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帶了三個人的早餐回來。</br> 虞時在病房外吃完,把剩下那份兒帶給了姚俊。</br> 姚俊看了幾眼那兩塊錢包裝簡陋的豆漿,似乎想說些什么,察覺到虞時在盯著他,最終又忍住什么都沒說。</br> 他坐在嚴幼菱床邊,雙目無神的看著嚴幼菱的臉。</br> 本來不想吃這些早餐的,但肚子餓到了極限后,就什么都顧不上挑剔了。</br> 填飽肚子,姚俊才重新坐回了床邊。</br> 虞時提醒他:“你最好現在就開始找護工,如果不出意外,我和宋律師下午就走了?!?lt;/br> “???”姚俊驚了一下,“下午就走?能不能……能不能多留幾天啊?”</br> 見虞時神色不善,姚俊又忙改口道:“一天也行。”</br> 虞時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半晌后終于大發善心:“那我們后天上午走,你這兩日盡快找到護工,也早點學會怎么照顧產婦。”</br> 姚俊頓時松了口氣,唇邊都有了點笑意:“好的好的,我一定?!?lt;/br> 說完后,他又小聲問虞時:“能不能還麻煩你們一件事???我……手機被人搶走了,到現在沒找回來,我得買個新手機去?!?lt;/br> 虞時嫌棄道:“你等下就出去弄,兩個小時內就回來,順便去給我們續一下酒店。”</br> “行?!币∫豢趹拢闹休p松不少。</br> 虞時這會兒精神松弛了些,一夜沒睡的困意也襲上心頭。</br> 宋斐見狀,讓她去沙發那邊躺一會兒,又叫姚俊趕緊去辦事。</br> 臨走前,他叮囑姚俊:“行事注意安全,不出意外的話,陸志學應該還在暗中盯著你?!?lt;/br> 姚俊心中一抖,連連點頭。</br> 他人走了,病房中只剩下三人。</br> 宋斐看著虞時很快睡著,自己便也坐在椅子上閉眼假寐。</br>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傳來一聲輕吟,宋斐立刻睜開眼,虞時也從睡夢中轉醒。</br> 兩人都看向床上,嚴幼菱正在雙眼茫然的盯著天花板。</br> 病房內寂靜,幾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br> 直到好幾分鐘過去,嚴幼菱才聲音沙啞問道:“孩子沒有了吧?”</br> 虞時從沙發上坐起來,看著她“嗯”了一聲。</br> 嚴幼菱收回視線,閉上眼自嘲一笑,悶聲道:“沒了也好,老天都不希望他生下來受這苦?!?lt;/br> 虞時沒再說什么,起身給嚴幼菱倒了杯水。</br> 床頭被放高,嚴幼菱靠坐在上方,端著杯子喃喃道:“我真是活該,喜歡上這么一個沒用的男人。婚禮那天,他說要帶我走,說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跳進火坑。我還以為他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頭也不回的跟著他跑了。卻沒想到,他還是那么懦弱沒用。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嫁給陸志學算了……”</br> 虞時也不知道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么。</br> 現在的嚴幼菱只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虞時便也不插話,靜靜的聽她說。</br> “我兩很小就感情很好,比起那處處發光的陸閔行,姚俊就像是個毫不起眼的配角??晌业难凵駞s一直釘在他身上,怎么也移不開。”</br> “我本來想著,以我這樣的家世,攀上姚家那都是奢想,所以從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本以為我們兩人會當一輩子的青梅竹馬,誰知道會發生酒后亂性這種事。”</br> 說到這里,嚴幼菱苦笑了一聲。</br> “明明那樣的事,是男人占了便宜??善麄兌加X得,是我不擇手段故意設計了姚俊。就連姚俊自己,都這么想?!?lt;/br> “虞小姐,你說,我要是真的想設計他,用得著這么卑劣的手段嗎?我們單獨相處的日子那么多,哪次沒有機會?更何況,他如果真的沒有意,又怎么會在喝醉后那么主動?”</br> 虞時見嚴幼菱紅了眼圈,抿著唇什么話都沒說。</br> 嚴幼菱低聲道:“不過就是事后不想認帳罷了。可我也沒想過讓他負什么責任,他為什么又要和那些人在背后那樣說我?”</br> 嚴幼菱一直都知道,姚俊算不上什么好人。</br> 他不求上進,沒有斗志,就連朋友都是臭味相投的紈绔。</br> 好像整個朋友圈子里,除了陸閔行之外,就沒有一個是正常男人。</br> 可即便這樣,她也覺得姚俊只是表面看起來如此,其實心性和少年時期沒有多少差別。</br> 直到她無意聽見,姚俊附和著那些狐朋狗友,調侃她的身材,甚至還肆無忌憚的談論床上那些事兒。</br> 可明明,他兩就只有酒后那次。</br> 兩個喝醉的人,腦子里還能記得些什么?</br> 何況清醒后,姚俊覺得無顏面對她,連句話都沒留下就溜走了。</br> 所以那些所謂的床上放蕩,和風騷之類的評價,又是從哪里來的。</br> 就是憑借一張嘴來肆意污蔑嗎?</br> 提起這些,嚴幼菱攥緊了被角,眼神都透出了幾分恨意。</br> “他說我放蕩,那我就放蕩給他看。他不是喜歡這樣風騷的女人嗎?那我就讓他知道,我的確是個不恥的。我成全他所以的臆測,成全他所有的作踐?!?lt;/br> 雖然語氣透著兇狠,可說完這話后,嚴幼菱卻控制不住的流了淚下來。</br> 她似乎覺得這樣面對虞時有些難堪,連忙抬手捂住眼,很久后才放下來對虞時笑道:“所以,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們見第一面是在那樣的場合下?!?lt;/br> 虞時想起洗手間那一幕,所有過去猜測中的旖旎,在此刻變成了默然。</br> 宋斐顧及到嚴幼菱的自尊和臉面,早就邁步出了病房。</br> 如今整個屋子里,就只剩下兩個女人。</br> 嚴幼菱看著虞時,發紅的眼圈里帶著幾分嘲意和羨慕:“你男朋友真的很好。”</br> 她喃喃道,“雖然剛認識,可一個男人的品性如何,在很多小事中就能體現出來?!?lt;/br> 宋斐不僅生得好,人又彬彬有禮,在任何方面都懂得尊重女性。</br> 這大概就是嚴幼菱曾經最為向往的端方君子了。</br> 不管男人還是女人,生活中的許多細節是裝不出來的。</br> 如果一個人能數年如一日的偽裝,如果姚俊也能長久的偽裝出一丁點兒的喜歡和膽量,那嚴幼菱即便栽了跟頭,也認了。</br> 可偏偏,她在姚俊身上,從沒看到過對方為自己邁出一步的勇氣。</br> 所以,她輸得一敗涂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