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老郭家的院子,虞時看向前邊。</br> 村子里都不再是幾年前的土路,家家門前用水泥澆過地,最前邊還有一條較為寬闊的河流。</br> 最近天涼的厲害,也沒有人去河邊玩耍,只有一些鴨子還在水面上蕩來蕩去。</br> 快正午的陽光灑在河面上,看起來波光粼粼。</br> 虞時看了半會鴨子,才問宋斐道:“他會給我們說實話嗎?”</br> 宋斐單手插在兜里,面容平靜:“不知道。”</br> 老郭這個人的不定性太強,他們也說不好。</br>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年車禍的事,絕對不是意外。</br> 所以……</br> “老郭的女兒,是通過善嘉慈善機構出手接出國治療的,而善嘉機構的主要負責人,是陸家。”</br> 虞時說到這里,視線落在宋斐的鏡片上,聲音低沉了許多。</br> “你之前對我說過,這件事或許和陸家脫離不開關系。指的就是這個嗎?”</br> 宋斐“嗯”了一聲。</br> 發梢隨風而動,他的衣擺也輕輕揚起。</br> “但就算這件事和陸家有關系,也不能證明你姐姐的死就是人為。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br> 宋斐說著,抬起頭看向虞時,瞧著她微微半垂的澄澈眸子。</br> 這次的虞時很平靜。</br> 在經歷過難受、掙扎和失望后,她早就學會了降低期待。</br> 也算是放過自己吧。</br> 只是無論如何,結果都要找出來的。</br> 曾經一心想找到姐姐,現在一心想為姐姐的死找到真相……</br> 這兩條線已經成了她這輩子必須走的路,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輕言放棄的。</br> “我們走吧。”虞時突然開了口,碎發掠過眉梢,平添幾絲溫柔。</br> “干守著是沒有什么意思的,哪怕我們一直盯著他,也等不到什么結果。不如等他自己想通,然后主動來找我們。”</br> 宋斐點了頭,很自然的握緊虞時的手腕。</br> “我也是這么想的。”他抬步往前走,“今天來了兩撥人,這兩撥人都心懷不軌,遲早會有一波提前動手。只要老郭知道我們說的不錯,他就會知道該怎么做。”</br> 兩人并肩而行,側目低語時,宛如最親昵的情人低語喃喃。</br> 路過先前村子口的大樹,正在下象棋的老人陸陸續續起了身。</br> 看到宋斐折返回來,有人笑著打招呼:“做什么去啊?”</br> 宋斐也彎唇淺笑,道:“去吃飯。”</br> 他生得好看,氣質又斯文矜貴。遠遠看去,如同什么遺世獨立的貴公子一樣。</br> 老頭們瞧著喜歡,加上他棋藝好,自然也樂意和他說話。</br> 聽宋斐還沒吃飯,立刻就有人熱情道:“走,去我家吃,我家飯菜剛好。”</br> 宋斐還沒答應,老頭已經上手拉他胳膊了。</br> 其他幾個老人笑了起來,宋斐無奈的回頭看虞時,虞時輕笑:“哪有空手上門做客的啊?”</br> “你這丫頭就不懂了。”老頭拉著宋斐的胳膊,很是有一套的說道,“咱們村里沒有做客不做客的說法,來了就是自己人。上門吃口飯,又不礙著什么,走走走。”</br> 農村人大多都憨厚質樸,宋斐拒絕不了,只好牽著虞時的手跟著往回走。</br>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發現這老頭就在老郭家的隔壁。</br> 老郭家門還是緊閉著,見宋斐和虞時都往隔壁看,老頭說道:“哦,這就是你們問的老郭家,他回來了,就是不好意思見村里人。”m.</br> 說到這里,老人嘆了口氣:“其實啊,他這人真不錯的,就是命不好。老娘癱瘓,閨女又生病,還好媳婦一直陪著他,不然他這輩子有什么過頭?”</br> 說著話,進了院子。</br> 老頭背著手朝廚房喊道,“老婆子,飯做好了沒有,來客人咯。”</br> 一個老太太從廚房里探出身子看,虞時不自在的抿了下唇,老太太卻很和善的笑道:“喲,哪來這么俊俏的年輕人?你帶人來也不提前給我講,我再燒兩個菜。”</br> 宋斐含笑道,“讓阿婆費心了。”</br> “不費心不費心。”老太太笑道,“我們這屋子大人少,空闊的很,就喜歡你們年輕人來玩呢。”</br> 她說完后又回到了廚房,老頭則帶著宋斐和虞時進了客廳。</br> 老頭家的房子和老郭家格局完全一樣,不過要比老郭家的更大更洋氣一些。</br> 二層樓小洋房,一樓分廚房和客廳,還有什么其他房間,二樓則全是臥室了。</br> 老頭見宋斐環視了一圈客廳,有些自豪的說道:“這是我兒子前年回來給我蓋的,他們年輕人,都喜歡去大城市里打拼,如今也在城里安了家。我們老兩口在鄉下習慣了,也過不來城里人的生活,留在這里挺好……”</br> 就是人少,難免有些寂寞。</br> 后面這句話雖然老頭沒說,但宋斐和虞時心中也清楚。</br> 宋斐坐下后,和老頭閑談了幾句,才得知老頭姓錢。</br> “我這姓好啊,我們村就擱我這一個。我們老錢家當年窮得叮當響,直到我兒子生下來,給他起了個好名,我家這才風水好了不少。”</br> 虞時感興趣的問:“您兒子的名兒叫什么?”</br> 錢老頭坐在木制沙發上,笑瞇瞇的說道:“錢多多。”</br> 虞時:“……好名字。”</br> 她這個稱贊是實心實意的。</br> 錢老頭子聽出來了,哈哈大笑,然后說道:“我兒子說這個名字太高調了,不太好。所以我孫子的名字,現在叫錢小滿。”</br> 虞時:“……也是好名字。”</br> 宋斐在旁邊低笑:“小滿也好,過滿則虧。”</br> “還是你們有文化。”錢老頭看著宋斐,一臉喜慶,“我孫子翻過年就要高考,他學習可好了。”</br> 說起兒孫,錢老頭那真是滔滔不絕。</br> 宋斐和虞時都是很有耐心的人,畢竟今日是空著手上門蹭飯,他們也不好意思打斷對方。</br> 直到老太太喊幾人過去吃飯,錢老頭才算是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br> 他起身,揮舞著胳膊說道:“走,去隔壁吃飯,那張大桌子除了過年,基本上都不用的。”</br> 兩人跟著錢老頭走過去,老太太已經端著菜上了桌。</br> 除了自家弄的一點腌菜外,她又炒了臘肉,還炒了雞蛋燒了個湯,看著很家常卻又很豐盛。</br> 虞時很乖巧的表達了謝意,換來老太太慈祥的笑容后,她就挨著宋斐坐了下來。</br> 幾人剛動筷子,隔壁突然就傳來極大的哭嚎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