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養心殿時,如懿有過一瞬的恍惚,龍涎香混著薄荷腦油的氣味傳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有磁性的笑聲傳來,對她說:“嬛嬛,是你來了。”
然后心猿意馬就此戛然而止。她自嘲般定了定神,跟著小太監往里走。
皇帝的小書房在養心殿西暖閣的末間,地方雖不大,卻布置得清雅肅穆,窗明幾凈。御前的大太監王欽親自替如懿打了簾子進來,如懿冷不丁瞟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猥瑣相,厭棄地別過頭去。
皇帝著一襲月白色紗綴繡八團夔龍單袍在窗下,閑閑捧一卷書,淡金色的澄澈秋陽自雪白的明紙窗外灑落全身,任由光暈染出一身溫暖的輪廓,紫銅嵌琺瑯的龍紋香爐里燃著琥珀似的龍涎香,幽幽裊裊,襯著滿架書香,倒像是一軸筆法清淡的寫意畫卷。
他向如懿的方向望過來,面容比上次看見時整潔了許多,舒朗笑道:“你來了?倒是巧,你與朕穿了一樣的顏色。”
如懿穿著的是一件月白緞織彩百花飛蝶袷襯衣,腰上松松垮垮,是三四月份的孕婦常穿的樣式,月白素凈的妝花緞面上,以十余種色線織成點點折枝花卉及蟲蝶紋樣,不失華艷,更和皇帝衣著相稱,有些情侶裝的意味。
她含笑行禮,無視那股子膩歪勁兒,溫聲道:“沒有打擾了皇上讀書,就算是巧了。”
皇帝擱下書,朝她招招手,“過來坐,別累著孩子。”見如懿在榻邊坐了,方才笑道:“朕剛登基,前朝的事沒個完,一直不得空去看你們。如今你過來正好。”他嗅了嗅,見如懿身后的少簡手里捧著一個紅籮小食盒,“帶了什么好吃的,好香!”
如懿揚一揚臉,示意少簡一樣樣取出來,不過是四樣小點心,糖蒸酥酪、松子穰、藕粉桂花糖糕和玫瑰山楂餡兒的山藥糕。
皇帝笑道:“朕正好有些餓了,陪朕一起用一點。”
如懿取了銀筷子出來,親自遞到皇帝手中,笑道:“妾身本想備四樣點心,誰知宮里只備了三樣現成的。這一味藕粉桂花糖糕還是太后賞賜下來的,說皇上原愛吃這個,就正好借花獻佛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藕粉桂花糖糕得滋味與從前她在眉莊宮里吃過的別無二致,約摸是太后也在悄悄懷念著故人吧。
皇帝“唔”了一聲,夾了一筷子慢慢吃了,隨口道:“聽說皇額娘給你改了個名字?”
“叫如懿,懿為美好安靜。林慮懿德,非禮不處,所以叫如懿。”如懿并不提是自己求的,只笑道:“妾身倒很喜歡這個名字,聽著就喜慶,是太后疼妾身了。”
皇帝輕噓一口氣,嘆道:“皇額娘的性子,朕在她身邊多年也摸不清楚。她給你改了名兒,又是這個意思,大概是不會難為你了。”他握一握如懿的手腕,“今兒早上,朕聽說景仁宮皇后過身了,原想著你該去看看,但怕太后多心,也不便說什么了。”
如懿低眉一瞬,復又輕笑:“皇上放心,妾身無事,左右也是多年不見的人了,見了也是無益。妾身知道,妾身是愛新覺羅家的人,不該給皇上添是非。”
皇帝欣慰地點點頭,親手遞了一塊山藥糕給她,“這山藥糕酸酸甜甜的,正適合你現在的胃口。眼下冊封沒下來,委屈你和孩子了,等過些日子搬到正經的正殿去,朕再去陪你。”
“皇上操勞國事,妾身明白。”如懿謝過,偏頭打量著四周,岔開話題:“皇上喜歡壁瓶,本可四時插花,只是如今點著龍涎香,反而不用花草好,以免亂了氣味。”
皇帝笑吟吟道:“朕也這樣想。所以寧可空著,閑來觀賞把玩,也是好的。”
如懿的目光一一掃過擺放的錯落有致的壁瓶上的各個圖案,狀似無意道:“這一尊‘老萊子彩衣娛親’看著生動有趣,倒比其他的吉祥圖案好些。”
皇帝不疑有他,道:“是官窯新燒出來的,共有二十四尊,合著二十四孝。你若喜歡,改日讓內務府送到你的新殿去。”
“既是二十四尊一副,妾身怎敢奪人所好?”如懿笑了笑,瞥了一眼書架,又望一望皇帝案上,奇道:“說起來,皇上素日常看的那本《二十四孝》,怎么如今不在身前了?”
皇帝不以為意:“大概是隨手放哪里了,回頭讓王欽去找找。”
“皇上心存孝道,即便不看書,也是可以倒背如流的,難怪未曾發覺。”如懿沉靜微笑,“正如《二十四孝》第一篇,講虞舜孝感動天,皇上與虞舜一樣是君王,皇上孝心可嘉,世人自然追思慕法。只是皇上才登基,諸事忙亂,來不及走一趟后宮……太后,還住在壽康宮里。”
皇帝這才聽出她的來意,涼聲問道:“怎么?內務府不是再三請皇額娘去慈寧宮了嗎?怎么還住著壽康宮?”
如懿搖搖頭道:“皇上雖然不喜張揚,只吩咐內務府去做。但既有這份孝心,若不辦得鄭重其事,叫天下臣民知道,妾身卻忍不住替皇上委屈了。照妾身看,太后亦是這樣想的,所以存心將這個表示孝道的機會留給皇上,也好叫世人以皇上為典范,百善孝為先。”
皇帝靜了片刻,柔和笑容里帶一點疏懶意味:“朕也想讓皇太后移居慈寧宮。可是……”
如懿會意,示意宮人們退下。閣中只留了他們二人,皇帝方低低說:“可朕心里,總還是有道過不去的地方。”他的目光轉向窗外,有些癡惘,“朕的親生額娘……”
如懿輕輕按住了他的手,柔聲低勸:“人前人后,皇上的親生額娘都是太后。太后依舊住在壽康宮,等著皇上親自請她移住慈寧宮,何嘗不是因為顧念著這份母子之情?”
“母子之情,呵……”皇帝的目光沉靜若深水,“太后專寵多年,在朝中與宮中都頗有權勢,若再正位慈寧宮,朕怕她會不會……”
“會與不會,都不在于進不進慈寧宮,而在于皇上的魄力與才干。皇上心懷天下,胸中有萬千韜略,何懼區區一女子。”如懿定定地望著皇帝,反握住皇帝的手,以自己手心的冰涼,寬慰他掌心的潮熱,“慈寧宮,只是皇太后名正言順所居住的一個地方。委屈了太后的住所,天下臣民會指責您。而把太后送進了慈寧宮,是昭示了天下人,皇上以天下養太后,請她頤養天年。”
皇帝目光微沉,片刻,才露了兩分笑意:“那朕就依你所說,盡心孝敬,請太后頤養天年,好生養息。”
“皇上圣明。”如懿垂首道,復又輕嘆一聲,“其實,太后與皇上多年來風雨同舟,若是關系處得太僵,皇上難免傷懷。妾身,只是心疼皇上罷了。”
皇帝望了她一眼,默默頷首,但終究什么也沒說。
翌日,眾人皆到富察氏的長春宮中請安——如今是名正言順的皇后娘娘了。皇后命人賞了一籮紅橘下來,含笑道:“皇上念著咱們后宮,江南進貢的紅橘一到,就先挑了一籮送來,正好咱們也一起嘗嘗。”
如懿隨眾起身謝恩:“多謝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笑著免了禮數,看蓮心和素心分了紅橘,方慢慢道:“咱們這些姐妹,都是從前潛邸時便一起伺候皇上的,彼此知道性情。如今進了紫禁城做了皇上的人,一則規矩是定要守的,二則也別拘了往日的姐妹之情,彼此還是有說有笑才好。”
一向是皇后黨羽的高氏最先站了起來,滿面恭謹道:“皇后娘娘從前是妾身們的姐姐和主子,如今更是天下之母。妾身們不敢不心存恭敬。”
皇后淡然笑道:“晞月妹妹言重了。本宮比你們虛長幾歲,自然在教導之余,更要好好顧全你們。”
眾人皆道:“謝皇后娘娘隆恩。”
這一唱一和的,也不知是否達到了恩威并施的作用。如懿只低了頭慢慢剝著紅橘把玩,面上略含了一縷笑,淡淡不語。她懷著身孕,紅橘吃了上火,自然不會真得入口。
皇后對高氏的配合甚是滿意,含笑點了點頭:“如今太后已經先移居了慈寧宮,接著就是你們的大喜。”說到這里,她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如懿,眼底似乎掠上一層陰霾,笑容清減一二,“皇上已經擬定了你們的位分,也各自安排了宮室與你們居住,晌午旨意就會下來。你們坐著吃些橘子,好好聊聊,本宮有些乏了,先回寢殿歇息。”
眾人聞言一凜,哪有心思再坐,紛紛告辭了。
果然到了晌午,皇帝冊定位分的旨意遍傳六宮。如懿站在廊檐下逗著一雙藍羽鸚哥兒,聽惢心如數家珍:“立后大典之后,皇后已經挑了長春宮去住。蘇格格新添了三阿哥,封了純嬪,住在鐘粹宮。黃格格封了儀貴人,住在景陽宮。金格格只封了嘉貴人,住在啟祥宮,聽說她不怎么高興,只抱怨啟祥宮離皇上的養心殿太遠。再就是府里的通房陳氏,封了婉答應,也在鐘粹宮偏殿住著。”
如懿取過鳥食撒在鸚哥兒跟前,漫不經心地問:“海蘭呢?”
惢心微微一笑:“海蘭格格的位份倒是不低。皇上說她侍奉小主和皇嗣有功,封了愉貴人,仍叫她做小主宮里人。”
如懿聽見海蘭封了貴人還有封號,便放心不少,這個“愉”字雖稱不上貴重,聽著卻也討喜。如此一來,倒不怕金氏以勢壓人。因此把勺子一扔,只道:“吩咐好咱們身邊的人,誰都不許怠慢了愉貴人,尤其是阿箬。”
“小主憐惜愉貴人,只是咱們和月福晉那里,還不知是什么旨意。”惢心說著往門外看了看,不免有些焦灼,“太陽都快落山了,別的小主都住進新殿去了,怎么咱們這兒還沒圣旨來呢?”
話音剛落,只見少簡領著傳旨太監王欽并兩位大臣進來。王欽打了個千兒道:“啟稟小主,圣旨下。協辦大學士禮部尚書三泰為正使,內閣學士岱奇為副使,行冊封禮。”
如懿端然低首跪下,院子里的人也跟著跪在后頭。只見王欽取過圣旨,朗聲念道:“朕惟教始宮闈,式重柔嘉之范,德昭珩佩,聿資翊贊之功。錫以綸言。光茲懿典,爾庶妃烏拉那拉氏,持躬淑慎,賦性安和,早著令儀,每恪恭而奉職勤修內則,恒謙順以居心。茲仰承皇太后慈諭,以冊印封爾為嫻貴妃。爾其祗膺巽命,荷慶澤于方來。懋贊坤儀,衍鴻休于有永。欽哉。”【注:改自那拉皇后封妃冊文】
聞聽是封的貴妃,如懿不免有些意外,雙手接過圣旨,自如改口:“臣妾謝皇上隆恩。”惢心欣然扶了如懿起身,少簡忙從袖中取過三封紅包,一一交到三人手中。
王欽滿面堆笑:“多謝貴妃娘娘賞賜。皇上說了,翊坤宮就賜給娘娘居住。請娘娘即刻遷宮,愉貴人已經搬去偏殿候著了。”
翊坤宮?那不是年世蘭的住處么?呵,這么多年過去,也不知道歡宜香的味道散盡了沒有……如懿頷首微笑:“多謝公公。惢心,好生送公公和兩位大人出去。”
惢心答應著,又見王欽拱手道:“奴才還要去皇上那兒復命,娘娘別忘了明日一早換上吉服,去長春宮給皇上和皇后娘娘謝恩。”
“有勞公公提醒。”如懿點點頭,目送王欽離開,轉身卻見院中眾人尚跪在地上,皆叩頭高聲道:“恭喜貴妃娘娘,娘娘萬安。”
如懿舒然淺笑,擺手道:“本宮乏了,等下惢心會給你們賞錢,你們再把東西收拾好了去翊坤宮。”
少簡跟著如懿走到內殿,闔上殿門。如懿屏息靜氣,閑閑問道:“月福晉那兒有消息了嗎?”
少簡點點頭,低聲道:“剛得的消息,月福晉封的是慧妃。皇上正式下旨,慧妃之外戚著出包衣,入于原隸滿洲旗分。果然是滿門抬鑲黃旗,賜姓高佳氏,慧妃也遷往咸福宮居住了。”
如懿冷笑一聲,難怪皇后當時的臉色那么難看,想是當時還瞞著高氏,又或是皇后也不曾提前料到皇帝的心意,來不及告知她。
“慧妃?呵,她這一向趾高氣昂,一心為皇后效力,只以為皇上重用她父親,她的位份就一定會壓我一等了。明日見面,不知道旁人會不會笑話她高興的太早了?”
少簡柔聲道:“確實算個笑話。不過畢竟也是妃位,日后皇上是否還會晉封也未可知。若非她那日惹了太后不悅,您又有孕在身,皇上和太后也不會給她這樣沒臉。”
如懿看了看遠處夕陽西下,晚霞滿天,沉聲道:“皇上這是恩威并施,以防養出第二個年羹堯來。到底是那日我與皇上提了他和太后多年情分,這些日子,皇上對太后敬重有加,關系緩和,太后便也肯在中間出這份心力。”
當然,內情是當年高斌力陳先帝,舍出了太后親生的端淑長公主和親蒙古,太后自然不愿看到高氏風光無限……只是這些不便說與少簡聽。
少簡道:“皇上待娘娘的情分總比慧妃多些。娘娘,您的當務之急就是平平安安生下腹中的小阿哥,旁的什么,您暫且不必操心。妃與貴妃,這中間差別大著呢,慧妃日后會明白的。”
待住進翊坤宮中,已經是夜來時分。畢竟曾是敦肅皇貴妃的居所,后廷之中,除了皇上皇后大婚的坤寧宮以外,就數翊坤宮最華麗尊貴,恢弘大氣,連東西兩側的偏殿都軒敞富麗,典雅不凡。
海蘭就住在西邊的元和殿,見她過來,早早就在門口等候,行足了參拜大禮,朗朗道:“請嫻貴妃娘娘安”。
如懿見她身子單薄,連忙上前挽了她的手,摸到一手冰涼,不由得憐惜道:“咱們之間還鬧什么虛文呢。如今深秋夜冷,你身子嬌弱,怎么這樣不愛惜自己?快隨我進去暖暖身子。”
如此攜手進了正殿的西暖閣,里面早已經被宮人們仔細打掃過,還放著綠菊、金桂、荼靡等秋令之花。顧忌著她有身孕,香爐中并未點香,只在多寶閣上擺了些香櫞調和氣味。如懿拉海蘭坐下,打趣道:“封了愉貴人,可還歡喜?”
惢心斟了香片上來,謙恭道:“愉貴人請用茶。”
海蘭卻只是端著茶碗,眼含熱淚望著如懿不做聲。
如懿知道她是感激加歡喜,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笑道:“你我姐妹一場,若是你要說出什么感謝之類的話,我可不饒你。我離生產還有半年呢,這半年少不得要你辛苦伺候我,可別想偷懶。”
海蘭聽罷眼圈微微一紅,幾乎就要滾下淚珠子來,勉強才忍住了,只是柔聲道:“這都是該當的。我人微言輕,又不受寵。我知道,姐姐為我求了位份和封號定然不易,我也沒什么能做的,不過盡心盡力侍奉龍胎罷了。”
“葉心,惢心,你們去外面守著。”如懿揚一揚臉吩咐,只等屋里只剩自己與海蘭,方才低低一嘆,語重心長道:“海蘭,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我便也好好問你一句:你是想一直這樣陪著我,若有朝一日我落難,你什么都做不了呢?還是好好侍奉皇上,與我相互扶持,在后宮里長長久久地走下去呢?”
海蘭聞言一愣,似乎十分意外,半晌才回味過來,苦笑道:“姐姐何苦對我說這些?……姐姐知道,你若是想要我去做什么,我都不會拒絕。”
“海蘭。”如懿柔聲打斷,眼中多了幾分嚴肅,“若我只是想利用你去爭寵,在潛邸之中我就做了,何苦等到今日?”看海蘭直愣愣地看著她,如懿喟嘆:“我知道,你過去經歷過的事讓你不再相信男人。可你想過么,在這宮里,除了皇上,咱們還有什么能依靠?爭寵奪愛或者默默無聞,都只是后宮中的一種生存方式。而我希望你為我好好活著,希望你有自己的孩子,希望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依舊能好好的活下去。”
“……姐姐就不怕么?”沉默良久,海蘭忽然反問,“譬如儀貴人,就是從前伺候皇后娘娘的侍女。慧妃那里,從前有個丫頭在她不方便的時候伺候了皇上,就被她想了法子攆出去了。姐姐,你難道就不怕我背著你奪了皇上的寵愛?”
如懿笑著搖頭,隨手拈了一朵綠菊輕嗅,和顏悅色:“后宮之中的女子,多得就像百花齊放,有什么搶不搶的,不過是東風壓倒西風。我知道你這朵花跟我的心長在一處,又有何懼?”說著,便將綠菊別在衣襟上。
“姐姐……我懂了。”海蘭釋懷一笑,真如一朵綻放的鈴蘭,“如今姐姐有孕,我自會努力籠絡住皇上。我知道我比不得慧妃和嘉貴人美貌,但有些事她們做不到,而我做得到。”
“無需為了我,你自有你的好處。就拿這位份和封號來說,我雖開了口,終究也要皇上自己有心抬舉你。這都是你應得的。”如懿拿絹子拭去海蘭的淚痕,展顏道:“如今可好,在潛邸時,你就住在我旁邊的閣子里,如今咱們又一起住在翊坤宮了。幸好皇上恩典,否則硬生生和你分開,我還真不放心。”
海蘭破涕而笑,絮絮回憶往昔:“我也不想離開姐姐。從前我在潛邸的繡房做侍女時被人欺負,是姐姐偶爾看見憐惜我,勸我要爭氣。后來又將我繡的靴子進獻皇上,讓皇上寵幸我給我名分。姐姐幫我的,我心里都記得……時候不早了,姐姐懷著孩子不宜辛勞,還是早點歇息吧,妹妹明日再來請安。”
如懿親自送她至廊檐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偏殿的拐角,庭院中唯見月色滿地如清霜,更添了幾分清寒蕭索之意,不知不覺便嘆了一口氣。
少簡取了披風披在她肩上,輕聲道:“聽說今夜高斌高大人在家中設宴,請同僚們去看他家新得的紫檀木門檻。”
“這是真怕恭賀的人多踏破了門檻了。”如懿嗤笑道,“大清歷朝歷代能全家抬旗賜姓的屈指可數,何況高家在前朝原也不是世家大族。依我看這嫉妒和打心眼里看不起的,要比真心恭賀的人多得多吧。”
“娘娘圣明。”少簡陪笑道,“那些祝賀的人不過是看著皇上倚重高家,走個過場罷了。”
“外戚眾多,可不是人人都有佟佳氏的福氣。”
話雖如此,推己及人,如懿不禁想起她的父親訥爾布,是該提醒他小心保養,多活幾年,再怎么說,外邊有個得用的娘家總比什么都沒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