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在目不轉睛的看著宋斐。</br> 他很期待宋斐會說些什么，如果從這么一個清冷從容的男人身上，看出震驚和失望，以及氣急敗壞，那是多么有趣的事？</br> 如果他能出言作踐虞時，并且讓虞時看到，那就更有意思了。</br> 艾克微彎下眸子，興致勃勃的看著宋斐。</br> 可等了很久，卻等來宋斐平平淡淡一句：“我愿意。”</br> 他說的很平靜，好似并沒有聽清艾克說了什么。可看著他那雙清明的眼睛，艾克很肯定，自己說的話宋斐聽得一清二楚。</br> 所以呢？</br> 哪怕是虞時和別人睡過，并且還有了孩子，他也還是不介意？</br> 艾克的眉頭壓下來，眸中陰騭一閃而過，唇角卻依然勾著笑意：“宋律師可真大度啊，用你們國家的話來說，你很喜歡被戴綠帽子？”</br> 宋斐抬眸，朝著艾克望過去。</br> 視線交匯，兩人好似對峙著，在無形中默默較勁。</br> 艾克的眼神毫不避諱譏誚和戲弄，偏偏宋斐眸色很溫和，像一片云一團霧，柔和的看不出什么東西來。</br> 他很淡然，像是在聊家常般，溫聲道：“這和綠帽子沒什么關系。”</br> 看著艾克眉頭微挑，宋斐繼續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沒保護好她，這是我的失職。如果她能安全回到我身邊，我自然要加倍愛她，這是我的責任。”</br> “責任？”艾克像是揪住了話中疏漏，連連追問，“所以虞時對于你來說，只是責任？”</br> 宋斐搖了頭，看向艾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br> “在責任之前，先是愛。可光有愛不夠，責任感應該伴隨我們的愛意一生。”</br> 宋斐也不打算和艾克多講，他微微抬頭，往樓上看了眼，直截了當道：“我想見虞時。”</br> 艾克搖頭：“不行哦，虞時要養胎，不能被外人打擾呢。”</br> 宋斐輕瞇起眼，仔細琢磨著艾克的話。</br> 從見面到現在，他提起了兩次虞時懷孕的事。如果第一次是故意編排，那么這次，必然還是有點關聯的。</br> 所以，虞時真的懷孕了？</br> 宋斐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下，他按捺下狂跳的心，看著艾克道：“我只想知道，她現在是否安全。”</br> “很安全。”</br> 艾克說著，對宋斐示意了下別墅里面。</br> “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可以進去看看，她人就在里面。”</br> 說著，艾克讓開些位置，還很紳士的伸出了手。</br> 宋斐抬頭，看到別墅門口圍了不少大漢，各個手中都帶有武器。那半開著的大門，好似一個準備吞噬他的巨獸，正在緩慢的露出獠牙。</br> 可宋斐卻沒有絲毫停頓，他對著艾克輕輕頷首，然后邁步朝著門口走去。</br> 黑色羽絨服包裹住他修長的身姿，一舉一動氣定神閑，從容不迫中，有種超脫凡塵的矜貴感。</br> 到了門口，幾個壯漢故意擋住他的去路。</br> 宋斐卻沒有說什么，只是平靜的看著對方。</br> 在這樣的注視中，壯漢們從氣勢凌人到悄然心虛，只過去了一分鐘。然后，就默默讓開了路。</br> 看著宋斐進去，艾克的臉沉下來，頓了幾秒也抬腳跟上。</br> 進入屋子，宋斐并沒有看到虞時，倒是看到了幾個負責生活起居的幫傭。</br> 有個廚嫂躲在廚房門后，打量了幾眼宋斐，然后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br> 宋斐環視一圈，抬起頭看向樓上，正巧家庭醫生從上面走下來。</br> 他和宋斐對上視線，還沒說什么，宋斐就先開了口：“她怎么樣？”</br> 家庭醫生也沒反應過來這是誰，下意識回道：“還不錯，胎兒也很健康。”</br> “胎兒”兩個字，砸的宋斐全身都僵了下。</br> 艾克正好走進來，聽到這話，他用眼神警告了下醫生，然后對宋斐笑道：“現在相信了吧？我都說虞時懷了我的孩子，你們已經是過去式了。”</br> 宋斐沉默，沒有反駁也沒有肯定，眼里好像在沉思什么。</br> 醫生要出去的時候，他突然道：“胎兒現在六到七周了？”</br> 醫生沒開口，看了眼艾克。</br> 艾克也不懂宋斐問這做什么，挑起眉頭：“怎么？你還不信？”</br> “我信。”宋斐唇角微勾，連眉眼都越發溫潤柔和起來。</br> 他說，“我不會再糾結什么，我只想見虞時一面。”</br> 話音剛落，樓上突然傳來“吱呀”一聲。</br> 眾人抬起頭，就見虞時腳步匆忙的跑到了樓梯口。</br> 她只穿了單薄的家居服，頭發披散在腦后，看起來慵懶又頹廢。哪怕樓下站著很多人，可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宋斐。</br> 她喜歡的宋律師，就站在那里，好似翠竹般沉穩堅定又叫人心安。</br> 一月未見的酸澀和欣喜，讓虞時突然紅了眼眶。</br> 她幾乎是飛奔著往下跑，朝宋斐的方向撲去：“宋律師。”</br> 見她這樣激動，艾克的眼皮子跳了下，只是還沒做什么，宋斐就已經快速掠到了樓梯上，把她抱在了懷里。</br> “懷孕了怎么還這么冒冒失失的？”</br> 他把人抱在懷里，失而復得般，一遍又一遍摩挲虞時的長發。</br> 虞時雙手環住宋斐的腰身，頭靠在他懷里，眼淚突然滾落。</br> “你怎么才來？”她哽咽著，口齒不清的喃喃，“我好想你啊。”</br> 兩人旁若無人的擁在一起，艾克靜靜看著她們，眼神從陰戾逐漸轉為平靜。</br> 虞時卻恍若看不見，只是揪著宋斐的衣襟發泄：“你知道我這個月怎么過來的嗎？我哪里都不能去，也沒有辦法和你們聯系，還每天都睡不著……”</br> 她一邊說，一邊用宋斐的衣服抹眼淚。</br> 宋斐聽著，心里像針扎般，細細密密的疼。可他卻什么話都說不出口，只是輕輕攬著虞時的腰，甚至都不敢用力。</br> 等虞時傾訴完畢，才捧著她的臉，低頭親了下去。</br> 虞時主動抬頭迎上，卻很快，又別過臉避開。</br> 宋斐僵住，還沒說什么，虞時就皺起眉頭道：“你又抽煙了？不是戒了嗎？”</br> 宋斐：“……”</br> 艾克雙手插在兜里，看著那兩個人，終于忍不住開口：“怎么？敘舊還上癮了？”</br> 虞時猛地轉頭，和艾克視線撞了個正著。</br> 他們對視片刻，艾克才把眼中嫉妒壓下，故作淡定的問：“他是你喊來的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