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霽面色冷淡，后退幾步，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比不得大王。”他輕飄飄的幾個字是提醒亦是警告，但他面前的這位王后臉上毫無半點懼色，反倒是看著他輕笑出聲來。</br> “檀郎琴藝高超，可否教一教姜姜？”姜姜不再逼近，往外走了幾步，姿態閑適，讓公子霽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霽愧不敢當，勞娘娘另請高明。”</br> 公子霽此時一身冷冽之氣，卻姿態恭敬，讓姜姜挑不出任何錯處。姜姜神色輕松，面容愉悅，此刻她倒不惱了。將人逼急了也不好，姜姜因此暫時放走了他。</br> 但她卻并不善罷甘休，公子霽得到了黎王任命他為王子老師的指令。奴仆將公子霽引入室內退出去之后，他卻沒有在這里見到王子，他眉頭微皺，若有所感。</br> 果然，不久就有輕盈的腳步聲從帷帳后傳來，一只如美玉般毫無瑕疵的雪白素手微微掀起，露出了黎王后那張光彩奪目的絕色面容。她款款走來，步步生蓮，彷如神仙妃子。</br> 公子霽微微一頓，面無異色俯身行禮：“臣見過王后娘娘。”“檀郎，你總是和我這般多禮。”姜姜幽幽嘆息一聲，美人的落寞總是格外惹人愛憐，公子霽卻毫無動容。</br>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③。檀郎，算算日子，你我是否已分離有一載之久？”</br> 公子霽眉目低垂，看不見黎王后那雙格外靈動撩人心弦的美眸，卻依舊感覺到她落到自己身上那如泣如訴的幽怨眸光。公子霽如芒在背，卻不為所動。</br> “檀郎，你就沒有一絲一毫想念我嗎？”姜姜的聲音聽著很讓人心疼，恨不得將她給摟進懷里好好疼惜一番。公子霽冷靜自持，一言不發，她倒也并不挫敗。</br> “檀郎可知，那日你舞劍的英姿落入姜姜心中，久久不能忘懷。我一閉眼，出現的就是你的身影。”“我這顆心啊，一見到你就不聽使喚，我該如何是好呢？”</br> 王后的愛慕如此直白，大膽地面前年輕的郎君吐露情思，她滾燙的眸光仿佛能灼傷人。公子霽眼睫輕輕一顫，他抬起頭直視身前對他示愛的美人，眸底卻毫無波瀾。</br> “王后所看重的，不過是這具皮囊罷了。”姜姜歪頭，疑惑地看著他，竟然顯出一種少女般的天真單純。“這有什么不對嗎？”</br> “年華會逝去，再美的皮囊終究會褪色，到那時，娘娘要如何自處？”姜姜：“......”“人生苦短，理應及時行樂，為何要去想那么遙遠的事情呢？”姜姜嘟嘴表示不滿。</br> “看，這就是臣與娘娘的不同。”公子霽唇角微勾，如曇花一現般的笑意極為驚艷，讓姜姜都看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br> 公子霽并非冷肅之人，他只是在王后面前從未開懷過罷了。</br> “臣所求，并非一夕歡愉，而是兩人相知相伴。”“道不同不相為謀，想成為娘娘的裙下之臣的兒郎并非少數，娘娘還請去尋志同道合的郎君。”公子霽直視著姜姜的眼眸平靜地說道。</br> 他的話語那么輕卻那樣堅定，讓姜姜都有一瞬迷茫。時下女子并無處子或貞節的觀念，婚前相好實屬正常。彼此看對了眼隨時都可以來一段露水姻緣，野合更是比比皆是。</br> 姜姜如斯美人，傾慕者眾多，黎王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對黎王這樣霸道強勢的男人來說，這確會讓他極其愉悅。</br> 姜姜是第一次知曉，原來若想和男人相好，還得要去徹頭徹尾的了解他？她不悅地蹙起了娥眉，她費這個心力做什么？</br> 男女行極樂之事，無非歡喜二字，她的檀郎為何就如此麻煩呢？</br> 姜姜鎩羽而歸之后，著實悶悶不樂了好些時日，她想不通，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一個男人身上嘗到此番滋味。</br> 顯然這位黎王后沒這么容易放棄，雖說王子老師一職是她為了好接近公子霽找的幌子，但人家還真是認認真真干了起來。</br> 黎王并不看重子嗣，以致子嗣不豐，如今已是近知天命之齡，膝下卻只有那么幾個孩子，并且都還未長大。</br> 這其中以王子子玉出身最高，待遇最好。黎王宮極重身份，制度嚴苛，后妃也一樣，出身越高貴，待遇越好。</br> 王后乃是女尤王姬，大王盛寵，她們根本不敢放肆。除此之外，黎王對他的孩子一視同仁，只因王后喜歡子玉，他便看重這個兒子。</br> 姜姜讓星環提好食盒，精心裝扮一番往子玉的住所去。姜姜到時，公子霽正為子玉授課。見到她之后，如玉郎君眉頭微皺，并不歡迎她。</br> 黎王后消停了些時日，公子霽以為她放棄了，王后只是見獵心喜罷了，她的目標多得是。姜姜仿佛毫無察覺，臉上帶著最為溫柔的笑意，讓星環將東西擺好。</br> “都過了這么久，子玉和老師也累了，不如休息會兒進些茶點？”姜姜笑盈盈道。</br> 子玉早在見到姜姜到來就無心上課了，只是在老師面前不敢放肆。盡管公子霽清雋雅正，卻不怒自威。</br> 小王子偷偷打量的眸光公子霽早就注意到了，今日這課定是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有勞娘娘掛念。”他的聲音就像是姜姜最愛的玉石之聲，卻對她是這般疏離冷然。</br> “我聽聞麗澤盛產瓠葉，檀郎嘗嘗這可否與它的味道相提并論？”姜姜將一碗魚羹推到公子霽面前，請他享用。</br> 魚羹并非稀罕物，但此前從未有人加入過瓠葉。公子霽拿起湯匙嘗了一口，滋味確實美妙，回味無窮。加入瓠葉的魚羹居然會這般鮮美嫩滑，瓠葉的清香爽口也完美地被保留了下來。</br> 黎王后精于享樂之道，果真名不虛傳。公子霽掃了眼食盒中樣式新奇精致的糕點，她的確有巧思，不僅僅是在吃食上獨樹一幟。</br> 王后倒會投其所好，瓠葉確實引起了公子霽的思鄉之情。姜姜的心思公子霽一眼就可以看穿，但他還是緩和了臉色。</br> 姜姜玉手捻起一塊她親手捏出來的點心，放到紅唇邊親吻了一口，可愛的點心上便留下了一道顯眼的唇印。</br> “檀郎不妨嘗嘗這點心，味道不會讓你失望的。”姜姜嬌笑著，蔥瑩玉白的手指間夾著那塊點心遞到了公子霽面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