚的高院二審判決下來了——維持原判,雖然這種結果早在預料之中,但張垚的心理還是很難受,結果已經不容更改,唯一更改的辦法就是進到監獄后繼續申訴。但這種方式據說申訴期間監獄不給減刑,張垚也不知真假,暫時放棄了這種念頭。</br>
張垚自從接到高院的判決后,一直心煩意亂,雖然包號的王所也來通知了他,臨上監獄前讓和家里人見上一面,但他的心就是平靜不下來。再加上吳世海也開完了庭,又開始不正干了,張垚實在氣不過,沖突終于爆發了。</br>
張垚和吳世海狠狠的干了一架,雖然張垚在這場沖突中占了上風,但結果兩個人都是一樣的,被王大隊和幾個管教所長帶到了辦公室。只見王大隊從值班室里拿出了一根皮管子,嘴里罵著:“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咹,不吃好糧食是吧!劉鵬,劉鵬?!?lt;/br>
勞動號號長劉鵬一邊答應著一邊從外面飛快地跑來,氣喘吁吁的問:“王大隊啥事?”</br>
“給我喊幾個人來,”用皮管子指著張垚和吳世海說“把這兩個人每人十皮管子?!闭f完便把皮管子狠狠地扔在了地上。</br>
不一會劉鵬從外邊喊了三個人來,他和猴子照顧張垚,另外兩個照顧吳世海。張垚脫下褲子趴在地上,冰涼的地面炸得他一陣哆嗦,劉鵬揚起手里的皮管子說:“你哆嗦什么,別亂動,小心打了腿上?!焙镒愚糁鴱垐惖耐?,防止他亂動。就聽見“啪啪啪”的一陣響,雖然劉鵬已經是手下留情照顧張垚了,但打在張垚的腚上還是火辣辣的痛。十下打完后劉鵬將皮管子扔給了另外那兩個人說:“給,照常打?!?lt;/br>
那兩個人接過皮管子就下了手。吳世海鬼哭一樣的嚎叫起來,十下打完后,張垚看到吳世海的屁股都已經開始發黑了。心想,這虧的是弟兄們照顧,要不然自己的屁股也得這樣。吳世?;氐奖O舍就趴在炕上哼哼起來,連坐都不敢坐了,一連過了三、四天才敢坐起來。</br>
這天包號的王所將張垚帶了出去,說是接見,張垚的心“蹦蹦”直跳,自己告誡自己見面時堅決不能哭。但一進了提審室,看到年邁的父母和孩子,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止不住的流。父母一陣的囑咐,張垚把手伸過隔離的網子,撫摸著孩子的頭,邊流著淚邊答應著。那種見面的場景就如同生死離別一樣,連旁邊的監督警察都用手擦拭著眼角。</br>
接見的時間也就十幾分鐘,王所故意又延長了一點,但張垚還是感覺時間過得太快,還有許多的話沒有說完,就要被帶回去了。張垚邊走邊回頭,孩子也一直在旁邊喊著“爸爸、爸爸”。他的心如同碎了一般。</br>
(你想了解監獄的真實生活嗎?請繼續關注第二部《300米地下》精彩紛呈)(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