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看到虞時摸肚子的舉動,心中才漸漸回味過來。</br> 這兩天的虞時其實一直很抗拒人靠近,尤其是不給他好臉色看。</br> 可今天一大早的改變態度,主動向自己示好,又表現出要好好生活的樣子,原來都是因為肚子里這個家伙?</br> 她這是用了兩天時間,給自己做了思想工作的吧?</br> 女人果然都是愚蠢的。</br> 為了一個連生命都不是的胚胎,就寧愿低下自己的頭顱。</br> 不過,這倒是艾克想看見的。</br> 能讓虞時心甘情愿在這里安靜待著,留下那小家伙也無妨。</br>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虞時的動作,等虞時在餐桌邊坐下后,才問道:“你還有其他想要的嗎?一并說了。”</br> 虞時想了下,又把自己想要弄中餐的工具說了,最后問艾克:“那位家庭醫生應該很靠譜吧?我想留下這個孩子,能讓他定時來給我體檢嗎?”</br> 艾克頓了頓,才點頭。</br> “可以。”</br> 虞時好似松了口氣,看向艾克的神色也變得真誠了幾分,甚至還有了些笑容。</br> 艾克從沒體驗過這種待遇,破天荒的還有些不大適應。</br> 他在餐桌邊乖乖等了片刻,直到小籠包蒸好,虞時主動給他分了幾個放在盤子里。</br> 為了顯得一切逼真,廚房甚至都沒有筷子,虞時便用叉子給他把包子分了過去:“嘗嘗看,味道應該不錯。”</br> 艾克看著冒熱氣的小籠包,沒有動。</br> 虞時裝作不知道他在警惕,低下頭自己先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br> 香氣十足,但比起虞母做的,還是差得很遠。</br> 不過總算是能吃到合口的東西了,虞時還是很心滿意足。</br> 她一口氣吃了六個,然后才在艾克的震驚下,放下了叉子。</br> “好吃嗎?”她看著艾克問。</br> 艾克收回視線,矜持的點點頭:“還不錯。”</br> 他在京都的這些日子里,其實也偶爾會去吃中餐,不過大多都是些私房菜。特別精致,卻缺少了那么點人間煙火氣。</br> 倒是這小籠包,味道有些特別。</br> 艾克吃了兩個就放下了,見虞時起身往外走,他也跟了出去。</br> “你要做什么?”</br> 虞時攏緊衣服,“我出來轉轉。在這里住了好多天,還沒有好好看過這里的風景。”</br> 很別具一格的山莊,地形確實很像國外那些小鎮,就連森林和山脈也極其類似。</br> 艾克能在短時間里找到這么一個地方,也是為難他了。</br> 艾克不知道虞時在想什么,雖然依舊警惕,卻也樂意虞時能改變態度。</br> 他主動請纓給虞時帶路,讓她去自己之前戶外運動的場所。</br> 虞時沒有明顯的表現出興趣,卻還是跟著艾克去了。只是走的時候,她在心里默默記下了地形。</br> 到了目的地后,虞時才發現這里是個簡易版的滑雪場。</br> 場內的雪都是人造出來的,好在設施完善,也能作為娛樂方式。</br> 艾克回過頭,看著虞時問:“玩不玩?”</br> 虞時摸了下肚子,搖搖頭:“你玩吧,我在旁邊看看就行。”</br> 艾克視線跟著落在她肚子上,隨后邁過了臉去。</br> 這要是擱在往日,他就要冷嘲熱諷幾句,順便想方設法的把這個孩子弄掉。</br> 但現在……</br> 艾克自己上了滑雪臺。</br> 他連護具都沒帶,只穿了滑雪板,然后就身姿輕盈的往下躍去。</br> 虞時在旁邊看著,原本還面無表情,漸漸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br> 在看到艾克轉彎時沒控制好方向,然后摔了一大跤時,虞時沒忍住笑了起來。</br> 雪地里金發藍眼的年輕人聞聲,轉過頭來看著她,許久之后,也才跟著露出笑容。</br> 在這之后,虞時就發現艾克總是有意無意的摔倒,而且每次姿勢都不相同。</br> 她忍不住喊道:“你水平也太差了,我要不是身體不方便,肯定比你強。”</br> 一句話,將兩人好似拉到了十幾歲的少年時期。</br> 那時候虞時剛從木屋解放出來,她背了命案,又語言不通,每天像個行尸走肉一樣活著。</br> 是艾克每天到她面前來,教會她外語,又帶著她去進行那些戶外運動。</br> 那時候的虞時,也把這種少年的善意當作救贖,甚至在艾克笑瞇瞇的喊她姐姐后,在心底里把對方認定為弟弟。</br> 偏偏,她后來得知了這命案的來龍去脈,也知道自己被帶去國外,并不是男人的一時興起。</br> 所有的意外,其實都不是意外,而是艾克母子倆精心策劃的棋局。</br> 虞時不過是那枚最愚笨的棋子,深陷棋局而不自知而已。</br> 虞時后來常常想,如果不是他們母子種下這個因,如果她還在國內,或許她不會和姐姐分開,或許姐姐也不會死……</br> 偏偏一切都發生在她被迫離國的這幾年。</br> 而等她拼盡全力逃回來,一切已經晚了。</br> 虞時唇角的笑意漸漸淡去,眼中神色又恢復了尋常的疏離冷漠。</br> 艾克卻未察覺,只是覺得心中忽然雀躍起來。他笑看著虞時,大聲道:“你以前也比不過我,現在更比不過我。”</br> 話音落下,他微曲著身子從滑雪道上飛躍而下,終于完成了第一次漂亮的收尾。</br> 結束后,看著艾克在那里休息,虞時走過去,輕聲道:“艾克,你能告訴我,陸明珠那邊的事怎么樣了嗎?”</br> 突然提起這些,艾克臉色有些不悅。</br> 但很快,他就聳肩道:“不太清楚呢,你也知道,我對你們國家的事不感興趣。”</br> 虞時望著他,也不提對方撒謊的事,只是半垂著眸子,神色恬靜又帶著莫名的破碎感。</br> 她說:“可以幫我打聽一下嗎?如果陸明珠案子開庭的話,我想看。”</br> “怎么看?”艾克抬起頭,神色冷下來,盯著虞時問道,“你又想回去?”</br> 虞時搖了頭,白凈的臉蛋上,好似覆著一層淺淡的光。</br> “回不回去,現在對我來說不重要了,我只想把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br> 虞時低下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說道,“我只是不甘心。他們害死了我姐姐,我窮極一生都在追查真相,可真相馬上要露出水面了,我卻不能親眼看到仇人被繩之以法。我真的不甘心,艾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