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閔行定定盯著虞時，神色晦暗難辨。</br> 虞時的思緒卻已經飄遠，很久之后，她才側目望著窗外，輕聲開口：“陸閔行，你和許瑟瑟發生過關系嗎？”</br> 這話來得突兀，叫陸閔行自己也僵住。</br> 他目光落在虞時瑩潤如玉的半邊臉頰上，瞧見了對方緊繃的唇角。</br> 虞時在緊張。</br> 陸閔行不由得想，虞時在緊張什么？緊張自己和許瑟瑟的關系，還是緊張她和許瑟瑟的相像。</br> 亦或者，她已經開始考慮這段關系要不要退縮？</br> 陸閔行皺起了眉頭，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思忱了片刻。</br> 無數次的提起許瑟瑟，兩人此時早已能夠平靜的說起對方。</br> 幾分鐘后，陸閔行開了口，語氣是努力壓制后的平和：“瑟瑟已經不在了，過去的事，再提也沒什么意義。”</br> 他不想讓虞時糾結在這上面。</br> 既然已經是他的女朋友，女朋友該有的，他都會給。</br> 可虞時聽他說的這么輕描淡寫，手緩緩攥緊，每個字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沒什么意義？人死便煙消云散了？你不是很愛她，愛進骨子里了嗎？這就是你陸閔行說的愛？”</br> 見虞時的語氣有點不正常，陸閔行斂目看著虞時，好一會兒后才道：“你很在意？”</br> 虞時幾乎是低吼出來：“我當然在意！”</br> 一尸兩命！</br> 他憑什么就可以這樣輕拿輕放？</br> 在他陸閔行心里，姐姐到底算什么？</br> 只是一個造就他深情人設的“白月光”符號嗎？</br> 虞時的眼睛有些紅，雙肩也在輕微的顫抖。她忍了很久，才回過頭死死盯著陸閔行，把那滿腔的恨意壓下去。</br> 她望著陸閔行深邃好看的眸子，克制著輕了聲音：“聽說許瑟瑟還有個孩子，是你的吧？”</br> 這話一出，陸閔行的臉色瞬間一變。</br> 陰云密布的壓抑感隨之而來，他的眸中滾動著暴怒戾氣，卻礙于理智只是看著虞時，一步也沒往前走。</br> 虞時見他終于不那么平靜，心情才算好受些，甚至還彎了一下唇：“看來是真的。”</br> 她的聲音又一次低了下來，有些喃喃：“那個還未成型就胎死腹中的孩子，是你陸閔行的，只是卻被你家里人稱為野種。”</br> 而陸閔行壓根沒保護好她們。</br> 虞時低笑，神色中帶著幾絲嘲意。</br> “怪不得你這么多年都痛苦不已，提起許瑟瑟就變臉。失去愛人和孩子的感覺，的確不會好受。”</br> 虞時像是個旁觀者一樣，說完這些話后，又抬眸看向陸閔行。</br> “陸閔行，我們分手吧，我不想當你女朋友了。”</br> 她這一句話，揮退了陸閔行所有的負面情緒，那雙死氣沉沉的雙眸，甚至因為措手不及微縮了一下。</br> 陸閔行沉默幾秒，瞇起眸子，問：“因為陸明珠？網絡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br> 虞時搖了搖頭，眼尾輕輕挑起，帶了點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她還沒有資格來左右我的事情。”</br> “那是因為瑟瑟？”</br> 提到許瑟瑟，陸閔行的聲音也輕了幾分。</br> 虞時嘆了口氣，越過他看向病房門，發現了玻璃窗外簡珂張望又警惕的臉。</br> 她沒來由的笑了一下，這才收回視線說道：“是，也不是。我只是覺得就此結束，對你我都好。”</br> 見虞時說的這么平靜，陸閔行心中卻五味雜陳。</br> 他說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覺，有些生氣又有些釋懷，好像早就知道，總有一天虞時會對他說這樣的話。</br> 從最開始她精心算計的相遇，到現在四目相對的平靜對峙。</br> 他們其實從沒相互真正表露過心跡。</br> 他愛著許瑟瑟，所有人都知道。虞時湊上來時，用“喜歡”二字當擋箭牌，他也看得出來。</br>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的知道，虞時是在說謊。</br> 這個女人像霧一樣，朦朦朧朧飄忽不定，他看不破想不透，也從來沒抓到過。</br> 喉間無數次滾動又落下，陸閔行只是定定的看著虞時，他甚至不知道要回答什么。</br> 虞時也看著他，大概這一次，他們才是真的仔細打量著對方。</br> 單論容貌，兩人無疑都是天之驕子。</br> 可陸閔行俊美的眸子從沒彎過，虞時唇角輕揚時，笑意也從沒達過眼底。</br> 所以，不過是兩個相互欺詐的騙子罷了。</br> 陸閔行知道，他應該要說出那個“好”字，可他卻覺得，虞時或許壓根就不在意他的回答。</br> 哪怕他拒絕了，虞時應該也會自認為這段短暫又荒唐可笑的關系已經結束。</br> 可開始是她，結束也是她，似乎自己只有被動接受的余地。</br> 陸閔行忽然有些不甘心。</br> 他抿了唇，深邃的眉骨宛如兩柄利刃，在虞時的注視下緩緩揚起。</br> 他問：“如果，我不答應呢？”</br> 這話說出來時，他好像松了口氣，又好像莫名期待起了虞時的回答。</br> 陸閔行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br> 像是從沒任性過的孩子，終于放肆的頑皮了一回。</br> 他想，為什么都是別人給他做選擇？</br> 父母也是，虞時也是。</br> 喜歡是虞時說的，分手也是虞時說的，憑什么呢？</br> 虞時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想知道憑什么呢？</br> “你心有所屬，也不喜歡我，又憑什么非要我留下？”她的聲音很平靜，好像從虛空中傳來的風聲一樣，只是掠過耳畔就停了。</br> 陸閔行卻猛地定住。</br> 他看出來了，虞時果真毫不在意他的回答。</br> 所以哪怕他不答應，這個“分手”也是注定的了。</br> 陸閔行忍不住想笑，明明就只是一句口頭之詞，明明就是存于表面上的關系，除了醉酒后那次外，他們甚至連男女朋友的親近都沒有，為什么卻要執著于這么一個答案。</br> 他明白自己是不甘心，那虞時又是什么？</br> 要給宋斐一個答案嗎？</br> 腦中突然閃過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陸閔行的臉色僵了僵，突然變得有些難看。</br> 那些漫不經心都散去，他視線筆直又鋒利的看著虞時，沉聲問道：“你和我分手，是想要和那位宋律師在一起？”</br> 虞時怔了一下，對上陸閔行的雙眼。</br> 停了幾秒，她突然莞爾一笑，眸中光彩似春日里搖曳不定的桃花瓣，帶著幾分瀲滟動人。</br> “是的。”她說，語氣是從未聽過的溫柔。</br> “我欠宋律師一個答案，我要讓他光明正大成為我的另一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