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閔行，你喊的名字，是瑟瑟嗎？”</br> 虞時的聲音很輕，帶著極其克制的平靜。可壓在舌尖下的那兩個字，卻像一把淬了毒液的利刃，毫不留情刺進陸閔行心中去。</br> 眼中的情欲簾幕，像是被無情的撕扯開。那些曖昧的纏綿的畫卷，如同濃霧飄來散去，最后在他眼前匯聚成一個妙齡女子。</br> 她穿著被人撕破的藍色長裙，瑟瑟發抖的蜷縮在床角，眼里滿是淚水和絕望。</br> 男人的獰笑聲后來曾讓她夜夜驚叫顫抖，圍上來的人群成了她經久不息的噩夢。他們眼含鄙夷，他們帶著高高在上的輕視，一句話都沒說，可好似每句話都說了。</br> 她就是那樣被逼到絕地，最后才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br> 陸閔行腦子轟然一聲，時時繃著的那根弦終于斷了。</br> 所有的熱潮悉數散去，攬在虞時后腦的指尖，只剩僵硬和冰涼。</br> 他的眼神從恍惚恢復清明，好似只是一瞬間的事。可他看著虞時，眼中的痛苦悲坳深入刻骨，像經歷一個世紀那么久。</br> 虞時被他漆黑眼眸中，那宛如濃墨的情緒牽扯進去，竟一時都沒狠下心來再說什么。</br> 月色躲進云層去，屋子里再無任何光線，虞時再也看不清陸閔行的眼睛。</br> 他就這樣靜靜的保持著原有動作，像是陷入了另一個世界，在拼命的追逐著曾經窮盡一生都想要抓住的人。</br> 但虞時終于還是開口了。</br> 她緩緩攥緊手，用那種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語氣問陸閔行：“陸先生，瑟瑟是誰？”</br> 一語落下，陸閔行的思緒被抽回。</br> 他突然像瘋了一樣，猛地翻身起來，狠狠的掐住了虞時的脖子。</br>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br> 他就像是失去了心智，根本不清楚身下的人是誰，只是因為“瑟瑟”那兩個字就理智全無。</br> “你不該提起她，你不該出現在我面前！”</br> 陸閔行咬牙切齒，像準備撕碎她的野獸，語氣中帶著極大的惡意。甚至虞時都聽不出半分掙扎和猶豫，好像就是純粹要她死。</br> 纏在脖間的手勁越來越大，叫虞時呼吸都有些喘不上來。</br> 她感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br> 但虞時沒有掙扎，只是在黑暗中鎖定了陸閔行的眼睛。</br> 她努力抬起手，朝著陸閔行的臉靠近，微涼的指尖最后落在了陸閔行的眼睛上。</br> 竟摸到了一點濕潤。</br> 虞時錯愕，大腦短暫的缺氧卻讓她來不及細想，憑著最后一絲理智，她撫上陸閔行的眼尾，啞聲道：“不要……哭……”</br> 脖間驟然一松。</br> 呼吸恢復了暢通，虞時像是一只干涸的魚兒，挺著身子仰起頭大口大口的呼吸。</br> 陸閔行卻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呆呆的坐在上方。</br> 很久之后，他才俯下身來小心翼翼抱住虞時，撫摸著她的臉一遍一遍道：“對不起……對不起瑟瑟，對不起……”</br> 有眼淚掉在虞時臉頰上，虞時罕見的沉默下來。</br> 她靜靜的躺在陸閔行懷里，什么話都沒說，任由陸閔行粗糲的指腹從自己臉頰邊拂過。</br> 月色再次沖出云層，房間里的黑沉終于褪去一半。</br> 虞時抬起頭，看到了陸閔行眼中的脆弱。</br> 她沒來由的蹙起眉頭，只是思緒有些紛雜，竟一時也理不出什么頭緒來。</br> 屋子外有腳步聲紛沓而來。</br> 虞時沒有動，陸閔行也靜靜的抱著她。</br> 大門很快被推開，有人按了燈，刺眼的光芒使得虞時下意識閉上了眼。</br> 再睜開眼時，她對上了葉漾錯愕的眼神。</br> 不止葉漾一個人。</br> 身后還有面帶驚訝的陸明珠，面帶慍怒的陸亨。</br> 但也只是這三人。</br> 這大概是陸明珠精心設計給她家里人的圈套，又或者，是她和家里人設給陸閔行的圈套。</br> 虞時回了神，抬起頭看向陸閔行：“陸先生……”</br> 陸閔行緩緩抬起頭，他的目光越過陸亨和葉漾，停在了躲在兩人身后的陸明珠身上。</br> 陸明珠描繪不出來那是什么樣的眼神，只覺得好像骨頭都被定在了冰窟里，讓她從頭到腳都泛著冷意。</br> 可偏偏，在看見虞時那滿是褶皺的藍裙，看到虞時好似被侵犯的脖頸時，一股控制不住的興奮竄出頭頂，叫她有些激動的想要顫栗。</br> 陸明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她眼里還是忍不住帶上了笑意。</br> 她頂著陸閔行瘆人的眼神開了口，語氣中滿是矯揉造作的驚訝：“哥，你把阿時怎么了？你們倆怎么……”</br> 陸閔行突然起身。</br> 陸亨和葉漾甚至都來不及阻攔，他就沖到了陸明珠的眼前。</br> 他抬起手，重重的，發狠的朝陸明珠扇了一巴掌。</br> 清脆的聲音響起，陸明珠被扇得邁過了臉，嘴里甚至傳來一絲腥甜。</br> 可那種令人心顫的興奮卻依然盤旋在她頭頂，陸明珠捂著臉回過頭，強忍住興奮盯著陸閔行問：“哥，我這是在幫你，你不高興嗎？”</br> 見陸閔行又抬起了手，葉漾沖過來，把陸明珠拉到一邊低吼：“明珠，這是你搞出來的？你是不是瘋了？”</br> 她看似在教訓陸明珠，實則卻是把人護在了身后。</br> 陸明珠好像也冷靜下來，眼中的興奮終于褪去，只余幾絲難堪。</br> 她杏眼里蘊滿淚水，癟下來的嘴角滿是委屈：“我只是想讓哥哥從過去走出來，想讓他不要再那么難過，我有錯嗎？”</br> 她摸著眼角，低下了頭：“每年這段時間，哥哥都一蹶不振。不顧工作不顧家庭，還總是借酒消愁，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怎么辦？他還這么年輕，后半輩子怎么辦？”</br> 大概是這話太義正言辭了，旁觀的虞時差點笑出來。</br> 可陸亨和葉漾卻沒有笑，顯然他們也是這么想的。</br> 只是見陸閔行神色不對，葉漾才沒有順著這話繼續往下說。她抓住了陸明珠的手腕，語氣滿是不贊同：“那你也不能用這么激進的手段。”</br> 給自己的哥哥下藥……</br> 這事兒如果傳出去，別人要怎么想他們陸家？</br> 陸明珠不再說話，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br> 一直沒開口的陸亨更想著息事寧人，他正打算開口勸勸陸閔行，外面突然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