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閑話說完,光頭被帶走,事故也處理完畢。</br> 因為涉嫌刑事案件,虞明遠幾人還得去跟著錄口供,宋斐便讓他們上自己的車。</br> 上車前,虞時緊張的看了幾眼宋斐。</br> 宋斐察覺到后,唇角微彎,摟住她的肩,不輕不重的按了一下。</br> 兩人之間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突然就有了說不出的默契。宋斐這么一暗示,虞時立馬就放下了心。</br> 她看著宋斐笑了一下,三兩步小跑上前,幫虞父虞母打開了車門。</br> 車門一開,發現里面干干凈凈,甚至連一絲異味都沒有,虞時的唇角頓時揚了起來:“爸媽,我們三坐后面,讓明遠坐副駕駛。”</br> 虞母笑瞇瞇的點頭:“行。”</br> 三人上了車,虞明遠也坐在了副駕駛位上。</br> 宋斐開車不緊不慢的跟在巡邏車后面,等到了地兒,趁著虞明遠錄口供的時間,虞時拉著宋斐去了僻靜處小聲問:“什么時候收拾的?我都沒注意。”</br> 宋斐輕笑一聲:“你挑衣服那會兒,我就料到岳父岳母要用車了,所以提前出來清理了一下。”</br> 車內異味不太好除,好在周圍能買到空氣清新劑。這一路過來還開著車窗,吹吹風也能散一散。</br> 時間足夠,條件足夠,也差不多能遮掩過去了。</br> 但虞時一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尷尬,她忍不住掐了下宋斐的腰說道:“以后還是別干這事兒了,好難為情……”</br> 宋斐反手抓住她五指,輕捻了下才說道:“沒看出來,我倒覺得你挺喜歡的。”</br> 虞時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今天戴眼鏡了,還是得正經一些。”</br> 這話惹得宋斐低笑,他抬手正想摘掉眼鏡逗一逗虞時,虞時的手機又響了起來。</br> 兩人同時看過去,發現來電人是許玲瓏。</br> 虞時臉上的笑意頓時斂了不少,但語氣卻是輕松的:“讓你賠水果刀的人來了。”</br> 宋斐默不作聲的看著虞時接了電話,握著虞時的手卻緩緩用了力。</br> 虞時接通后,許玲瓏在那邊很是緊張的問道:“虞時,你沒在醫院了吧?現在在哪里?你……你是不是把我桌上那把刀拿走了?”</br> 虞時也不否認:“拿了,不過沒做什么,你放心吧。”</br> 許玲瓏卻好似有些不信,聲音有些低,帶著幾分懇求的勸意:“虞時,雖然我不知道你和許瑟瑟是什么關系,我也不想探尋你的隱私。但是真的……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做傻事。”</br> 虞時聽到這話,抿起了唇。</br> 許玲瓏在電話那邊,帶著哽咽的腔調說道:“我知道,我們這些人爛透了,每個人都骯臟無恥自私冷漠……可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是干干凈凈的。所以,哪怕你以后不再和我見面,不再和我們這些人有交集,我也希望你是干干凈凈的離開。”</br> 她哽咽顫抖的聲音,通過聽筒一字不差的傳了出來。</br> 宋斐站在旁邊安靜聽著,只是沒有看手機,而是將視線落在虞時半垂的眼睛上,帶了幾分不明的意味。</br> 虞時卻沒察覺到,只是唇角輕勾,對著手機笑了一聲:“干干凈凈的?”</br> 她怎么可能干干凈凈的來,又干干凈凈的走?</br> 在逃離那間黑屋踏上故土的時候,她的雙手,就已經沾滿鮮血了。</br> 虞時這意味不明的輕哼,讓許玲瓏忍不住揚高了聲音:“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們這群人都會遭報應的,你又何必把自己再牽扯進來?陸明珠她……遲早會有人懲戒她,她……”</br> 虞時不急不慌的打斷她:“也許,我就是那個惡人呢?”</br> 許玲瓏的話戛然而止,大概是沒想到虞時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好一會兒都沒再出聲。</br> 虞時卻耷拉著眼角,聲音平平淡淡的說道:“你說的也對,反正做過那些事的人,都會遭報應的,一個都不會跑掉。”</br> 她,就是她們的那個報應。</br> 虞時掛斷了電話,剛抬起頭,就對上了宋斐清冷的眸子。</br> 鏡片下的眼眸依舊好看,睫毛長而翹,黑白分明的瞳色好似稚子般純粹,卻又帶著明晃晃的探究。他好像沒想掩飾自己心中的好奇,就這么雙眉微微下壓看著虞時。</br> 虞時頓了幾秒,才道:“許玲瓏以為我拿刀做壞事去了,我就給她解釋了一下。”</br> 宋斐“嗯”了一聲,眼中還有好奇,卻沒主動開口問。</br> 虞時還不想挑明她和許瑟瑟的關系,干脆轉移話題:“明遠怎么還沒出來?”</br> “應該快了。”宋斐這次倒是接了話,只是握著虞時的手又緊了幾分。</br> 他看著虞時的側臉,突然道:“你和伯母,長得不太像。”</br> 虞時聽到這話,沒有一丁點兒緊張,反而很自在的點了頭:“是不像,我不像我爸也不像我媽,因為……我是領養的。”m.</br> 這話倒讓宋斐愣了下。</br> 虞時仰起頭看他,笑說道:“這事兒都不是什么秘密,人盡皆知。我媽剛結婚那會兒身體不好,懷不上孩子,就領養了我回去。沒想到過了幾年就懷上了明遠,但他們一直把我當親閨女對待。所以哪怕我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也沒覺得心中有什么不舒服。因為在我心里,他們就是我的爸媽,明遠就是我的親弟弟。”</br> 說著,虞時又對著宋斐彎眸道,“我走失這十年,我爸媽和弟弟找了我十年。便是親生閨女,也不過如此了,你說是吧?”</br> 宋斐聽到這里,眸中清冷逐漸散去,最后浮上一絲心疼。</br> 他攬住虞時,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聲音溫柔低啞:“阿時,你應該受了很多苦吧……”</br> 別人說起這種話時,虞時毫無感覺。</br> 可不知道為什么,宋斐一開口,她就覺得鼻頭酸澀。</br> 她這樣的人,最怕別人心疼她。</br> 以前不需要,現在想要,也不太敢要。</br> 虞時默默回抱住宋斐,想起被眼前這個男人在少年時救起的那一刻,下意識彎了唇:“其實也沒什么苦的,因為在最絕望的時候,遇到過一個足夠溫暖我這輩子的貴人……”</br> 在過去十年,她從未覺得這個世界待她是溫柔的,直到宋斐來了。</br> 這一個人,就已經抵得過命運帶給她的所有苦難和饋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