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靜抓著沙發扶手,糾結的想了一會兒后,說道:“不會的,醫生剛才在電話里都跟我說了,旭陽那可是粉碎性骨折!我了解旭陽,他最怕疼,也最怕苦了,如果是為了引我出洞的話,犯不著受這么重的傷!”</br> “你確定那個人真的是醫生?”時遇雙腿交疊,眼神陰冷的問。</br> “綜合醫院,骨科,505房!這些都是確切信息,如果旭陽伙同外人騙我的話,那就不會讓我去醫院看他了!你說……對嗎?”莊靜朝時遇看去,難掩對厲旭陽的心疼和擔憂。</br> “那你想怎么樣?”時遇朝她看來。</br> “我……我想去看看旭陽。”</br> “如果我不答應呢?”</br> 莊靜直起身來,看向窗外。</br> 時遇的別墅是獨棟,周圍的住戶很少,連帶著過年的氛圍都在這里止步了,整棟別墅里除了時遇自己外,就只有愁眉苦臉的莊靜和他面無表情的手下,有時候,就連莊靜都覺得這里是一座牢籠,而不是一個家。</br> 偏偏,旭陽卻在這一個全國都張燈結彩,喜慶洋洋的夜晚聯系上她,對她說,媽媽,我想你了……</br> 這讓莊靜一個當媽的,怎能不動惻隱之心呢?</br> “我還記得……自己被趕出厲宅那年,旭陽年紀尚小,他以前那么依賴我,一看到我在厲景琛那兒受了什么委屈,都會立刻沖進我的懷里,說著‘我長大以后,要保護媽咪’這樣的話。”</br> 時遇沒有說話,因為莊靜說的,的確是事實。</br> “但他現在長大了,已經不會對你說這樣的話了,你還記得,厲旭陽最后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你,是什么時候嗎?”</br> 見莊靜神情一滯,時遇毫不留情的說道:“這次,對嗎?”</br> 這個血淋淋的事實,被時遇擺在了莊靜面前,卻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br> 只見莊靜低下頭,緩緩說道:“當年,要不是旭陽氣你害死了陸晚晚的話,他一定會跟我一起離開厲宅的,而不是怨我成了助你逃跑的幫兇,跟我疏遠!”</br> “你說什么?”時遇的眼神變了,他放下交疊的雙腿,上半身前傾,用一種壓倒性十足的姿勢,看著莊靜:“區區一通求救電話,值得讓你這么跟我說話?”</br> “我對你怎么說話了?”莊靜抬起頭來,眼底帶著幾分不滿:“我是你的媽媽,不是你的仆人,當時是你接我回的S市,結果我得到的是什么?是在這里叫你時先生,在這里給你當傭人,我甚至連你的真名都不敢叫了!”</br> 時遇淡漠的問:“我把你接來這里,母子團聚,你還有什么好不滿的?厲旭陽這六年來,又為你做過什么?”</br> 莊靜激動的反駁道:“旭陽比你懂事多了!他這六年來,雖然沒有主動聯系過我,但那次我聽從你的命令,去厲宅找他的時候,旭陽把他的手表摘給我了!他知道我生活艱苦,卻還冒著被厲景琛發現的危險,送了我手表,讓我拿去典當,他只是一個學生啊!他把自己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就這么送給我了!”</br> 時遇瞇了瞇眼:“所以,你就開始幻想,也跟他母子團聚,是嗎?”</br> 莊靜眸光一閃。</br> 時遇無不嘲諷的說:“我記得,你之后還給他打電話,問他什么時候放假?如果不是被我發現的話,你還想干什么?把他帶到我面前,告訴他,我才是他的大哥,對嗎?”</br> 莊靜覺得自己被他小瞧了,不禁爭辯道:“我沒那么愚蠢!”</br> 時遇冷著嗓道:“那你就不要做蠢事!”</br> 莊靜“唰”的一下,直起身道:“蠢事?你回來S市,不殺厲景琛,執著陸晚晚,那才叫蠢事!你六年前已經犯過一次蠢了!為什么現在還要再犯一次?”</br> 時遇面色一沉,卻不是為了陸晚晚,而是因為莊靜居然忤逆他!</br> 莊靜顫抖著身子,與他對視:“我知道,你氣我瞞著你,跟你的手下阿榮密謀,偷偷給陸晚晚母子送去炸彈盒子,</br> 所以自那之后,你就不讓我外出,甚至限制我打電話,還把那個參與行動的阿榮關在密室里折磨,每每經過那間密室的時候,我聽著從里面發出的慘叫,我就在想,如果我不是你的母親,我是不是會得到同樣的下場?“</br> 對于莊靜背著自己干的蠢事,時遇眼中浮現起了怒氣,開口就是一句:“你知道就好。”</br> 莊靜身子一晃,儼然是受到了打擊。</br> 她忍不住想,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他的大兒子嗎?</br> “時遇”長著跟她大兒子判若兩人的臉,聲音也截然相反,她還記得自己的大兒子說話時,明明很溫柔,令人如沐春風,每次出事的時候,會很快冷靜下來,思考對策,而不是冷冰冰地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別人的身上。</br> 起初,莊靜總要靠說服自己,眼前這個人,是她的兒子。</br> 然而現在——</br> “你知道,我為什么總要拉著你,一起回憶以前嗎?”</br> 面對莊靜突如其來的提問,時遇想也不想的說:“因為你老了,念舊。”</br> “不對,是因為如果沒有這些相同回憶的話,我會以為,你不是我的兒子了!”</br> 莊靜的情緒已經失控了,她跌坐回沙發上,開始失聲痛哭。</br>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權力了。</br> 跟時遇在一起的人,除了死士外,很少有不崩潰的。</br> 莊靜已然深受其害,明明她想叫的是“臣兒”,可是時遇卻勒令她叫自己“時先生”。</br> 明明她想過的是好生活,可是時遇卻讓她龜縮起來當保姆,更可惡的是,還讓她舍了自尊,跟來時家做客的陸晚晚低三下四的道歉!這對她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br> 明明她想要殺了陸晚晚,好讓時遇不再束手束腳,可是時遇事后卻只會怪她愚蠢!</br> 這些日子以來,時遇可曾叫過她一聲“媽”?沒有!她甚至連一個笑容都得不到!</br> 可她又做錯了什么呢?她只是一個渴望兒女雙全,在她身邊侍奉的可憐母親罷了!</br> 而人的心態一旦失衡,就會開始憧憬其它美好的事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