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雖高遠(yuǎn),但并不是偏僻避世之門戶,天下消息自有渠道匯于宗門。
要不然,李沐塵也不會有機會紅塵悟道了。
從禾城第一次傳道,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不少日子了,世間玄門傳得沸沸揚揚,天都應(yīng)該也早就得到消息了。
按理說,不管是支持還是反對,早就可以青鳥傳訊,告知李沐塵了。
可是至今沒有消息,這件事就有點奇怪了。
被大師兄封印先天,收走了天都令,他的青鳥也就被收走了,無法主動向天都問詢。
李沐塵原本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畢竟天都是自己修行的起點,也曾以為是世間法的終點,那座高浮于天上的萬仙劍陣,就是最接近天道的地方。
而師父云陽子對他有再造之恩。
他對天都是有極深的感情的。
他希望師父會支持他。在他眼里,師父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曾經(jīng)的他,幾乎就把師父當(dāng)作天道的化身。
可是道非情能左右。他記得師父說過,道非有情,也不能絕情,故太上忘情。
他現(xiàn)在選擇了一條與天不同的路,這條路注定艱難,注定孤獨,注定要冒天下天上之大不韙。
師父還會支持他嗎?
一個月后,他去九龍島傳道講法。
陸敬山的傷已經(jīng)好了,也從頭到尾聽了李沐塵的傳道,并且和李沐塵切磋了一下。
之后,他面色凝重地對李沐塵說:“師弟,你是我見過的悟性最高的人,也許……也許超過了二師兄?!?br/>
他閉目遐思,“你和二師兄有點像。二師兄當(dāng)年也對師門道法提出過質(zhì)疑,所以要一心走自己的道。不過他質(zhì)疑的,也僅僅是我們修習(xí)的宗門道法,雖說天都萬仙宗集仙法之大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認(rèn)為是天道法門的代表,但他從未直接質(zhì)疑天道。后來他執(zhí)著于劍,想要以劍入道,自成一脈,也是源于此。”
“可是你……”陸敬山搖了搖頭,“師兄愚鈍,無法完全領(lǐng)悟你所說的東西。但我知道,你已經(jīng)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以往的路。若天非道,那么天都又算什么呢?”
李沐塵笑道:“師兄是怕天都會為難我?”
“唉,我是怕有一天,同門兄弟之間,刀劍相向,如見仇寇?。 标懢瓷綉n心道。
他們正聊著天,紀(jì)廣萊突然進(jìn)來,說向晚晴來了。
兩人連忙起身到外面迎接。
“師姐!”
李沐塵見了向晚晴,心中歡喜。這是在天都眾多師兄師姐中最照顧他最疼他的,也是關(guān)系最親近的。
“晚晴,你來遲了一步啊,錯過了小師弟的精彩論道!”陸敬山知道他們關(guān)系好,所以也沒避諱什么,“來,先到里面喝茶,我們慢慢聊?!?br/>
向晚晴卻一臉憂慮:“師兄,茶就不喝了,我還有要事在身。我來是為了沐塵……”
陸敬山看了李沐塵一眼,心中有不祥的預(yù)感。
“師姐,什么事?”李沐塵問道。
“你在外面?zhèn)鞯赖氖?,已?jīng)傳到了天都。我就問你,‘道非天所有’、‘仙人人可修’、‘天道非道之本體’這些話是不是你說的?”
向晚晴盯著李沐塵,眼神里帶著一絲期待。
“是?!崩钽鍓m老實回答。
向晚晴頓顯失望,眼中的期待很快變成了擔(dān)憂。
“我再問你,你府上養(yǎng)了兩只妖怪,是不是真的?”
“是?!?br/>
向晚晴一跺腳:“唉,你就不會不承認(rèn)嗎?”
“我不能欺騙師姐?!崩钽鍓m說。
向晚晴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仙根又好,師父說你是五百年以來第一人,師兄弟里面也都認(rèn)可,除了二師兄,你就是天都這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人了。二師兄癡迷于劍,不走尋常路,已經(jīng)很讓師父生氣了。將來,天都的接班人很可能是你??墒恰?br/>
“可是現(xiàn)在……你比二師兄還要夸張。二師兄只是劍走偏鋒、另辟蹊徑,你倒是好,直接來個離經(jīng)叛道!”
“師姐,我沒有離經(jīng)叛道,我只是在悟我自己的道?!崩钽鍓m解釋道。
向晚晴說:“我知道,你不是叛道之人。但是……但是我相信有什么用???要大師兄也相信才行啊!上次你就犯了錯,讓大師兄封印了先天。你也是真有本事,不破封印,另辟法門,繞過了封印。師父的確沒說錯,你確實是個天才??墒悄阌袥]有想過,你這樣做,大師兄會直接判定你入魔了啊!”
“如果你當(dāng)時立刻上山解釋,或許也不會有事。但你不但不解釋,還到處宣揚你的新道法,挑戰(zhàn)天道之威。現(xiàn)在已經(jīng)引起天下玄門震動,有不少玄門隱世不出的前輩向天都發(fā)了質(zhì)詢,詢問你是不是天都弟子。師父入萬仙陣不出,站在大師兄的角度,你讓他怎么辦?”
李沐塵微微皺眉,道:“我會向大師兄解釋的?!?br/>
“別!千萬別!”向晚晴急道,“你不能回天都!為了給天下玄門一個交待,大師兄不會留情面的。你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別回禾城和京城,你的家人不會有事的?!?br/>
“我的家人不會有事,那我府上的兩只妖呢?你們會放過他們嗎?”
“這……”向晚晴一時語塞。
李沐塵搖頭道:“師姐,我不能躲,如果躲了,就等于是自認(rèn)罪名,將來更無顏去見師父了。而且我躲起來,又如何向那些聽我之道,踏上修行之路的人交待呢?”
向晚晴沉默了半天,終于嘆了口氣,說:“沐塵,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吧?!?br/>
說罷便飛身而去了。
李沐塵便向陸敬山告辭,回了禾城。
剛到梧桐居,張道遠(yuǎn)就來找他,說穆星野被終南派給請回去了。
李沐塵知道這個“請”恐怕不是那么客氣的,不過穆星野是終南長老,輩分很高,想必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
張道遠(yuǎn)好像還有話說,但支支吾吾的。
李沐塵笑道:“怎么,還有張道長開不了口的事情?”
張道遠(yuǎn)嘆了口氣說:“李公子,我已經(jīng)不是道長了,以后叫我道遠(yuǎn),或者老張就行了?!?br/>
“怎么回事?”李沐塵奇道。
“天師府已經(jīng)把我除名了?!?br/>
“為什么?”
“他們要我和你斷絕往來,我爭辯了幾句,天師一怒,就把我除名了,還拆了我的天星觀?!?br/>
“是張錫坤?”
“不,是上代天師,張云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