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幾個月,皇帝在韶景軒里頻繁地“偶遇”著魏嬿婉,但有少簡的背后指點,魏嬿婉也只是在皇帝面前端個點心倒個茶,偶爾跑一兩趟樂安和堂送東西罷了,并不刻意出挑。魏嬿婉知道這是如懿有心抬舉自己,心內感激不盡,對少簡的話也是深信不疑。
而皇帝每每看見魏嬿婉雖然欣慰,但因為相似的容貌,還是不免想起為自己生兒育女的如懿——好在他不算渣到底。
這年的九月初十,重陽佳節剛過,遍插茱萸的秋日里,如懿足月生下了皇帝的第五女,和碩和安公主璟瑤。
瑤為美玉之意,本算不得什么特別的字眼。但皇帝膝下諸位公主,只有嫡出的和敬公主名諱從璟從玉,庶出公主皆從璟從女,便如玫嬪之女璟媃。皇帝特為如懿之女取名璟瑤,隱然有將她的女兒與嫡公主比肩之意。
皇后得知以后,險些又被氣回病榻上去。
趁著璟瑤滿月,如懿便求了皇帝給魏嬿婉一個恩典,然而又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不希望皇帝因為魏氏是自己的宮女而格外優容。皇帝自己得償所愿,見如懿這般也只覺得她低調謙卑,自然恩準,照例封了一個官女子,叫魏氏以后跟著海蘭住在儲秀宮。
就此,魏嬿婉成了魏官女子,且不知道凌云徹作何感想,魏嬿婉自己是萬分高興的,只盼著一朝能成為人上人。
海蘭背地里雖然看不慣魏氏的作派,但也因為如懿的話而好生待著,反正人就在儲秀宮,魏氏身邊侍奉的兩個宮女秋霜和冬雪,也都是原來儲秀宮的宮人,一時一刻都在如懿和海蘭的眼皮子底下。
魏嬿婉也還算爭氣,縱使嘉嬪百般刁難,縱使海蘭、玫嬪、慶常在皆寵遇不殊,她仍是靠著與如懿相似這一點和自己的點滴努力,慢慢在皇上眼里有了一席之地。
至轉年的夏末秋初,因著楚粵苗瑤勾結滋事,牽涉亦廣,皇帝覺得留在圓明園處置到底不便,便下旨回了紫禁城中。此時的魏嬿婉,已經一步步走到了常在之位。而亦如皇帝和太后求子所愿,御駕回鑾時,海蘭也懷孕三個多月了。
繼去歲五阿哥永珹和五公主璟瑤出生后,宮中再度聞喜,懷孕的又是這幾年頗受寵愛的海蘭,皇帝如何能夠不喜?加之太醫說海蘭的身體不夠壯健,需得滿四月后才能經得起舟車勞頓,這一拖,便又得延遲半個月才能回鑾了。
海蘭有孕,如懿的歡喜不亞于皇帝。只是她擔心有什么差錯,囑咐海蘭不動聲色,到了三個月胎氣穩定才肯告訴皇帝,如此自然是合宮心動。
玫嬪與嘉嬪猶自尚可,皇帝新寵的慶常在也不過一時的興致,早被冷落了下來,沒得說什么。最傷心的莫過于皇后,這一年來在圓明園,皇帝本就少去她那里,她膝下只剩三公主,懷著失子之痛,卻眼見著一個個孩子生下來,一個個嬪妃有孕,一個個新人爭寵,自己卻連見皇帝一面都難,焉能不痛?
如懿將皇后的變化盡收眼底,只等著看好戲。
甫一回宮,皇帝便給海蘭身邊足足添了一倍的人伺候,顯然對她這一胎十分看重。如懿也對她關心備至,每當不侍寢和皇帝不在儲秀宮的時候,幾乎都與她在一處相伴,一飲一食也都倍加小心,尤其防備嘉嬪的暗處算計。
好在海蘭除了懷孕初期身子柔弱,便再無不妥當之處。皇帝心中記掛著她,時常去儲秀宮看望,與她同宮的魏常在也因此頗得了不少寵幸。為此,魏嬿婉對如懿與海蘭皆是感激涕零——雖然感激之外,魏氏尤嫌不足,深恨自己承寵近一年來,也未能懷上皇嗣。
轉眼又是佳節重陽,丹桂飄香。這一年多以來,因著皇后病榻纏綿,后宮之事多半由太后掌管,皇帝縱然忌憚太后,表面上還是親厚孝養,為犒勞太后辛苦操勞,今年的重陽節也籌備得十分熱鬧,幾乎超過了皇帝萬壽節的規格。
是夜,太后在重華宮宴請帝后嬪妃,與諸人歡欣暢飲,同慶佳節。
推杯換盞間,懷著身孕的海蘭和寵愛正濃的魏常在始終是所有人的焦點,最是春風得意。而子女雙全的如懿是皇帝心尖兒上的人,自有地位。失子后郁郁寡歡的皇后和近來寵愛稀薄的嘉嬪全都冷寂了下來,少有人問津。
酒過三巡,皇帝添了幾分沉醉的酒意,唇角浮上一抹淡薄而倦怠的笑,道:“年年月月便是歌舞,也實在是無趣得緊了。”
這是浮華看盡之時才會有的感慨,像是吃慣了大魚大肉,也想要些清淡小菜來嘗鮮。
沉默許久的皇后似是起了什么念想,淡淡陪笑:“這曲《桃夭》,臣妾記得是皇上最喜歡的。皇上常說妙齡女子素顏紅裳,恰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令人賞心悅目。”
皇帝喝盡盞中的酒,輕輕一嗤:“宮中宴飲常用梨花白,今日飲菊花黃,才有新意。這歌舞朕雖然喜歡,可是看多了也生膩煩。皇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么?”
皇后眼中微微一黯,但多年的端莊自持已經深入骨髓,很快訕訕笑道:“皇上總喜歡別出心裁。”
“別出心裁也罷了,若能新顏常在,侍奉君王之側也是好的。”太后沉穩的聲音緩緩插了進來,只見她看向皇帝,狀似無意道:“皇帝,哀家去歲賜予你的新人陸氏伺候了你一年,一直還是常在之位,是不是不合皇帝你的心意啊?”
如懿一聽這話都想笑了:明知是太后的棋子,皇帝能喜歡才怪!不過一時貪新鮮留在身邊,過后也就膩煩了。皇帝與太后終究不是親母子,便是親母子,太后這樣做也要彼此生疏了。
果然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皇額娘垂愛,兒子心領了。”
太后何等聰慧,聞之微微垂下眼瞼,很快又朗然笑道:“哀家本想你身邊有個可心可意的人好好伺候你,若是陸氏不好,就在常在的位分上慢慢熬著吧。身為嬪妃,不能討皇帝歡心,那就是多余!”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可是落在在場的嬪妃耳朵里,俱是一凜,都不覺收斂了神色,太后卻依舊笑得和顏悅色:“如今是秋日里了,再舞《桃夭》未免不合時宜,便換一支歌舞吧。”
如懿已猜著太后的用意,欣然以望。皇帝卻不知就里,順從地奉起一杯酒:“但憑皇額娘做主。”
太后澹然一笑,撫掌兩下,頃刻間絲竹之聲裊裊響起,幽然一縷如細細一脈清泉潺潺,隨即見一女子纖細翩然的身影輕緩而來,娉婷細步,依依吟起一闋李清照的《醉花陰》。
這就是太后的目的了。如懿默念:葉赫那拉氏,意歡。
縱然見過形形色色的美人,她仍然忍不住喟嘆:這確乎是一個美到極致的女子。詩中云:銀甕瀲滟浮紅顏,翠袖殷勤捧玉鐘。原來滿目繁華,只為襯得伊人遺世而在。
一曲畢,皇帝已率先撫掌笑道:“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朕原以為歌舞曼妙已經極佳,不承想凌波微步、踏歌吟詩更是清新雋永。只是這樣好的才情,這樣美的舞姿,不知長相如何,是否曾與朕夢中相逢?”
太后微微一笑,喚道:“皇帝吩咐,還不走近來?”
那女子聞言緩步上前,施了一禮方抬起頭來。走近了看,只見她神色清冷,貌殊秀韻,果真是艷絕之姿——如懿暗暗想著,配給這狗皇帝真是可惜了。
皇帝似乎也因她的美麗而驚嘆,一時間都顧不得太后又一次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的事了。
如懿見之,仿佛是提醒皇帝回神一般開口:“人云秀色可餐,誠不我欺。如今見了這位妹妹,便可知何為‘蛾眉玉白,好目曼澤,時睩睩然視,精光騰馳,驚惑人心也’。”
太后知道她是在為意歡造勢,暗含示好之意,遂贊許地看她一眼:“這是王逸的《楚辭》注,貴妃好才學。”
皇帝回過神來,親善地側首向如懿笑道:“如懿性情直爽,可見是真心喜愛了。到底是皇額娘精心挑選的人,念著李清照重陽思君的《醉花陰》,很合時宜。”
這一句“皇額娘精挑細選的人”,一語雙關。太后似未覺察,緩緩笑道:“合不合時宜,哀家說了不算,皇帝說了才算。這丫頭是侍郎永綬之女,滿洲鑲黃旗人,出身亦算貴重。”
皇帝思量須臾,柔聲道:“上前來吧。”
一番周旋,你來我往,太后、皇帝與那遺世獨立的絕色佳人,似乎都是得償所愿了。在漫天花火的映襯下,葉赫那拉·意歡終究是成了皇帝的舒貴人,賜住永壽宮,與翊坤宮毗鄰。
如懿只是覺得,意歡,當真是個很美的名字。
葉赫那拉·意歡,她是與前世洛臨真極像的女子,看似冷清孤標,實則重情重義。只是某一次在倚梅園中偶遇,攀談了兩句,她便對如懿生了親近之意。如懿對她亦有幾分憐憫,所以并不刻意拉攏,只如對海蘭一般真心以待,話里話外,也會遠遠地開解她兩句,對皇帝不要用情太深。
意歡的得寵也是理所當然的,這與太后無關,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不喜愛這樣的女子——有美貌,有才情,對自己又情根深種。對意歡盛寵之余,皇帝已經很少再顧及到后宮諸人,包括之前頗得寵的魏嬿婉,更別說玫嬪嘉嬪之流了。
為此,魏嬿婉曾不止一次來找如懿訴苦。如懿心里明白,皇帝對魏嬿婉不過是一時興趣,盡管她長相肖似如懿,能得到的真心寵愛也是有限的。但如懿也有自己的算計,一面在皇帝跟前抬舉魏氏,一面勸她:“你有幾條命,去跟太后的人爭寵?”
魏嬿婉聽罷,只好悻悻地安分下去。
冬月里,寵眷優渥的意歡晉了舒嬪,魏嬿婉也因為如懿的抬舉,晉了貴人。然而兩人雖是同日晉封,皇帝卻只在意歡宮中過夜,魏嬿婉更是連封號也沒有,難免怨懟不已。
但此時魏嬿婉孤立無援,秋霜冬雪也時時報備她的一舉一動,如懿并不擔心她會對意歡做什么蠢事。更何況,真正能對意歡做什么手腳的人,也唯有養心殿里那一位罷了。
對此,如懿是真的無能為力,只好三不五時地在意歡侍寢過后、皇帝賞賜她坐胎藥之前去永壽宮看她,三次里總有一次以各種借口不叫她喝藥,是否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乾隆六年的二月初七,春光未至的日子里,海蘭終于安然生下了皇帝第六子,雖然不像永瑾那樣健壯,但好在是順順利利地生了下來,無災無痛,如懿已然是心滿意足了。
皇帝很喜歡海蘭的孩子,親自為六阿哥取名永琪。琪為美玉,亦有美妙珍貴之意,是皇帝對幼子的珍視。在永琪的滿月禮上,皇帝更下旨晉海蘭為愉妃,與純妃并尊,永琪也得以名正言順地教養于儲秀宮中,不必交與旁人。
海蘭生子晉妃,頭一個不高興的要屬嘉嬪——因她自詡出身朝鮮權貴之家,比海蘭家世尊貴,同樣生了皇子卻仍在嬪位,所以明里暗里地擠兌海蘭,連魏嬿婉也受了池魚之殃。
嘉嬪本就生得嫵媚嬌俏,不似大清女子的矜持溫婉,近來雨露之恩雖不算多,但常常在皇帝的枕邊吹風。皇帝耐不住她的廝鬧,便在春末夏初屬國來朝之時,看在她母族的情面晉了她的位分,封了嘉妃。
如今皇后膝下沒有皇子,為與如懿等人相抗,便比從前更加賣力地籠絡嘉妃,對她所生的永珹更是喜愛。嘉妃也是一般心思,得皇后這般抬舉,便也常常逗留在長春宮中。只是一樣,皇后仍有心再生育一個皇子,始終沒有同意收永珹為養子。
如懿覺得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她們的關系:各懷鬼胎。
這一年冬月的某夜,雪落了大半日總算是停了,皇帝在翊坤宮中翻看各地年終歲尾的折子,如懿陪伴在側紅袖添香,海蘭在下首修剪著各色水仙,時不時捧來給皇帝和如懿看看,意歡則臨燈對花,伏在案上,將皇帝的御詩一首首工整抄錄。這樣寧謐靜好的時光,自海蘭出月、意歡封嬪后便時常在翊坤宮上演著,偶爾還會加上魏嬿婉。不過如懿一直防備著,盡量不讓意歡與魏嬿婉同時在場。
如懿看著意歡寫得極認真,笑意吟吟道:“舒嬪妹妹本就可以把皇上的每一首御詩都熟讀成誦,如今素手抄來,可見是喜歡極了的緣故。”
皇帝聽聞順手放下了折子,看向意歡的眼神里微露幾分憐惜與贊許:“舒嬪,對著燈火寫字久了眼睛累,你歇一歇吧,把朕的桑菊茶拿一盞去喝,可以明目清神的。”
意歡面色微紅,略答應一聲才站起身,不覺卻有些暈眩,身子微微一晃,幸好扶住了身前的紫檀梅花枝長案,才沒有摔下去。
如懿眉心一跳,忽然想起什么,連忙命她的宮女荷惜扶她穩穩坐下,和顏悅色道:“舒嬪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不等舒嬪回答,荷惜已憂心忡忡道:“回貴妃娘娘的話,這幾日我家小主一直頭暈不適,昨日貪新鮮吃了半個貢梨,結果吐了半夜。”
海蘭聽聞,像想起什么一樣壓低了聲音笑問:“月事可準確么?有沒有傳太醫來看過?”
意歡滿臉暈紅,有些不好意思:“嬪妾的月事一直不準,兩三個月未有信期也是常事。”
荷惜掰著指頭數:“可不是,小主已經兩個多月未曾有月信了。”說著說著,她忽然歡喜起來,“奴婢聽說有喜的人就會頭暈不適,小主看著卻像呢。”
皇帝皺皺眉,心想怎么可能,還未來得及開口,已見如懿沖自己溫和笑道:“可巧了,晚間的時候江太醫過來給永璜和永瑾開冬日進補的方子,這會兒怕是還在偏殿沒走呢,不如請他過來看看。即便不是喜事,舒嬪妹妹的身子也不容馬虎。”
這一語提醒了眾人,皇帝不好明說什么,只沉聲道:“少簡,你去傳江太醫前來,替舒嬪瞧瞧。”
少簡應聲而去,片刻便引了江與彬進來,為意歡請過脈后,江與彬眉間果然帶了些許笑意,起身畢恭畢敬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舒嬪小主的脈象是喜脈,已經有兩個月了呢。”
如懿沒想到自己的一時憐憫,竟真得讓意歡這么快便有了身孕,然而皇帝的唇邊只有一抹薄薄的笑意,帶著一絲矜持,怔愣了半晌才簡短道:“甚好。”
這點子喜悅實在微薄,歸根究底,皇帝固然是喜歡孩子的,只是他顧忌著太后,并不希望孩子的母親是舒嬪罷了。
如懿不想讓意歡察覺出不妥,連忙協同海蘭起身,露出一個溫雅寬和的笑意,齊聲道:“恭喜皇上,賀喜舒嬪。”
意歡畢竟年紀還輕,久久怔在原地,一時還不能相信,聽她們這般恭喜,才回過神來道:“多謝兩位姐姐。”說罷,眼中已見了清淚。
這方是因為腹中孕育著與自己所愛之人的骨肉而高興吧。如懿忽然覺得有些諷刺,此刻在場的其他三人,她與海蘭與皇帝,皆不能感同身受。
皇帝見意歡這般亦有些不忍與震動,遂看著她柔聲道:“別哭,這是喜事。你若這樣激動,反而傷了身子。”
“舒嬪妹妹可要好好兒保養著身子呢,頭一胎得格外當心才好。”海蘭一指江與彬,向皇帝請求:“皇上,江太醫從前侍奉貴妃姐姐與臣妾的龍胎,是極妥當周全的人,不如便讓他來照看舒嬪妹妹吧。”
皇帝的神色已恢復了平靜,語氣溫和得如四月里和暖的風:“也罷,江與彬雖還擔著翊坤宮的差事,不過永壽宮也不遠,來往方便。舒嬪,你既有孕,那朕賞你的坐胎藥以后便不要喝了。”他一頓,聲線低迷下去,“許是你一直喝得勤,蒼天眷顧,終于遂了心愿。”
意歡小心地側身坐下,珍重地撫著小腹:“說來慚愧,嬪妾入宮不過一年,卻受皇上恩寵有加,唯恐辜負了皇上的心意。時常與貴妃姐姐和愉妃姐姐說起此事,姐姐們都說不能心急,越急越不容易有,所以這一年來都是有一頓沒一頓地喝著,有些時候坐胎藥送了來,嬪妾一時懶怠就沒喝……誰知這樣突然就有了!”
皇帝聽了這話不由得看向如懿,如懿卻只是神色如常,溫溫潤潤地一笑:“本宮與海蘭雖是生育過的人,卻并不懂藥理,偏生舒嬪妹妹也肯信了。皇上賞的坐胎藥必定是極好的東西,可以強壯母體,有助于懷孕,否則也不能一時說有就有了。”隨即,她欠身歉疚道:“都是臣妾胡言亂語,若非如此,只怕舒嬪妹妹早就有了皇嗣,何須等到今日?”
聽她這樣說,皇帝那些微的疑心也就退了大半,畢竟他給舒嬪喝的“坐胎藥”也不是徹底絕育的。如今舒嬪僥幸有了身孕,那也是福氣,他又何必親手傷了自己的骨血,傷了陰鷙?至于這孩子未來如何,是男是女,那就看舒嬪自己的造化了。
“今兒夜已深了,明日再去稟告皇后吧。只是舒嬪,你剛晉封不久,朕不便立刻再晉你的位份。”皇帝溫聲囑咐道,語氣懇切,“為免旁人非議,朕只得委屈你了。”
意歡眉眼盈盈,如一汪含情春水,有無限情深感動:“嬪妾能有幸懷上皇嗣,已是天恩浩蕩,并不計較位份,也請皇上無需掛懷。”
如懿輕笑道:“皇上重視舒嬪妹妹和皇嗣,原不在這些虛名上。舒嬪妹妹懷著身孕,不宜熬夜,皇上不妨送舒嬪妹妹回永壽宮去,也讓江太醫跟過去看看,別有什么不妥。”
皇帝頷首道:“也罷。你早些休息,海蘭也是,今夜留下來陪著如懿吧,外面冷,你也別回儲秀宮了。”
海蘭起身道:“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