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池棠怎么也想不通。
    阿娘一個孤女，能妨礙到齊國公什么？
    齊國公所看重的無非是爹爹，可爹爹本來就因?yàn)楦心铨R國公夫人對阿娘的救命之恩，始終對齊國公忠心耿耿。
    這些又跟阿娘有什么關(guān)系？
    池長庭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你還記得九年前發(fā)生過什么事嗎？”
    池棠當(dāng)然記得，九年前，她沒了阿娘。
    剛要開口回答，又閉上了嘴。
    爹爹要問的應(yīng)該不是這個。
    池棠正打算再仔細(xì)想想，池長庭卻自己說出了答案：“九年前，御史中丞穆鴻在江南遇難。”
    他這么一說，池棠也記起來了。
    可這同阿娘有什么關(guān)系？
    池長庭目光沉沉，道：“當(dāng)初穆公在江南遇難，消息傳來，齊國公有意讓我外放吳縣，溝通江南士族，因你娘病重，我拒絕了。”
    池棠呆了一呆，忽然開始渾身發(fā)抖。
    因?yàn)榘⒛锊≈?，爹爹不肯去江南，所以就殺了阿娘?br/>     “這太荒謬了……”池棠喃喃道。
    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事？怎么會有人這么隨便害人性命？
    池長庭看著她沒有說話。
    其實(shí)還有一些事，是他暫時無法訴之于口的，尤其對著女兒。
    當(dāng)年阿菀剛?cè)?，母親便想為他求娶齊國公之女薛氏八娘，當(dāng)時他一怒之下將母親送回了陳留老家。
    又三年后，齊國公也向他流露過招婿之意，他還是拒絕了。
    在他拒絕之后不到半年，薛八出嫁了。
    齊國公也許不會費(fèi)盡心思去對付阿菀，但他對付阿菀根本無需費(fèi)盡心思。
    隨手捏死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
    他會信芳姑的話，真的并不是不能接受阿菀之死。
    “爹爹……”池棠怔愣半天，抬起頭，含淚看著他，“這樣的理由，也太可怕了……”
    池長庭摸了摸她的腦袋，嘆道：“只是猜測，還是要有證據(jù)?！?br/>     池棠吸了吸鼻子，點(diǎn)點(diǎn)頭，問道：“那在有證據(jù)之前，爹爹會怎么面對齊國公？”
    “一切照舊?！背亻L庭道。
    說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問道：“薛十二給你氣受了？”
    池棠扁了扁嘴，道：“她說我忘恩負(fù)義……這事還沒確定，我就把她當(dāng)仇人一樣……萬一搞錯了……可是要我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我也做不到?！?br/>     池長庭拍了拍她的肩：“這確實(shí)難為你了，你就少和薛十二碰面吧，最多再半個月，昌松那邊就有消息了?！?br/>     說到這里，忽然心中一動。
    半個月，實(shí)在可以發(fā)生太多事了。
    池棠點(diǎn)頭，又道：“昨天薛十二說讓我把輕羅還給她，她是在說氣話吧？我要不要真的還了？”
    池長庭想了想，道：“還吧！輕羅畢竟是齊國公府出身，你留身邊也不太合適，趁這機(jī)會還了，就當(dāng)你們小姑娘鬧矛盾好了?！?br/>     池棠應(yīng)下。
    反正已經(jīng)傷感情了，也不差多加一樁。
    池長庭又道：“既然我已經(jīng)回來了，東宮暗衛(wèi)也退回去吧！”
    池棠心疼了一下，還是乖乖點(diǎn)頭。
    忽然警惕看他一眼，搶著說道：“青衣就不用了吧？太子殿下說青衣現(xiàn)在只聽我一個人的了！”
    池長庭原本真的想把青衣也趕走，聽她這么一說，心里突然有了其他念頭，便順勢應(yīng)了下來。
    池棠原以為爹爹一定不會像她這樣沉不住氣，結(jié)果竟然是她高估了爹爹。
    第二天，齊國公設(shè)宴為池長庭接風(fēng)。
    池長庭去了，而后宴半退席，拂袖而去，氣得齊國公當(dāng)場砸了酒杯。
    這下全京城都知道池長庭剛升官就和舊主鬧翻了。
    “池叔叔這是干什么呢？”連陸子衫也得到消息了，“你們家不是一向同薛家挺好？怎么先是你跟薛十二鬧翻，現(xiàn)在連池叔叔跟齊國公也不好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池棠抱著腦袋哀嚎：“難得出來玩，就不要說這些掃興的事嘛！”
    陸子衫嚷道：“已經(jīng)很掃興了??！本來說帶你去聽書的，現(xiàn)在被池叔叔這事一鬧，東市那家居然不說了！”
    池棠拉了拉披風(fēng)，沒精打采地說：“聽不了說書，來曲江池吹吹風(fēng)不也挺好？”
    陸子衫睨了她一眼，道：“你現(xiàn)在這樣子，哪里好了？”
    突然湊近道：“你快偷偷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現(xiàn)在外面都在說池叔叔忘恩負(fù)義，急死我了！”
    “我爹才沒有忘恩負(fù)義！”池棠氣得一下子精神了，“是齊國公——”戛然而止，又蔫了下去，“別問了，都是大人的事，我也不懂……”
    陸子衫見套不出話，只好作罷，轉(zhuǎn)而說起了自己：“……我娘最近好像終于放棄了我的表哥們，開始給我介紹京城的小郎君了，每天都忙得不行，不是相約去廟里上香，就是請人家到家里坐坐，你猜今天她想干什么？”
    “不知道……”池棠有氣無力地說。
    陸子衫不滿地捏了捏她的臉，雖然對方好像不想聽，可擋不住她想說?。?br/>     “今天邀了魏縣侯夫人來家里喝茶呢！魏縣侯你知道嗎？我娘還真的盯上杜壑了！嚇得我趕緊跑了！不是我妄自菲薄，但她真的該認(rèn)真看看她女兒什么樣……”
    陸子衫說得興致極高，完全沒發(fā)現(xiàn)周圍的動靜。
    池棠卻是看到了朝這里跑來的人，不過沒提醒她。
    不過陸子衫也不是毫無感覺，至少能感覺到池棠沒在聽：“你干什么呢？我們八年的友情都不能換你認(rèn)真一點(diǎn)聽我說話？”神色忿忿。
    池棠倦倦懶懶地?fù)纹鹣掳停溃骸拔以诘戎茨阍趺幢惶Щ厝ハ嘤H呢！”
    ……
    陸子衫被家人連哄帶嚇地帶回去了。
    池棠仍舊坐在池畔亭中，一動也不想動，連思考也不一點(diǎn)都不帶。
    反正最近的事復(fù)雜得她帶上腦子也不夠用了。
    爹爹說，齊國公已經(jīng)知道了他在調(diào)查阿娘之死的事了。
    這些都是一顆心九曲十八彎的人，就憑這一點(diǎn)知道，齊國公已經(jīng)推論出爹爹有什么想法了，因此才會在兩天前的接風(fēng)宴上不歡而散。
    所以，薛箏知道了嗎？
    池棠迷迷糊糊想著，忽然被冬芒輕輕推了一下。
    回神抬頭，正好見一群華服少女拾階而上，言笑盈盈，十分動人。
    池棠卻心里“咯噔”一下，看著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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