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鄒瓊玉挽發表真情 王朝棟討藥陷冤獄
話說潮州府鄒士龍、劉伯廉、王之臣三人相善,情同管鮑自后,朝棟惟知讀書,坐食山崩,遂至貧窮。而龍歷任參政,以無子致仕回家。朝棟亦與伯廉往賀,衣衫襤褸。偶府縣官俱來拜,龍自覺羞恥,心甚不悅。朝棟已十六歲,乃托劉伯廉去說,擇日完娶。參政遂道:“彼父在日雖過小聘,未嘗納彩。彼乃宦家子弟,我女千金小姐,兩家亦非小可人家,既要完娶,必行六禮。”朝棟聞言乃道:“彼亦知我家貧無措,何故如此留難?我當發奮,倘然僥幸,再作理會。”竟不復言。
一日,參政謂夫人道:“女兒長成,分當該嫁。”夫人道:“前者王公子來議完親,雖家貧,我只得此女,何不令其入贅我家,豈不兩便,何必要他納彩?”參政道:“吾見朝棟將來恐只是個窮儒,我居此位,安用窮儒做門婿?諒他無銀納彩,故爾留難。且彼大言不慚,再過一年,我叫劉兄去說,既不納彩,叫他領銀百兩另娶,我將女別選名門宦宅,庶不致耽誤我女。”夫人道:“彼即雖貧,喜好讀書,將來必不落后。彼父雖亡,前言猶在,豈可因此改盟?”參政道:“非汝所知,我自有處。”不意瓊玉在屏后聽知。次日,與丹桂在后花園中觀花,見朝棟過于墻外。婢指道:“這就是王公子。”各各相盼而去。瓊玉見朝棟豐姿俊雅,但衣衫襤褸,心中暗喜。至第二日,乃又與丹桂往花園。朝棟因見女子星眸月貌,光彩動人,與婢觀花,意其必是瓊玉,次日又往園外經過。瓊玉令丹桂呼道:“王公子!”朝棟恐被人見,不敢近前。婢又連呼,生見呼切,意必有說,竟近墻邊。瓊玉乃令婢開了小門,備以父言相告。朝棟道:“此親原是先君所定,我今雖貧,銀決不受,親決不退。令尊欲將汝遣嫁,亦憑令尊。”瓊玉道:“家君雖有此意,我決不從。你可用心讀書,終久團圓。你晚上可在此來,我有事問你。此時恐有人來,今且別去。”
朝棟回去,候至人靜更余,徑去門邊,見丹桂立候,乃道:“小姐請公子進去說話。”朝棟道:“恐你老爺知道,兩下不雅。”丹桂道:“老爺、夫人已睡,進去無妨。”朝棟猶豫,丹桂促之乃入。但見備有酒肴,留公子對坐同飲。朝棟欲不能制,竟欲茍合。玉堅不許,乃道:“今日之會,蓋憫君之貧耳,豈因私欲致此;倘今茍從,合巹之際將何為質?”朝棟道:“此事固不敢強,但令尊欲易盟一晚,朝棟偶因母病未去,丹桂候門良久,不見生來,忽聞有腳步響,連道:“公子來矣。”不意祝圣八慣做鼠竊,撞見沖入。丹桂見是賊來,慌忙走入。圣八遂乃趕進,丹桂欲喊,圣八拔刀殺死。陡然人來,瓊玉于燈下見是賊至,開門走至堂上暗處躲之。圣八入房,盡擄其物而去。玉至天微明,乃叫母道:“房中被賊劫。”參政道:“如何不叫?”玉道:“我見殺了丹桂,只得開門走,躲藏于暗處,故不敢喊。”參政往看,見丹桂殺于后門。問玉道:“丹桂緣何殺于此?”女無言可答。參政心甚疑之。玉乃因此驚病不能起床。
參政欲去告官,又無贓證,乃令家人梅旺到各處探訪。朝棟因母病無銀討藥,將金手鐲一個請銀匠饒貴換銀,貴乃應諾,未收,朝棟出鋪。梅旺偶在鋪門經過,望見銀匠桌上有金手鐲一個,走進問道:“此誰家的物件?”銀匠道:“適才王相公拿來待我換銀的。”梅旺道:“既要換銀,我拿去見老爺兌銀與他就是。”匠人道:“他說不要說出誰的,你也不必說,勿令他怪我。”遂付與梅旺拿去。旺回家告參政道:“此物像我家的,可請夫人、小姐來認。”夫人出見乃認道:“此是小姐的,從何處得來?”旺道:“在饒銀匠鋪中得來的,他說是那王朝棟相公把來與他換銀的。”參政道:“原來此子因貧改節,遂至于此。”即去寫狀,令梅旺具告巡行衙門:
告為殺婢劫財事:狠惡王朝棟,系故同知王之臣孽子,不守本分,傾敗家業。充腸嗟無飯,餓眩目花;蔽體怨無衣,寒生肌栗。因父相知,往來慣熟。突于本月某日二更時分,潛入身家,抱婢丹桂逼奸不從殺死,劫去家財一洗。次日,緝獲原贓金鐲一只,銀匠饒貴現證。劫財殺命,藐無法紀。伏乞追贓償命,除害安良。上告。
時巡行包公一清如水,明若秋蟾,即差兵趙勝、孫勇,即刻往拿朝棟。棟乃次早亦具狀訴冤:
訴為燭奸止奸事:東家失帛,不得謬同西家爭衣;越人沽酒,何故妄與秦人索價?身父業紹箕裘,教傳詩禮。叨登鄉薦,歷任松江府佐;官居清節,僅遺四海空囊。鯫生樗櫟包公問道:“既非你殺丹桂,此金鐲何處得來?”朝棟道:“金鐲是他小姐與生員的。”包公道:“事未必然。”朝棟道:“可拘他小姐對證。”包公沉吟半晌,問道:“你與瓊玉有通乎?”朝棟道:“不敢。”似欲有言而愧視眾人。包公微會其意,即退二堂,帶之同入,屏絕左右。問道:“既非有通,安肯與你多物?”朝棟道:“今日非此大冤,生員決不敢言以喪其德;今遭此事,不得不以直告。”遂將其事詳述一遍。包公道:“只恐此事不的
包公次日拘審,士龍親出互對,謂包公道:“此子不良,望大人看朝廷分上,執法斷填。”包公道:“理在則執法,法在何論情?朝棟亦宦家子弟,庠序后英
是夜,朝棟回家,燃香告于父道:“男不幸誤罹此禍,受此不美之名,奈無查出賊處,終不了事。我父有靈,詳示報應。”祝畢就寢,夢見父坐于上,朝棟上前揖之,乃擲祝筶一雙于地,得圣筶若八字形。朝棟趨而拾之,父乃出去,朝棟遂覺。卻說包公退堂,心中思忖,將何策查出此賊。是夜,夢見一人,峨冠博帶,近前揖謝道:“小兒不肖,多叨培植。”擲竹筶而去。包公視之,乃是圣筶若八字形。覺而思道:賊非姓祝即名圣或名筶。次早升堂,差人喚王相公到此有事商議。朝棟聞喚,即穿衣來見包公。包公將夜來夢見擲竹筶事說知。朝棟道:“此乃先父感大人之德,特至叩謝。門生是夜亦曾焚香祝父,乞報賊名,即夢見先父亦如此如此,夢相符合,想賊名必寓筶中。”包公道:“我三更細想,此賊非姓祝,即名圣,或名筶;若八字形,或排第八。賢契思之,有此名否?”適有一門子在旁聞得,稟道:“前任劉爺已捕得一名鼠竊祝圣八,后以初犯刺臂釋放。”包公道:“即此人無疑矣。”即升堂,朱筆標票,差二人魆魆
審得祝圣八,素行竊詐,猖獗害民;犯刺不悛
王朝棟擇日成婚,夫婦和諧,事親至孝。次年科舉,早膺鶚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