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的情緒卻頗好。</br> 這里的每個人好像都認識他，但凡碰面了，都會笑呵呵的喊他宋律師。</br> 虞時就跟在他身邊，手被他緊握著，姿態親昵又自然。</br> 老人們哪怕不問，也能大概猜測出來一二。虞時甚至有種錯覺，宋斐好像在用這樣的方式在宣告他們的關系。</br> 一開始，虞時還有些不自在，路過好幾家后，開始漸漸釋然。老人們慈愛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時，她還會抿唇笑著回應一二。</br> 倆人就這樣走到了村尾。</br> 村尾只有一間土屋，住著個瞎了一只眼睛的老人。</br> 老人上了年紀，背卻很挺，耳力也格外敏銳。他遠遠就聽到腳步聲，就轉過身來。</br> 看到宋斐和虞時后，老人習慣性的打量了一番虞時，才笑著招呼：“小宋？帶女朋友來玩啊？”</br> “是啊！”宋斐也跟著笑，問道，“六爺，釣魚竿還在不在？”</br> 六爺雙手背在身后，點了頭：“都給你好好收著呢，走，正好今兒也閑著，咱爺兒三一起去。”</br> 他步伐矯健的進屋去，沒過多久就拿了農村最常見的普通釣魚竿出來。</br> 虞時發現也有她的，便小聲道了謝。</br> 六爺笑呵呵的打趣宋斐：“你這小媳婦兒，瞧著有些靦腆。”</br> 虞時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宋斐輕笑了一聲，握緊虞時的手說道，“是，她年紀小，臉皮薄。”</br> 倆人隨意嘮著家常，最后去了村外的一處河壩。</br> 這邊好似是附近人釣魚的常來地，這個時間，已經有不少人都扎在邊上了。</br> 六爺知道哪里能釣到魚，帶著宋斐和虞時走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了腳步。三人坐下，六爺熟練的釣餌拋竿，虞時是頭一次釣魚，宋斐便手把手的教她。</br> 六爺就在旁邊看著，等虞時學的差不多后，開始和宋斐聊天。</br> 虞時聽他們說著過往，感受著遠處吹來的風，覺得躁動的心好像忽然就漸漸靜下來了。</br> 河壩邊上的水草正在搖搖晃晃，她坐著小板凳，雙手托腮看著。附近時不時有人釣起了魚，得來好幾人羨慕稱贊的話語。</br> 男人們的快樂，好似就是這么簡單。</br> 虞時坐在這種最原生態的曠景下，心頭的膽怯和憤怒，好似出奇的褪去了不少。</br> 正在出神時，手機震動了一下。</br> 虞時偏頭，拿起手機一看，是姚俊發來的信息：“虞時，謝謝你。”</br> 只有五個字。</br> 虞時卻看了很久，才緩緩收起了手機。</br> 她盯著平靜無波的水面，一會兒在想姚俊和嚴幼菱會去哪里，一會兒在想魚什么時候上鉤。最后思緒轉來轉去，全部都集中在了相機上。</br> 她還是想看相機。</br> 哪怕知道里面會有很多不堪入目的場景，可這也許，是當年分別后她唯一能見到姐姐真正過去的機會。</br> 虞時想到這里，忽然起了身。</br> 宋斐好像時刻都在注意著她，察覺到動靜立馬轉頭看過來，虞時溫聲解釋：“我去旁邊坐一會兒。”</br> 宋斐還沒說話，不遠處的六爺就笑道：“去吧去吧，這年頭哪個小丫頭喜歡釣魚啊？也就你這小子會帶人來這地方了。”</br> 宋斐莞爾一笑，對虞時道：“不要走太遠。”</br> 虞時點點頭，把擱在水桶邊上的小包拿了起來。</br> 宋斐看了眼，卻沒說什么，只是對著虞時溫和一笑，就收回了視線。</br> 虞時挎著小包找了個安靜的地兒坐下，然后把相機拿了出來。</br> 相機已經過時了，型號甚至在當今更新換代迅速的市場上都再難以找到。但看得出來，這款機子在當年也是風靡的一類。</br> 虞時慢吞吞的開了機，眼睛緊盯著屏幕，沒過多久，一張生動的人物照片閃了出來。</br> 是成年后的許瑟瑟，也是她的姐姐祝蕭。</br> 沒有想象中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祝蕭穿著一襲藍色禮服長裙，好似綻放在深夜里的曇花，安靜的站在樓梯口。</br> 或許是聽到有人喊她，她回了頭往這邊看來，看不清神色，只有半邊側臉絕美而溫柔。</br> 身后盛大華麗的展廳為她襯托，烏黑柔順的長發盤起在腦后，好似整個人都在發著淡淡的光。</br> 虞時一動不動的盯著照片，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立刻消失不見。</br>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她才回過神，小心翼翼的把照片導入手機。</br> 相機內存不多，虞時又往后翻了翻，除去第一張之外，其他都是比較模糊的抓拍照片。照片中的主人公，也是男女都有，其中包括許瑟瑟和陸閔行牽手同行的畫面。</br> 虞時看了半晌，發現這部相機不像是陸明珠特意叫人準備的，反而像是從跟蹤人的狗仔那里得來。</br> 所以，陸志學并沒有對她說實話，只是故意用似是而非的話題引導她往陸明珠那里想。</br> 也許這個相機，是他陸志學自己的也不一定。</br> 虞時抿起唇，直接翻出錄制的視頻。</br> 里面的視頻有好幾段，但只有一段是關于許瑟瑟的。</br> 光線明亮的屋子里，幾個醉醺醺的公子哥正在扯著許瑟瑟的藍色禮服。許瑟瑟被下了藥，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靠在床角，一絲反抗之力都沒有。</br> 男人們調笑的聲音很清楚，好像有人提起過陸閔行，但最后都不了了之。</br> 許瑟瑟的掙扎，變成了催化他們實施惡行的藥劑。桌上所有的酒，全部被他們潑在了許瑟瑟的臉上身上，甚至還有人提出在許瑟瑟背部刻字。</br> 白熾燈刺目，卻無比清晰的呈現出屋內一切，直到有人踹開門，男人們的起哄聲才猛地停下。</br> 陸閔行出現在鏡頭里，他沖進屋子，把那個剛褪下褲子的男人從床上拽下來，發了瘋般的往死里打。</br> 跟在他后面進來的人，一個是姚俊，一個是杜耀文。</br> 再然后，是所有參加晚宴的人。</br> 他們帶著震驚、訝異甚至看熱鬧的表情，紛紛出現在了門口，就連那個滿臉驚訝的陸明珠也在。</br> 場景混亂不堪，陸閔行收了手，沖到床上小心翼翼的把許瑟瑟護在懷里。</br> 姚俊和杜耀文接替了陸閔行，對那些人拳打腳踢，直到后來陸亨和葉漾出現。</br>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br> 虞時的手卻在輕輕顫抖。</br> 她盯著相機，眼淚一滴一滴滑落，淚眼朦朧中，定格在屏幕中的那些人影也逐漸模糊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