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溫暖
    潘二娘把銀子放回小喬手上：“孩子，這是你辛苦得來，你該自己收著”
    小喬將銀子又推回潘二娘懷里：“二姨，若沒有大牛哥帶我們回家，若姨夫和二姨不收留，我們兄弟此時(shí)不知流落到哪里，可能已經(jīng)餓死凍死了。有姨夫和二姨、兄弟姐妹們照料著，我哥哥才能安心養(yǎng)傷，慢慢好起來，不怕殘廢了。我也才能夠放心到外邊走走看看，這還得大牛哥陪著，沒有大牛哥在身邊，我是不敢上街的，我怕被人欺負(fù)，被人捉去做奴仆，那多可憐”
    潘二娘連連點(diǎn)頭：“那倒是真的，前兩年村上林家的三小子都八歲了，大街上還被人撿了去……你和四蛟，沒大孩子跟著，可不敢隨意亂跑”
    “嗯，我知道了二姨。銀子是我和大牛哥共同賺來，家里人人有份，昨晚買棉被衣裳花了些，我和大牛哥各自身上帶有一點(diǎn)，這二十兩交給二姨，拿去還了咱們家余下的債，剩下的買年貨，替全家人置新衣，一套不夠，每人兩套吧？我和大牛哥、阿浩哥就不用了，我們自己去買今年咱們家過個(gè)小肥年，要?dú)g歡喜喜的，買了鞭炮回來燃放，好不好？”
    “好”
    四蛟啃著個(gè)雞腿，滿臉油花，舉雙手贊成：“買鞭炮小喬我跟你去買”
    潘富年笑得合不攏嘴：“買給買明天我和你母親進(jìn)城，都買上”
    大牛驚訝：“娘，你和爹要進(jìn)城？”
    潘二娘見小喬堅(jiān)持，便把銀子收了，笑著說：“是啊，你三姨捎信來，要我們?nèi)ヒ惶恕?br/>     大牛有點(diǎn)緊張：“娘，我……我也去？”
    潘二娘淡然道：“你就不用去了，在外邊跑了兩天，你和小喬家里歇著，照料阿浩和二虎，我和你爹帶大妞三豹去走走，順便買上該買的物什”
    她看向小喬：“孩子，大牛運(yùn)氣好才會(huì)遇見你們，是上天垂憐照顧潘家，才讓你落到我們家來……進(jìn)了門就是一家人，難為你兄弟倆與我們同甘共苦，二姨也不跟你推辭客氣，這銀子我就收著，咱們?nèi)逸p輕松松過個(gè)年”
    “哎就是要這樣”
    寒冷冬夜，有了新棉被，一家人睡得格外香甜，老天也會(huì)湊熱鬧，后半夜紛紛揚(yáng)揚(yáng)下起了鵝毛大雪，小喬卻再不怕冷了，仍是兩人合蓋，松軟厚實(shí)的棉被足夠?qū)挻螅斡伤诶镞吷细Z下竄，汪浩哲只需壓住一角，便不用擔(dān)心棉被讓她卷裹了去。
    第二天早上他醒來，小喬還在睡，想是兩天里累壞了，四蛟在外邊吱喳亂喊也沒能將他吵醒，他仰躺著，雙目緊閉，嘴唇微啟，呼吸聲幾不可聞，汪浩哲注視他被藥汁涂得紫黑的小臉，忽然有點(diǎn)害怕起來，伸出手搭在他脖子上，還好，脈搏跳動(dòng)著，一層細(xì)微的汗水沾濕了他的手，這小子，竟然冒汗了真有那么熱么？手掌輕撫上他額頭，一樣的濕潤(rùn)。汪浩哲輕嘆口氣，沒錯(cuò)，有了新棉被真是不同，昨晚確實(shí)太暖和太舒服了，睡夢(mèng)中都能體會(huì)到陽光照耀在身上的感覺
    這小小的人兒，靠在他身邊暖乎乎的，睡到半夜他小心翻身時(shí)被什么東西咯了一下，伸手在棉被底下摸出那顆明珠，小喬竟然沒有賣掉珠子，睡覺還握在手里，可是哪來的銀子？又買新衣又買棉被，他和大牛神神秘秘地在做什么？小家伙不肯痛快說，得找大牛來問問。
    院子里鋪了厚厚一層積雪，雪花仍在空中飛舞飄落，這時(shí)候多好玩啊，團(tuán)雪球打雪仗，在院子里捏雪人堆牛馬，怎么都好，可小喬卻還不肯起床，四蛟忍無可忍，吱扭一聲推了房門跑進(jìn)去，站在床前呆看里側(cè)翻個(gè)身又睡過去的小喬，問汪浩哲：
    “阿浩哥，我想喊小喬起床”
    “做什么？”
    “出去玩啊，打雪仗外邊下了好大一場(chǎng)雪”
    “不玩，太冷”
    “可是小喬想玩”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想玩，他也想”
    大妞見房門開著，便端了熱水進(jìn)來：“阿浩哥，洗臉了”
    發(fā)現(xiàn)小喬還在睡，伸手就拍打一下：“起床外頭下雪呢，村里小孩子們都鬧翻天了，你還睡”
    小喬被吵醒，翻身爬起來，揉揉眼：“什么時(shí)辰？二姨……你母親她們走了嗎？”
    大妞邊拿外衣外褲給她套上，邊答：“正準(zhǔn)備吃了早飯出門呢”
    “哎呀”
    小喬吱溜滑下床，汪浩哲拉住她：“又想去哪里？”
    “哥，今天不去哪里，我得寫張清單，讓二姨他們買些鍋盆、木炭還有多種食材回來”
    大妞奇道：“要那些做什么？咱們家沒有鍋盆么？院子里柴木多著……”
    小喬接過大妞手上的帕巾就要往自己臉上擦，猛想起臉上涂了藥汁不用洗臉的，便轉(zhuǎn)身去替汪浩哲擦臉，擦完了才說：“要買好的，用得順手的東西，買木炭還得配小火爐，我怕了廚房那個(gè)大灶——我準(zhǔn)備教你們做菜，看誰做得最好”
    大妞又驚又喜：“真的？我一定好好學(xué)，要做到最好”
    四蛟拉著小喬：“小喬小喬，我們?nèi)L雪球”
    小喬甩開他：“去小屁孩才玩那個(gè)”
    四蛟不服：“你跟我同歲，你不是小屁孩？”
    小喬楞住，大妞捂著嘴笑，汪浩哲雙眼幽深黑亮，看著四蛟淡淡道：“跟你說過了，他不玩那個(gè)”
    大雪紛飛，路上定是很難行走，潘富年想勸潘二娘改日再進(jìn)城，潘二娘卻執(zhí)意要去，看看大牛不在面前，她對(duì)潘富年說道：“這事遲早要說開，從頭到尾咱們都是守信占理的那一邊，這回，也不給她抓了小辮子去”
    大妞卻沒能跟去，雪大路滑，怕牛車?yán)粍?dòng)太多的人，好在大妞手上已有小喬給買的各樣心愛物品，也不太執(zhí)著于進(jìn)城，送走爹和娘后，和二妞帶上三妞、妞妞坐到屋檐下火塘邊，姐妹幾個(gè)滿懷歡喜，興致勃勃串珠子打絡(luò)子，笑語宴宴，快樂得像幾只小喜鵲。
    大牛打理了汪浩哲和二虎之后，跑到院子另一側(cè)背風(fēng)處的牛欄去抱稻草喂老母牛，就不見回來，估計(jì)是猜到父母今天趕著進(jìn)城，必定跟他和玉蓮的婚事有關(guān)，難免忐忑不安，躲起來想心事去了。
    三妞有了新的花棉襖，小喬又能穿上自己那件天青色棉衣，坐在屋里陪汪浩哲說話，汪浩哲問過大牛，知道小喬這兩天在城里大酒樓替人炒菜賺錢，心里難過了半天，他叮囑小喬不要再去，這么小個(gè)，站在凳子上做菜，萬一摔著燙著怎么辦？做哥哥的寧愿受苦，也不要弟弟拿血汗換銀子供養(yǎng)，先在大牛家安心住著，等哥哥傷好了再做道理。末了又追問小喬：既然能記下那么多樣菜譜，原先家里的情況應(yīng)該也記得些罷？小喬作沉思狀，支支唔唔，東編西湊胡亂說了些事塘塞他，覺得自己簡(jiǎn)直快要瘋掉——連續(xù)幾天，面對(duì)不同的人編說不同的謊言，感覺人品都被降低了好幾階。
    幸虧沒過多久陳應(yīng)景來了，四蛟跑進(jìn)來叫小喬：“小秀才找你呢，他想和你說話”
    小喬松了口氣，起身就走，汪浩哲拉住她：“你的臉還沒好，不要太靠近火邊……我說過的話不可再忘了：出院門必須告訴我有什么事，與我商量，我才是你親哥哥”
    小喬囧住，汪浩哲不說，她還真忘記初來潘家他給她定的規(guī)矩：不許跑出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