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不是試過了,原先的身體受不了?但慧芳的身體是習慣了這種日子的。”</br> 所以,這有什么問題,有什么好哭的呢?</br> 龍傲天以為姜姜經歷了那么多個世界,應該早就適應了才是。</br> 但姜姜最傷眼的身體,也只不過是二妮,然而慧芳是她的百倍傷害。</br> 不僅僅是容貌上的,這具身體是真的積勞成疾,姜姜明顯感覺到了不適。</br> 這具破敗的身體讓她用著,真的不是讓她來受罪的嗎?姜姜什么時候吃過這種苦頭?</br> 二妮起碼身體健康,年輕底子好也容易養,又有喜歡的男人在身邊,姜姜心情愉悅地很。</br> 但這會兒,她的心情可是成倍的暴躁。</br> 找龍傲天是沒用的,他不會改變決定,最多只能發發牢騷。</br> 不行,姜姜咬牙,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br> 她不知道原先的慧芳是怎么忍受的,她是不可能這么下去的。</br> 姜姜將手里的衣服端上岸,往旁邊一扔,不洗了就打算離開。</br> “喂喂,你做什么?衣服不要了?”龍傲天就防著姜姜不做人事,連忙提醒道。</br> 慧芳是龍傲天心中美好女性的代表,人家勤勞吃苦,又善良樸實,孝順長輩,他是想讓她的美好品德熏染一下姜姜。</br> 周周被姜姜帶偏了,但龍傲天還想繼續掙扎一下,依舊不死心。</br> 簡而言之,龍傲天想要姜姜變成像是慧芳一樣的賢妻良母。</br> “沒人會要的。”這村子民風淳樸,衣服也破舊,還真沒那等手腳不干凈到這地步的人。</br> “你不洗干凈晾好,明天穿什么?”龍傲天沒發現自己操著一個老媽子的心。</br> 說實話,將姜姜放到這么一個身份上,他比她更加擔心。</br> “明天再說。”姜姜不耐地回了一句。</br> 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龍傲天不計較她的語氣,忍了。</br> “那你回去給婆婆做飯。”</br> “她吃不吃的,關我什么事兒?”</br> 龍傲天震驚,沒想到姜姜居然能夠說出這么冷血的話來。</br> 看來是自己被她的某些表現迷惑了,都忘記了她骨子里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自私王后。</br> 對待她喜歡的人,她耐心包容樂意照顧伺候。</br> 姜姜可沒有一定要尊老這個念頭,不喜歡的,在她眼里恐怕不會和她是平等的。</br> 在女尤王姬,黎國王后眼里,都只不過是伺候自己的仆人。</br> 姜姜不讓霍母做飯給她吃就不錯了,還反過來去伺候她,不可能的。</br> “姜姜,反了你了!”龍傲天咬牙切齒道。</br> 姜姜一怔,這還是大人第一次叫她的名字。</br> 龍傲天以往對姜姜威懾力十足,但這會兒他已經讓自己落入了對她糟糕的不能夠再糟糕的境地,她害還怕什么他的威脅?</br> “哼,我還餓著呢?當然是自己先填飽肚子了。”</br> “你!”龍傲天被姜姜氣得說不出話來。</br> 姜姜卻不管他,摸出了慧芳攢了許久,快要熬瞎了眼睛縫補才賺到的幾個銅板。</br> 以往她將錢都花在霍母身上,給她補身體,自己縮衣節食。</br> 如今姜姜卻痛快地去村子里買了幾個肉包子吃,吃得滿嘴流油,太痛快了。</br> 慧芳也不知道多久沒好好吃過東西了,姜姜餓得前胸貼后背,像是餓死鬼投胎,根本顧及不到形象。</br> “呵,你也不怕撐死?慧芳這身體受得了這樣的摧殘嗎?”</br> 她長期營養不良,剛進食葷腥不應該如此兇猛。</br> 他心中卻斥責姜姜的冷血無情,自私自利,寧愿撐死也不愿意留一口給霍母。</br> “不管,先吃飽再說,饑餓的滋味你又沒嘗過。”</br> 姜姜舔了舔指尖的油漬,哪怕是頂著這樣有礙觀瞻的身體,這舉動被她做出來依舊有幾分誘人的魅惑。</br> 她打了個飽嗝,事實上這也是姜姜第一次嘗到這樣的滋味,所以她的情緒越發不好,龍傲天也有幾分不敢惹她了。</br> “喂喂,你真的不管一個可憐的老人嗎?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人家餓死在病床上嗎?”龍傲天像是念經一般在姜姜耳邊念叨著。</br> 他就是吃準了姜姜其實不是個心狠的女人,在滿足了自己的需求之后,她一般是很好說話的。</br> 只是和自己無關的人,她向來做不到舍己為人。</br>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我這就回去還不行嗎?”姜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br> “你看看,霍青自己將老母丟下十年,他就這么放心妻子一個弱女子照顧?要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也怪不到慧芳身上不是?”</br> 姜姜一路走,就一路對龍傲天吐槽。</br> 龍傲天知道她需要發泄,默默傾聽著不敢回嘴。</br> 霍青雖說想方設法寄了幾次銀錢回來,但這對于十年的漫長日子來說,實在是太少了。</br> 霍母年老體弱,病懨懨的身子一直不好。</br> 不過倒是她反而比慧芳活得久,至少跟著她兒子還好好享了不少福。</br> 她對慧芳也的確稱得上不錯,在自己生的兒子和半路相依為命的媳婦間,選擇親生兒子也不應苛責。</br> “娘,我回來了。”姜姜揚聲喊了一句。</br> “咳咳咳,芳兒你沒事吧?今日怎么比平時晚了些?”里頭傳來老夫人悶聲咳嗽的聲音。</br>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頗為艱難。</br> “你的良心都不會痛嗎?人家躺在病床上擔心你,結果你偷偷吃了獨食肉包子。”</br> 姜姜充耳不聞,走進去在霍母面前身子輕輕晃了晃。</br> “娘,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總感覺站不住,在那兒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呢。”</br> 說著姜姜就搖搖晃晃地撐在床邊,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br> 龍傲天:“......”“你也是絕了,奧斯卡欠你一個獎杯是不是?”</br> “哎,芳兒,你快別嚇娘,好好坐下歇歇。”</br> 顯然霍母被她騙過去了,擔憂著急地很。</br> 慧芳的辛勞她都看在眼里,正因為如此,她對姜姜的話深信不疑。</br> “這些日子你就別太過操勞了,你不用擔心娘,我沒問題的。”霍母對姜姜寬慰道。</br> 她正等著她這句話呢,反正她是不會像慧芳一樣任勞任怨的。</br> “娘,對不起,都是我太沒用了。”</br> 姜姜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低頭失落道。</br> “好孩子,都是娘拖累了你,你不怪娘就好了。”霍母慈愛地摸了摸姜姜的頭。</br> “娘,我怎么會怪你呢?”姜姜連忙握住她的手。</br> “哎,青兒也不知道怎么樣了?消息又沒了,還好有你在。”霍母一向三句話不離自己的兒子。</br> “娘,夫君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別憂心。”“但愿如此吧。”</br> 姜姜寬慰了霍母幾句,扶著她躺下后,去廚房給她煮了點玉米糊糊。</br> 龍傲天看在眼里,總算松了一口氣,她好歹干了點人事兒。</br> 這個家還真是一貧如洗,原先霍青在家時常上山打獵,霍家日子還是不錯的。</br> 自從他離開之后,家里沒了來源支撐,只靠兩個女人過日子,確實是艱難多了。</br> 姜姜躺在炕上睡不著,這具身體是適應的,是她心理上不適。</br> 她看著房頂的茅草,泄氣地深深吐出一口氣。</br> “啊啊啊,受不了!”姜姜心里在崩潰尖叫。</br> 難道真要她忍受這樣的日子?不可能!她猛地翻身坐起。</br> 龍傲天輕哼一聲,就應該讓她吃吃苦頭。但他到底還是小看王后娘娘了。</br> 哪怕落到這等境地,她的絕世容貌,高貴身份,過人才識都沒有了,只是一個普通村婦,只要她的腦瓜子還能夠轉,姜姜就能夠迅速擺脫這等艱難境地。</br> 姜姜給龍傲天展現了壯觀的一幕,以前在黎國,幾乎整個朝堂都是她的裙下之臣。</br> 而如今,在鄉下,她就將魔爪伸手了樸實的漢子,哪怕是頂著這么一副尊榮。</br> “阿牛哥,謝謝你。”</br> 一個高壯的年輕男人頂著一臉的憨笑,將擔子在霍家院落里放下,送來的是滿滿兩桶水,夠她們兩個女人用好長一段時間了。</br> 姜姜站在漢子面前柔聲細語,眼眸似水,注視著他仿佛像是在看什么非常厲害的英雄。</br> 這讓阿牛的胸膛都不自覺更挺起了一些,他覺得自己還有力氣再挑三桶水。</br> “妹子你和我客氣什么?你男人都走了這么長時間了,家里一個女人也不容易。”阿牛說著看向姜姜的眼神都略帶同情和疼惜了。</br> “是啊,也不知道他還回不回了?”姜姜低頭難受道。</br> 阿牛一個激靈,脫口而出道:“不回了好啊!”</br> 姜姜疑惑地看著他,他連忙掩飾道:“哈哈哈,口誤口誤說錯了,霍青肯定沒事的。”</br> 阿牛離開沒多久,又有另一個獵戶上門給姜姜送自己打到的獵物。</br> “芳妹子,你太瘦了,這給你,你和你婆婆好好補補。”</br> 他一張黝黑的面容竟然帶著幾絲詭異的薄紅,后一句話明顯是慌亂加上的。</br> “大柱哥,這怎么好意思呢?都是你辛苦打到的,我不能要。”</br> 姜姜口中推拒,身子卻是弱柳扶風,腰身在男人面前仿佛一掐就斷。</br> 他的舌頭像是打結了:“咳咳,沒什么好東西,你就收下吧。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br> 對上姜姜驚訝的眼神,他連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霍青不在,就你一個女人太艱難了,我應該幫他好好照顧你的。”</br> 龍傲天:“......”霍青知道你想幫他照顧妻子嗎?</br> “大柱哥,你真是個好人。”</br> 姜姜感激崇拜的眼神,讓男人受用極了,身板都挺直了幾分。</br> 龍傲天:“......”真有她的?難道他該說她能屈能伸嗎?</br> 這霍家如今可真是熱鬧啊,霍青在外知道他家有這么多野男人閑逛嗎?</br> 龍傲天敢肯定,若不是姜姜的生活環境沒改善的話,這會兒她肯定有心思在這些男人里挑幾個相好的,這位王后選男人又不看他們的身份地位。</br> 他就眼睜睜地看著男人來往絡繹不絕,又有男人給姜姜送自家種的菜來了。</br> “霍娘子,我家里今年收成不錯,就給各家鄰居送了點。”</br> 龍傲天早已經看穿了一切,這都是借口,他是怕姜姜不收。</br> 姜姜又是一番欲拒還迎,讓男人將菜推到她手里,硬要她收下。</br> “哎,你別和哥客氣,以后想吃還有呢。”</br> 還生怕她不要似的,東西放下就離開了。</br> 龍傲天:“......你想和怎么和霍母解釋了嗎?”</br> 姜姜眨眨眼眸:“這還需要解釋什么啊?”</br> 她心情不錯地哼歌兒,將收獲頗豐的戰利品拿到了廚房里。</br> “芳兒,外面是怎么回事?最近幾天怎么這么熱鬧啊?”霍母疑惑地問道。</br> 姜姜臉不紅心不跳:“哦,是村子里的各位鄰居都太熱心了,自家有什么好東西都想給各家送一點。”</br> “是這樣啊,咱們真是運氣好,碰到這么好的鄰居,你也得人家送點回禮啊!”霍母交代道。</br> “娘你放心,我會給他們送過去自己做的東西的。”</br> 霍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br> 龍傲天:“......”您怕是不知道,您兒子的頭頂上的帽子即將變色呢,您還在這里助攻!</br> 龍傲天每回都覺得姜姜的做法讓他不能直視,當然他挑毛病姜姜也不會放在心上的。</br> 姜姜可不會像是慧芳那么好心,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緊著霍母,她是反過來行事。</br> 所以霍母根本就不知道,家里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的好東西。</br> 龍傲天擔心的衣服在姜姜手里也根本不成問題,她走到樹蔭下,接過隔壁的大妞遞過來的盆子。</br> “大妞,謝謝你了,做得真好。”姜姜贊賞道。</br> “嘿嘿嘿,不客氣,還多虧了你給我編的頭花,我走到哪兒都說好看呢。”大妞珍惜地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發繩。</br> “你要是喜歡,以后我還給你做。”姜姜用這個輕而易舉地就換了人幫自己洗衣服。</br> 龍傲天服了她了,只要她不想做的事情,她就有各種奇思妙想拒絕。</br> 姜姜抱著木盆腳步輕快地往回走,這些日子她吃好喝好還沒做事兒,身體一下子就好了很多了。</br> 慧芳如今也才二十出頭,年輕還不大,就是前面耗損的六七年一下子補回來有些困難。</br> 慧芳原本的容貌身段在這村子里可是頭一份兒,只是后來老態畢露,讓人都忘了曾經她還是村花了。</br> 姜姜來了之后,哪怕沒能夠讓她的面容立刻恢復,但她布衣羅釵也難掩風華,倒是比以往更多了幾分動人的韻致,吸引地這些鄉下漢子移不開眼眸。</br>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br> 路邊一個婦人揪住自己男人的耳朵,兇神惡煞地瞪了姜姜一眼。</br> 鄉下的婦人多彪悍,打罵夫君也是時常有的事情。</br> 男人被揪地生疼,在姜姜看過來的時候卻心虛地移開了眸光不敢多言。</br> “呵呵,有的女人就是下賤胚子,自己沒男人耐不住寂寞,就想勾引別的漢子上炕!”</br> “這看起來是一等一的賢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騷起來特別帶勁!”</br> 婦人嗓門大,她越罵字眼越難聽,實在是不堪入耳。</br> 姜姜毫不羞愧,這明顯就是指桑罵槐,她停下腳步。</br> 她面容平靜,眼眸清澈,疑惑地看著她問道:“嬸子,你在說我嗎?”</br> 嬸子?這快要將婦人給氣吐了。</br> 但落到男人的眼眸里,卻是姜姜的無辜柔弱,和婦人的兇狠蠻橫形成鮮明對比。</br> “說的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狐媚子,你男人走了那么久,就忍不住惦記別家的男人了吧!”</br> 她男人扯了扯她的袖子,這太過丟人了,但婦人卻因為他的舉動越發氣憤,罵的嗓門也越來越大。</br> “你拉我做什么?你是不是還想護著她?你每天在這里等著她經過,安的是什么心呢?”</br> “啊,你說話啊?當老娘是死的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