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李朝派來的特使共有三人，正使李暉是李朝王弟，副使名崔鎮(zhèn)，另有一名叫金在浩的，是嘉貴妃的同母兄長。
三人一同下拜，齊聲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
皇帝肅容抬手，沉聲道：“特使免禮，平身，賜座?！?br />
正使帶頭起身，嘉貴妃的兄長亦準備落座。而那副使卻在抬頭之時看了一眼嘉貴妃，面上忽然露出一種莫名的悲哀，怔愣片刻，還是正使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他才回味過來，起身向坐席走去，面上仍是傷痛不已的模樣。
皇帝見他如此，龍顏不悅之余亦有幾分好奇，遂問道：“副使來賀嘉貴妃之喜，可朕怎么看副使似乎有哀痛之色？是否有何難言之隱？”
副使一個震悚，慌忙下拜，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外臣進退失矩，請皇上寬宥。”卻絕口不提難言之事，只是自稱有罪，眼角余光看著嘉貴妃似有話要說。
“皇上問副使有何難言之隱，副使只管回答就是，看著嘉貴妃做什么？”舒妃一向不喜嘉貴妃為人，更不耐煩旁人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皺眉道。
“外臣……外臣……”副使看了看一頭霧水的嘉貴妃與滿面陰翳的皇帝，咬了咬牙，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高聲道：“皇上萬歲，請為外臣可憐的妹妹做主！”
本來李朝特使來賀，應(yīng)是帶著誠意與母族的祝福而來，不想副使竟在君前申冤，眾人都是大出意外。這事情發(fā)生得又很突然，嘉貴妃甚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那位名叫崔鎮(zhèn)的副使已經(jīng)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起了李朝新王的所作所為。
原來副使崔鎮(zhèn)之妹崔氏原是世子嬪，李朝世子上個月登基為新王，本該立即晉封世子嬪為王妃，誰料新王卻以各種借口推三阻四，直到半月前方才行冊封之儀。后來嘉貴妃晉封的消息傳來，崔鎮(zhèn)奉旨來賀，可昨日族中忽然傳來家書，說王爺與王妃發(fā)生齟齬，還命人杖責(zé)王妃，王妃不堪其辱，已然懸梁自盡。
朝鮮本乃大清藩屬之國，近年來卻因儲位之爭，朝局動蕩不安，各世家貴族勢力盤根錯節(jié)，而非新王一家獨大。崔氏一族與嘉貴妃的母族一般，都是有根基的世家，豈能蒙此大辱？
恰好，如懿家中有一個堂兄正在理藩院賓客司為郎官，此次負責(zé)接待李朝使臣，便尋機指點了幾句話，崔鎮(zhèn)這才壯著膽子，當(dāng)著皇帝的面把此事捅了出來。
無論是何緣由，逼死發(fā)妻都是違背人倫之事，更隱隱戳中了皇帝的心事。況且一個小小屬國之王，一舉一動皆受大清管轄，哪能如此為所欲為？
皇帝當(dāng)時便是龍顏大怒，斥李朝新王不仁不義，不配為人，一時也忘了懷孕的嘉貴妃在場，直接下旨將新王押解進京問罪。嘉貴妃聽了這些險些暈厥，一時六神無主，挺著大肚子叩拜求告，奈何圣旨已下，覆水難收。
出了這么大的事，皇帝氣得拂袖而走，所謂的接風(fēng)筵席也不了了之。嘉貴妃被輦轎抬回了啟祥宮，可她一心牽念李朝王爺，胎氣震蕩，剛進宮門就見了紅，折騰了一夜也不見生產(chǎn)。
李玉回稟皇帝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上午，如懿正在養(yǎng)心殿里伴駕，用撥浪鼓逗搖床里的永瓏玩兒。永瓏并不怕人，滴溜溜的眼睛看著皇阿瑪，笑得格外燦爛。
“怎么了？”皇帝慈愛地看著襁褓之中的幼子，聽見李玉進來，頭也不抬地問，“嘉貴妃生了？”
“回皇上，啟祥宮的麗心剛才來稟報，說是嘉貴妃娘娘生了十一阿哥。”李玉覷著皇帝的臉色，幾分遲疑，斟酌了用詞道：“可是……小阿哥剛出生就沒了氣息。嘉貴妃娘娘憂心李朝王爺受罰，出了大紅，現(xiàn)在還沒醒過來，接生嬤嬤說再有孕也難了……請皇上節(jié)哀?！?br />
“好一個一心為了母國的嘉貴妃。”皇帝撂下了手中的撥浪鼓，眉心深鎖，冷厲斥道：“在她心中，李朝王爺是比朕比皇嗣還重要吧！這樣的人，原也不配做皇子的生母了！”
“嘉貴妃出自李朝宗親，難免要心憂王爺安危。只是……”
如懿垂首，忽然跪伏在地，聲音沉穩(wěn)而篤定，并無一絲遲疑，朗朗道：“臣妾尚有一事要稟報皇上，只是此事過于駭人聽聞，臣妾并無確切證據(jù)，皇上信與不信皆無妨。但若是不告知皇上，臣妾心中實在害怕……”
皇帝看她如此鄭重其事，斜了斜眼，命李玉出去守著，又換了溫和的語氣伸手向她道：“你一向穩(wěn)重，是什么事讓你如此驚惶？”
如懿并沒有以手相應(yīng)，只是貼身取出一串瑪瑙手釧，下頜微揚，與纖美挺直的脖頸形成清傲的弧度，“這是玫嬪交給臣妾的，說日前在冊封禮上撿到，不知失主是誰。臣妾便問了宮中的匠人，都說這瑪瑙是出自李朝的工藝，臣妾想，這宮中嬪妃唯有嘉貴妃出身李朝，多半便是她的?？墒沁@幾日忙于接待李朝特使之事，一時也沒顧及去問問。昨日猛然想起，臣妾便將它帶了過去，預(yù)備筵席之后交還嘉貴妃。”
她凝視皇帝，唇角忽地上挑，拉出道冷冷的月?。骸翱墒亲蛉粘隽四欠児省兼值R了。誰知那位副使偶然看見了這瑪瑙手釧，吃了一驚……”
皇帝的眼神仿佛鉛水凝滯，是沉甸甸的鐵灰的冷與硬：“怎么？這瑪瑙串有何不妥？”
有涼風(fēng)猛烈吹進，宛若一把鋒利的尖刀刮過，雖不疼卻是冷浸浸的冰涼透心。如懿清冽開口，聲音明晰：“副使說，那串瑪瑙乃李朝王爺為世子之時先王欽賜，王爺珍而重之，時時佩戴，可繼位典禮后便沒再看過，王爺只說是不慎遺失，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秋日炫金的陽光從鏤花長窗中映照而進，然而，皇帝眼底卻蒙上一層薄寒，他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沉沉道：“莫非……是李朝王爺送給嘉貴妃的？……不過是個瑪瑙，有相似也說不定……”
“臣妾也是這樣想。只是那副使極為肯定，說這瑪瑙雖不算頂頂名貴的寶石，卻是李朝宮中典藏，世間僅此一串，絕無僅有。”如懿神容肅穆，看了看皇帝，似乎難以啟齒，“此事關(guān)乎后妃清譽，臣妾不敢馬虎，命人悄悄查問嘉貴妃兄長帶來的親眷侍從。不想竟有一個人說，嘉貴妃在閨閣之中曾與王爺有數(shù)面之緣。嫁入潛邸之前，嘉貴妃整日以淚洗面，直到入宮看了王爺一次才……”
“好！很好！”皇帝俊朗的臉龐上滿蘊雷電欲來的陰霾，眸中厲色畢露，“她竟敢！難怪她身懷六甲還要替李朝王爺求情，難怪……李朝王爺剛剛繼位便于王妃發(fā)生齟齬，那正是金氏晉封貴妃的消息傳去之后！”
“皇上息怒！”耳聞對金玉妍的稱呼已經(jīng)從嘉貴妃變成了金氏，如懿心知皇帝是怒極了，連忙伏身再拜，“皇上，雖然這證詞來自金氏家仆……但也不過是一面之詞。至于那瑪瑙，是……是李朝王爺代表母國送給嘉貴妃的賀禮也說不準……”
她的話語猶猶豫豫，表面上是在為嘉貴妃開脫，其實這種似是而非的用詞，反而更為加重了皇帝的疑心。
“如懿，你一向持身公正，朕是知道的，不必一直為金氏求情。”皇帝微合的眼眸如秋末清凜的風(fēng)，冷冷掠過：“朕明白，你是顧忌著此時李朝的使臣與金氏的親眷都在，又剛剛下旨召李朝王爺進京責(zé)罰，不宜再對金氏貶斥太過……”
如懿含了恰到好處的笑意，有贊同，有柔婉，更有近乎于諒解和懂得的情緒：“皇上圣明，臣妾正有此意。再者，這樣的事莫說未必是真——是臣妾太過小心了也說不定。便是真的，此等皇室秘辛也不宜鬧大，失了皇上的顏面?！?br />
皇帝已經(jīng)年近四十了，雖然養(yǎng)尊處優(yōu)，眉心也不免有了歲月經(jīng)過的淺淺劃痕，此刻，那些痕跡隨著笑意漸漸疏淡，他愛憐地拍了拍如懿的手：“如懿，你這樣事事為朕周全，不愧朕視你如珠如寶……如今要等孝賢皇后的兩年喪期，委屈了你，可這皇后之位，朕已然在心底許了你了?！?br />
如珠如寶？便也就是這個時候了吧。其實仔細想想，皇帝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他有著所有男人的通病，卻又強求著所有嬪妃最真摯的愛情與敬服。
如懿婉轉(zhuǎn)而笑，就著皇帝的手起身。
“不過，金氏做出這種事，還傷及皇嗣，不可不罰。”皇帝略一沉吟，打定主意，向外間高聲道：“李玉，傳旨六宮，嘉貴妃金氏驕恣妄為，致使十一阿哥夭折。念其事朕年久，降為嬪位，禁足于啟祥宮思過?！?br />
李玉麻溜兒地答應(yīng)著：“奴才領(lǐng)旨。”
“等等?！被实巯肓艘幌耄俪隹谑歉裢獗杀拹海骸斑@樣的額娘，只會教壞了朕的皇子們向著外人。李玉，你親自著人領(lǐng)回五阿哥與九阿哥，送到阿哥所撫養(yǎng)?！?br />
李玉應(yīng)聲離去。如懿撫摸著發(fā)髻上冰冷的金線墜珠流蘇，笑容卻那樣柔情似水：“皇上仁厚，嘉嬪若是知道教訓(xùn)，定會痛改前非，不再品行有失?！?br />
這一夜，如懿自然是留宿養(yǎng)心殿。
皇帝睡得極熟，俊朗的眉宇卻始終緊蹙著，仿佛在夢中亦不得安穩(wěn)。如懿盯著枕邊人熟睡中的面孔，看他嘴角微微翹起的弧度有溫暖而誘惑的姿態(tài)，眼角新生的細紋亦不能掩飾他巍峨如玉山的容顏。
當(dāng)真是個俊逸的男子，哪怕做盡了違心之事，亦不為歲月所辜負。大抵是紅顏易老，韶華易逝，須眉男兒卻總能有安然度過這歲歲年年的資格。
留給如懿的時間不多了。
目今是乾隆十三年，皇帝三十有七，而如懿亦是三十有一的人了。她還真是沒用呢，上輩子她三十歲的時候，已經(jīng)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
如懿出神地想著，這人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眼前人，是頗具城府的帝王；而自己，是善于謀算的宮妃。似乎是無比般配的一對“佳偶”，如懿卻驚覺自己并不期待能與他匹配同稱的那一日。
燭影搖動，暗紅燁燁，沉沉睡去之際，她恍恍惚惚地想，怎么這些當(dāng)皇帝的，惡心人的功夫都這么千篇一律。
嘉嬪的降位，似乎為后宮帶來了久違的寧靜。對李朝王爺?shù)奶幹靡呀?jīng)下達，皇帝為著嘉嬪之事，除了罰他三年恩賞，更下旨尊謚已故的王妃，并命王爺為王妃持齋茹素三年，以慰王妃在天之靈。
朝鮮王室之式微，由此而始。
可這些，于紫禁城中的一切皆是無關(guān)的。
在此期間，深居簡出的純貴妃終于認清了事實一般，頻繁來往于翊坤宮，重新在如懿面前奉承討好，以求如懿寬恕她往日的諸般不是。
可話說回來，事情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就算面上不說，海蘭和意歡對純貴妃的行為都是嗤之以鼻的，就連魏嬿婉也仗著有寵于皇帝，時不時旁敲側(cè)擊地嘲諷幾句，以此向如懿示好。
如懿雖則會從中調(diào)停，可待純貴妃已不似往日熱絡(luò)，算是警告她莫要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但蘇氏終究是貴妃，誰也不敢做得太過分。對嘉嬪，眾人的鄙夷就更明顯一些。雖然她們根本不知道嘉嬪降位的真正原因，但并不妨礙她們對嘉嬪失寵這個事實的認知。畢竟當(dāng)今后宮，生育了皇嗣卻不能養(yǎng)在自己身邊的，也唯有嘉嬪一人了。
轉(zhuǎn)眼已近臘八，宮中終于褪去了風(fēng)波的陰霾，漸漸有了熱騰騰歡暢暢的年味兒。
自過了九月初九重陽，來自西藏密宗的大法師安吉波桑便領(lǐng)著一眾弟子入紫禁城，暫住在雨花閣中修行祝禱，為皇室祈福，為期九九八十一日。這是宮中難得的盛事。因為寶華殿主供釋迦牟尼佛，而雨花閣則是藏傳佛教的佛堂。藏傳佛教盛行于川藏，又與和清朝皇室緊密連接的蒙古息息相關(guān)，所以宮中篤信藏傳佛教之人眾多。上至太后，下至宮人，無一不虔誠膜拜。
如懿統(tǒng)攝六宮，對此等大事自然不敢怠慢。自從乾隆十二年四川藏族大金川安撫司土司官莎羅奔公開叛亂，朝廷派兵鎮(zhèn)壓失敗，皇帝一怒之下改用岳鐘琪分兩路進攻大金川，莎羅奔潰敗乞降，頂佛經(jīng)立誓不再叛亂。如今宮中祈福，也是求國朝祥和安定，不起戰(zhàn)火。
嘉嬪本就一心信奉李朝的檀君教，以前除了必需的例行公事，從不進供奉牟尼佛的寶華殿與供奉藏傳教密宗的雨花閣。如今她降位禁足，更加不能在眾人面前出現(xiàn)。但皇帝疑心深重，如懿唯恐有什么變故，思來想去，還是求了皇帝的旨意，以確保雨花閣安全為由，派了一隊御前侍衛(wèi)守在雨花閣外——這其中便有凌云徹。繼而又命三寶派人盯緊了啟祥宮，免得嘉嬪弄出來什么幺蛾子。
除此之外，她也事事避嫌，一入雨花閣，必是與眾妃嬪同行，絕不與閣內(nèi)諸位大師私下往來。
如此安然到了臘八節(jié)，如懿新封了皇貴妃，理應(yīng)由她主持宮宴，于是當(dāng)日，她身著一襲正紫色海棠錦簇如意宮裝坐于皇帝身側(cè)，頭戴七尾側(cè)鳳簪釵，自是風(fēng)華絕代，端方無雙。
如懿與大阿哥永璜各自起首，敬了皇帝一杯酒，酒過三巡，菜嘗五味，眾人便都笑語著諸位皇子公主，不要錢地說著吉祥話來討好皇帝。
這樣合宮歡慶的日子，嘉嬪依舊不被允許參加，顯然是再無復(fù)起之機了，所以一眾嬪妃連帶著無視了五阿哥永珹。永珹年紀雖小，也知道母妃不受待見，一臉的憤憤，悶著聲不說話。
太后正了正發(fā)髻上的翡翠西池獻壽簪，看著永珹與永璇，漫聲與皇帝道：“嘉嬪有錯也是她一個人的事。如今阿哥與公主們都在生母身邊教養(yǎng)，獨獨把永珹和永璇放在阿哥所，終究不太妥當(dāng)。”
皇帝放下酒杯，正色道：“阿哥所有的是人伺候。嘉嬪這樣的人，斷斷不能再教養(yǎng)朕的皇子們。”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如懿，如懿會意，柔聲道：“太后的意思，是想給五阿哥與九阿哥再找一位養(yǎng)母來照料他們。依臣妾看，五阿哥九歲了還算大些，可九阿哥剛滿兩歲，正是離不開母親的時候，阿哥所的那些人如何能伺候得盡心呢？”
太后亦連連點頭：“皇貴妃所言不無道理?；实郏髮m里不少有所出的妃嬪，她們都可以做永璇的養(yǎng)母；再者就是那些無所出但資歷深厚的嬪妃，教養(yǎng)半大的永珹也是足夠了。”
皇帝冥想片刻，慢慢摸著袖口上密密匝匝的刺繡花紋，沉吟道：“也罷。后宮里有所出的嬪妃，皇貴妃和純貴妃孩子太多，愉妃有永琪，舒妃有六公主，嗯……永璇還是交與愉妃吧，她素來性情溫和，也教養(yǎng)著皇子。至于資歷深厚而沒有孩子的嬪妃……便是婉貴人了，只是她的位份也太低微些?！?br />
“婉貴人是潛邸的老人兒了，她性子沉靜不愛生事兒，永珹去了她那里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碧箅m然驚訝于皇帝還記得起宮里有婉貴人這號人，但還是溫和地勸道：“既然身份低微，那就晉個嬪位吧，也勉強足夠撫養(yǎng)皇子了?！?br />
皇帝想了想道：“如此，就晉婉貴人為婉嬪，賜居景陽宮為主位。朕明日便下旨，將永珹交與婉嬪撫養(yǎng)?！?br />
此刻還在盛宴之上，不便當(dāng)即說出來，反正也不在這一時三刻。
永珹有了婉嬪這么一位沒有家世沒有寵愛的養(yǎng)母，基本上是與皇位無緣了。而永璇還小，長大了是聽嘉嬪的話還是聽海蘭的話也難說。即便他念念不忘生母，只要永璇一日養(yǎng)在海蘭身邊，嘉嬪就不得不投鼠忌器。而如懿和海蘭有的是法子，讓永璇如永璋一般默默無聞，永無立儲之機。
是夜，酒酣時分，如懿銜著一絲報復(fù)般痛快的笑意，望著燦燦華燈下翩翩起舞的歌姬，眉目婉轉(zhuǎn)傾瀉著十二分的縱情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