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連得二女,卻無阿哥,難免引以為憾。直至乾隆二十三年的秋天,宮中嬪妃年紀漸長,皇帝亦少有可心之人。內(nèi)務府便提議要廣選秀女充斥后宮,也好為皇家綿延子嗣。
乾隆二十三年九月,便由如懿和太后陪著皇帝主持了殿選。這次入選的,除了太后母家的遠親、誠貴人鈕祜祿氏,禮部尚書德保之女、瑞貴人索綽倫氏,最為出挑的,應當是蒙古霍碩特部親王送來的女兒藍曦格格。另有幾位位分偏低的常在,是江南織造特意送入宮中的漢軍旗包衣,雖然身份低微,但個個都是容貌昳麗的江南佳麗。
霍碩特部不如大清的姻親博爾濟吉特氏一般顯赫出眾,并且因為曾經(jīng)暗地里助準噶爾部作亂而被皇帝忌憚,為求一席保全之地,也不得不與其他部族一般獻出自己的女兒與大清共結姻親之好來尋得庇護。
皇帝也很給面子,霍碩特·藍曦一入宮便被封為恂嬪,連著穎妃巴林氏、忻妃戴佳氏、恪嬪拜爾果斯氏,成為嬪妃中恩眷最盛的女子。帝王的垂愛,常常流連在她們這些嬌然盛放的花朵之上。
遙想選秀后的第三日,新人的封號住所都已安排妥當,如懿便攜了少簡去養(yǎng)心殿書房看望皇帝——當然,看望不是目的,她是更想好好地記住,皇帝是如何興高采烈地將恂嬪給他的這一頂嫩綠嫩綠的大帽子戴在頭上的。
書房靜寂,皇帝坐在堆積如山的折子后頭,李玉帶了兩個機靈的小太監(jiān)隨侍在旁。桌案上供著數(shù)枝綠梅,正開得熱烈,如懿心中藏著事兒,一看那青翠欲滴的色彩就差點兒沒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屈膝請了一安,含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皇上今日都不焚香了,單挑了這些花兒放在身邊,可見佳人合心。”
皇帝見她來了,擱下筆調(diào)侃她:“皇后一向最喜歡梅花的,倚梅園的玉蕊檀心梅不知道被翊坤宮摘了多少去,怎么今天卻含酸拈醋的。”
這樣熟稔的語氣,讓如懿險些就要喊了一聲“四郎”。她呵呵一笑,赤金鳳東珠發(fā)簪的紅寶琉璃流蘇沙沙地打在鬢邊,仿若迎風的紅梅點點,越發(fā)襯得人比花嬌:“可不敢吃皇上的醋,臣妾怕酸呢。呶,新人的宮室已經(jīng)定好,誠貴人和瑞貴人跟著忻妃住在承乾宮,還有幾位位份低的常在,臣妾安排在了景陽宮和景仁宮。倒是恂嬪位份最高,臣妾左思右想,永和宮尚缺少主位,皇上以為如何?”
“皇后做主便是。只是抬舉了恂嬪,有人就要不高興了。”皇帝笑吟吟道,揚聲喚著:“李玉,把朕案上的第三份折子拿來,給皇后瞧瞧。”
如懿打開一看,不覺失笑:“果真是恂嬪高興了,有人就不高興了。博爾濟吉特部的賽桑王爺想來也是沒法子了,這位厄音珠格格都三十歲了,還要送進宮為嬪妃。”
皇帝亦是搖頭:“據(jù)說她曾經(jīng)許配過三次人家,都是未過門男方就暴斃了。草原上的喇嘛替她算過,要嫁世間最尊貴之人才能降得住她的克夫之命,所以賽桑一拖再拖,就拖出了一個三十歲還云英未嫁的女兒。”
“這樣的命格,臣妾倒是想起了當年的葉赫老女。”如懿沉思片刻,思量著慢慢道:“不過為了蒙古各部的平衡之勢,皇上將人選進來倒也無妨。”
只要想到皇帝被這位厄音珠格格弄得雄風不起,她便覺得多了不少樂子。
皇帝的眼幽深若潭水,一點一點地綻出笑的漣漪:“如皇后所言,朕已想好,給博爾濟吉特氏嬪位,與霍碩特氏位分相同,就封為……豫嬪。皇后看看還有什么宮殿可以安置?”
如懿旋即回過神來,笑容如常平和:“景陽宮尚無主位。”
“那就讓豫嬪居景陽宮,皇后好生安排吧,別委屈了她就是。”
如懿笑而答允,安心等著看好戲,只覺得這日子都有奔頭了。
年來歲往,等到乾隆二十四年春日遲遲之際,豫嬪便與恂嬪如紅花白薔般,平分了這一春的勝景韶光。
豫嬪年紀不輕,但既有著蒙古女子奔放豐碩的健美,也有著癡癡切切地纏著皇帝的嬌癡,恨不能日日歡愉相伴,不舍皇帝左右。而恂嬪終究心有所屬,縱然為了部族入宮,對皇帝也還是淡淡的。時間一長,鳳鸞春恩車在永和宮門前停留的次數(shù),就遠不如景陽宮那么多了。
皇帝喜歡豫嬪,無非是為著她待字閨中多年,生了個婦人的體貌,稚童的腦子,這股子新鮮勁兒讓皇帝頗為受用。豫嬪卻因著皇帝的這份寵愛,很快變得驕橫且目空一切。
然而寵愛總是一時的,皇帝已經(jīng)人到中年,比不得年輕時候放縱,雖然照常臨幸嬪妃,侍寢如輪轉,但到底日漸稀落了下來。即使是盛寵數(shù)月的豫嬪,去養(yǎng)心殿的日子也越來越少,有時候一連半個月,皇帝都不看她一回。
這一日午后,如懿和海蘭在暖閣里閑談,斜陽依依,照出一室靜謐。外頭的凌霄花開得正盛,深紅色的花蕾如一朵朵火焰燃燒一般,恣肆地張揚著短暫的美麗。
海蘭望著凌霄花架下吟誦篇章的永瓏與永瑄,若有所思:“自從永琪成婚,我也不能時常見他,只是他的福晉常常進宮請安。所以尋常見著永瓏和永瑄,便覺得是見到了永琪年少時那般。”
如懿一笑置之:“他們都是親兄弟,自然是相像的。只是永琪自小學問好,永瓏也能過目成誦,永瑄卻……”
海蘭忙安慰道:“永瑄這么小年紀,學的慢些才記得牢。我只發(fā)愁永琪成日跟著他四哥東跑西跑,雖封了貝勒,府中只有一個福晉不說,膝下也還空空。”她惋惜地掰著指頭,一一數(shù)來:“熙郡王家的綿恒都四歲了,上個月又得了個小格格;璟瑤也是,嫁出去才兩年多,就生了個小公子。純貴妃更是早早就當了祖母,她的和嘉公主后年也要出嫁,定的是大學士傅恒家的公子福隆安,當外祖母也是早晚的事。”
如懿拍拍她的手,又反過來安慰她:“永琪還年輕,子嗣都是天意,不需急于一時。前年永瑾的福晉完顏氏懷了個小阿哥,三四個月了沒保住,我也心疼得緊,好在精心調(diào)養(yǎng)了兩年,平平安安又生了小格格。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當額娘的,實在不必杞人憂天。”
正說話間,容珮忽然進來回報:“昨夜鳳鸞春恩車去接了豫嬪,可沒過多久就原樣兒送了出來,聽說皇上生了大氣。方才不知為何又傳出旨意來,降豫嬪為豫貴人,挪去圓明園住著了。”
“知道了,你吩咐下去,不許人亂嚼舌頭,跟著豫貴人去的宮人也要仔細挑選,別叫什么口風漏出去,讓塞桑王爺那邊兒知道就不好了。”
待容珮出去了,海蘭才失笑打趣:“難不成是豫嬪,不,是豫貴人伺候得不好?不過這些日子確實聽舒妃說過,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數(shù)少了,反而宿在幾個貴人處多些。”
如懿怡然道:“自然不是。”
“姐姐知道緣由?”海蘭見她似有深意,不解地問:“我是猜想過博爾濟吉特氏的恩寵不會持久,可總不至于這么快……而且,皇上再厭惡她,也不會翻了她的牌子后再……”
如懿婉聲解惑:“博爾濟吉特氏念著先祖不知出了多少位皇后,囂張放肆也不是一兩日了。皇上對她不過是一時新鮮,過后也就忘了。她為了更進一步,就想了個極好的法子。”
說到這里,她湊近海蘭耳畔,輕輕耳語數(shù)句。
海蘭滿面漲得蝦子紅,有些難以置信:“她竟敢如此?真是膽大包天!好在姐姐將計就計,也算是讓她自食惡果,失寵也罷了,連人都送去了圓明園,這輩子就算毀了。”
如懿蘊起一抹笑色,清和如天際杏花淡淡的柔粉:“下藥的是博爾濟吉特氏收買的人,經(jīng)手的是她的陪嫁侍女,就算查了出來,也是她自己沒有算好藥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海蘭靜靜道:“姐姐何須擔心呢?這種事情傳出去,實在有損皇上圣譽,皇上是不會徹查的。”
豫貴人的驟然失寵和被貶,固然引起揣測紛紜。但誰肯去追究真相?也無從得知真相。流言永遠比真相更花樣迭出,荒唐下作,從這個人的舌頭流到那個人的舌頭,永遠得著不確定的樂趣,添油加醋,熱辣香艷。
圓明園住著無數(shù)伺候過皇帝但不受寵的官女子、太妃等,時不時就會有悲絕的哭聲響起,不惟豫貴人一人。那些哀傷幾欲沖破紅墻,卻被牢牢困住,永遠入不了紫禁城的耳朵。
沒了豫貴人,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六宮寧靜祥和,一直持續(xù)到乾隆二十五年的春天。
彼時,海蘭終于盼到了永琪的第一個兒子綿慎,含飴弄孫不亦樂乎。純貴妃的永瑢封了質(zhì)貝勒出宮建府,還娶了參將富謙之女富察氏為福晉。意歡的璟娢下嫁給一等侍衛(wèi)、額爾克巴圖魯多拉爾·海蘭察為妻,正懷著身孕。魏嬿婉又雙叒叕懷孕了,胎氣暫且穩(wěn)固。十二歲的永瓏則正式開始跟著兄長們學習政務,偶爾還可以旁聽天山寒部的戰(zhàn)事安排。
寒部,是在如懿到了這個世界以后,頭一次引起心頭略微遲疑的詞匯。
隨著寒部的節(jié)節(jié)敗退,她的思緒也越發(fā)紛亂,直到兆惠上了折子稟報皇帝,說要將寒部首領寒阿提之女帶回京中讓皇帝處置。她在心里感嘆了一聲,風雨欲來。
李玉來傳話說皇帝讓她預備一場慶功宴的時候,是三月剛過,天氣中有隱隱躁動的春意蕩漾。可不知為何,翊坤宮里的海棠也好,梨花也好,那日都開得懨懨的,沒什么精神。
她思來想去,猜測著是天山上最美的一株雪蓮要到了,百花都羞于爭艷。
所謂的慶功宴,其實和每一次宮廷歡宴并無差別。歌依舊那么情綿綿,舞依舊那么意纏纏,無甚新意。
是意氣風發(fā)的兆惠,打破了殿中歡飲的滯悶。自然,他是有這個資格的。作為平定寒部的功臣,他輕言幾句天山戰(zhàn)事的成功平定,便來到正題,要將從寒部得到的一件至寶獻與皇帝。
在此之前,兆惠將叛臣寒歧的未婚妻帶回京中的消息就已經(jīng)傳開了。宮中嬪妃恪守禮數(shù),對于這個獻給皇帝的已聘之女并無多大好感,甚至輕薄鄙夷她的不忠與不貞。
此刻的她們,顯然還無從得知,寒氏將在未來的歲月里,讓六宮陷入何等的絕望。
對于兆惠的鄭重其事,魏嬿婉嘲諷著,意歡不屑著,穎妃輕視著,連一向安分守己的純貴妃都附和著。只有如懿輕嗅著鼻尖隱隱的沙棗花香氣,對著皇帝和顏悅色:“兆惠將軍這般大張其事地將人帶回來,必定不是尋常女子。為著安撫寒部子民,皇上見一見也無妨。”
話落那一刻,一道灼灼日光橫絕殿內(nèi),而寒香見,就自那目眩神迷的光影里靜靜走出,旁若無人。她雪色的裙抉翩然如煙,像一株雪蓮清澈純?nèi)唬`放在冰雪山巔,眩目奪神,驚心動魄。
當年意歡進宮之時,六宮失色,尚且有一個金玉妍可以相比。而如今,如懿清晰無誤地聽到整個紫禁城發(fā)出了一絲沉重的嘆息。
她再明白不過,那是所有后宮女子的自知之明和對未卜前程的哀嘆。
一朝驚鴻翩然落,寒影皎皎香見歡。魏嬿婉絕望了,意歡驚愕了,穎妃失神了,純貴妃近乎失態(tài),海蘭似乎有所準備,但她望著如懿的眼神無比悲傷,那是對于如懿未來的憂心忡忡。
她們總算明白了寒香見的美麗,卻永遠來不及了。
皇帝亦是如此。
瞠目結舌是他唯一的神態(tài),唯有喉結的鼓動,暗示著他狂熱而絕對的欲/望。
兆惠是如何得意洋洋地介紹,太后是如何不安地念佛,后宮妃嬪是如何地自慚形穢,顯然都未入了皇帝的心。
如懿的目光極淡泊,仿佛是波瀾不興的古井,平靜地映出寒香見的絕世姿容。
她輕揮著手中一柄象牙鏤花蘇繡扇,牽動明黃色流蘇徐徐搖曳,輕聲打破這樣的死寂:“難為了兆惠將軍將寒氏護送過來。本來寒部臺吉之女若能入宮為妃是最好,但兆惠將軍說寒氏已有婚約,那便是未亡人之身了,入宮是否妥當,還是皇上與太后做主吧。”
眾人聽了紛紛看向皇帝與太后。皇帝未來得及說什么,卻見太后數(shù)著手中拇指大的十八子粉翠碧璽念珠,沉聲道:“哀家記得,昔年皇帝的堂兄,怡賢親王的嫡長子弘暾貝勒與富察氏有婚約,但貝勒未婚而卒。富察氏聞之大慟,截發(fā)詣王邸請持服,后終得先帝下旨為貝勒福晉,過門守節(jié),以彰節(jié)女之厚報。”
拿先帝的話來壓人,兆惠便有些訕訕,只是皇帝仍然癡癡地望著寒香見,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太后說了什么,喃喃問道:“兆惠說,你會跳舞?”
這一句話,便是湮滅了所有人僅剩的一絲絲希望,隨后那一支劍舞,與其說是以一舞平息干戈,更不如說是讓皇帝更加堅定了收她入宮之心。如懿毫不懷疑,若是此刻中宮空置,皇帝會生出立她為后之心也未可知。
或許那年太液池邊初遇,周玄凌初見朱柔則時,便是這般模樣么?
她思量了一會兒,約莫還是不同的,周玄凌尚可以說成是一眼萬年,兩情相悅,至于她眼前這一位狗皇帝……說見色起意都是抬舉了。
須臾之后,收刀納劍,風平浪靜。
太后已打定主意,寒香見絕不可留,想著或是賜給她一個固山格格或多羅格格的名位,或是給個誥封,加以厚待安撫之后再送回本部,便是兩下安然。
然而皇帝心內(nèi)已決,在太后開口前便急色地吩咐:“寒部事宜,朕有許多不明之處。毓瑚,你將寒香見帶入承乾宮,朕會細細問明。”
意歡驚得失色,不敢看向皇帝,只得低著頭絞著絹子,壓抑喉頭即將涌出的怨憤。忻妃求助似地望著如懿,懷孕的魏嬿婉也又驚又怒,只不敢露了神色,少不得死死按捺住。太后想要說什么,嘴唇微張,但還是忍住了,默默數(shù)著念珠不語。而其余嬪妃,無不色變,默嘆。
回天無力。
如懿搖了搖頭,穩(wěn)穩(wěn)站起,屈身行禮道:“皇上,臣妾忝居皇后之位,不敢不多說一句,承乾宮乃六宮之地,不宜外命婦擅居。若皇上有心收納寒氏,則需先有冊封,才合規(guī)矩。”
皇帝收起眼底汪洋般的迷戀,口角決斷如鋒,將眾人的疑慮與震驚生生割裂,急不可耐道:“好。那朕就奉皇太后懿旨,寒香見移居承乾宮,為承乾宮主位。”
如懿鎮(zhèn)定心神,正色喚道:“皇上要冊封也無妨,只是如今宮中嬪位已滿,皇上有心于寒氏,不妨先封了貴人,賞賜封號,也不算委屈。再有恩典,留待日后也不遲。”
“那便冊封寒香見為貴人,賜號……容。”皇帝盯著茫然失神的寒香見,眸中滿溢著溫軟而纏綿的情味,隨即鄭重囑咐李玉:“將承乾宮的東殿好好打理出來。否則,朕就摘了你的腦袋。”
李玉諾諾答應,悄然抹去額頭冷汗。皇帝再不多言,起身闊步離去,將一眾目瞪口呆尚未回過神來的人丟在身后。
魏嬿婉看皇帝三魂不見七魄,手心一陣陣冷汗直冒,滑膩得幾乎抓不住絹子,拼命撫著小腹,免得自己一激動動了胎氣。她望向如懿,又望向太后,急需一個人來說出讓她安心的話來。
太后并不看她,含了一絲苦笑:“奉皇太后懿旨……你們都在這里,可曾聽見哀家下什么旨意?”
如懿卻是淡淡地笑了,她向著太后屈膝跪下,從容自若:“皇額娘與皇上母子連心,誰下的旨意都是一樣的。與其思慮過甚,倒不如靜觀其變。”
太后的憂懼是永夜來臨前的蒙昧,將惶惑不安的情緒傳遞到每顆心的底處。她身形微微一晃,復又穩(wěn)穩(wěn)站住,道:“那哀家便等著看,皇后要如何靜觀其變。”
如今想來,寒香見剛入宮的那段日子,對于后宮里每個女人來說都是悲劇。
如懿雖然囑咐好了宮中的所有人,安分守己謹言慎行,看管好自己的子女,并告訴永瑾等人不許在皇帝面前提起寒香見之事。奈何三阿哥永璋聽了純貴妃的幾句牢騷,在舉止之間流露出了對寒香入宮的不滿,受了皇帝訓斥,回去便發(fā)了高燒。純貴妃擔憂心痛之下纏綿病榻,亦臥床不起。
如懿一邊囑咐江與彬看護純貴妃母子,一邊還要盯著承乾宮的動靜,別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兒,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著實勞累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