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鶯在下班時,見到的宋宜寧。
    人來人往的校門口，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將她攔住，他禮貌又不容拒絕地示意身后黑色車輛,宋鶯目光望去，后座車窗緩緩搖下來，那張保養精致的臉龐出現在后面。
    宋鶯總共沒見過她幾次,還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但她卻毫不陌生，牢牢記住了她的樣子。
    咖啡廳,純音樂聲舒緩，綠植提供了很好的私密性,靠窗一角，兩人面對面坐著。
    宋宜寧沒急著出聲,等到咖啡上來,她淡淡抿一口后，才作評價。
    “味道不過如此。”
    宋鶯不置可否。
    安靜持續了會。
    她才抬起眼，視線放到宋鶯身上。
    “你們結婚了。”
    這是陳述句。宋鶯點點頭，面色鎮定如常。
    “是。”
    她扯了扯嘴角，眼皮下垂，不掩嘲諷。
    “動作真快。”
    宋鶯手放在杯子上，等待著她的下文。宋宜寧的聲音變得淡漠。
    “你們沒有簽婚前協議吧。”
    宋鶯神情頓了下，“沒有。”
    她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隔著桌子推到宋鶯面前。
    “那簽一下吧,其他的我可以不管,公司股份一定要算清楚。”宋宜寧睨著她,意味深長。
    “我想你和林宋羨結婚,應該也不是看上他的錢吧。”
    她再度喝了口咖啡,“這些事情他肯定是不會主動和你說的，但我相信你是一個明事理的人，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婚前協議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你真的不是在意這些東西，簽了它對你也沒有什么損失。”
    宋宜寧用平淡的口吻說著，眼神再度示意她面前的那份文件，宋鶯視線落下，看到上面股權放棄協議幾個字。
    她過了兩秒，拿過這份文件打開。
    上面條理清晰羅列，用詞嚴謹專業，從頭到尾表達的一個核心內容就是，林宋羨不管何時所持有的全部股份，都與她無關，更不會因為離婚而分割。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無關要求。
    宋鶯垂眸認真思索許久，似乎找不到理由拒絕。
    她從手旁拿起那支筆，剛要落下自己的名字，前面玻璃門被一把推開，林宋羨闖入進來，一把抽出了她手底文件。
    他目光凝在上頭，臉色緊繃，沉著眉眼。
    須臾。林宋羨把手里東西扔到了宋宜寧面前。
    “我說過讓你別找她。”沒等她說話，他緊接著開口。
    “把東西拿走，我們不會簽的。”
    宋宜寧定定與他對視，兩人誰也不肯退讓，大抵是林宋羨神情過于決然，她過了片刻后，還是站起身。
    宋宜寧沒有要那份文件，她只是望著林宋羨，說了句。
    “別忘了，現在唯一能幫你的人，只有我。”
    “同樣。”林宋羨說：“你唯一能依仗的人也只有我。”
    “所以，”他停頓了下，“我希望我們至少能維持表面上的和平。”
    宋宜寧走了，帶著她門口的那幾個保鏢，消失在了他們視線。
    周圍很靜，咖啡廳空曠冷清。
    宋鶯扯了扯身旁林宋羨的衣角想，小聲問，“你怎么來了？”
    他神情稍緩，看她一眼，“打你電話沒人接，就查了定位。”
    “喔。”兩人手機有一個共同的定位軟件，是婚后沒兩天的時候林宋羨給她裝上的，說是一個朋友自己的研發，可以時刻看到對方的位置。
    見他沒有繼續開口的打算，宋鶯想了想，“其實我覺得這個簽了也沒關系，我并沒有什么損失。”
    林宋羨終于有了點反應，臉上氣惱，略微帶著恨鐵不成鋼。
    “我就說你腦子傻乎乎容易被騙還真是。”
    “宋宜寧本意是想把我們離婚的損失降到最低，從頭到尾，她都沒把這樁婚姻放在眼里，她想做的事情，不擇手段都會達成。”
    “而我之所以這么快結婚，就是想在法律、財產上把我們徹底綁在一起，越難分割，別人從中作梗的可能性就越小。”
    林宋羨氣得瞪她，最后還是無奈嘆息，“茵茵，你能不能別再相信除我之外的陌生人。”
    “我錯了。”宋鶯徹底想明白其中的緣由，心虛不已，伸手過去抱了抱他，放軟聲音撒嬌。
    “下次再也不會了。”
    “算了。”林宋羨氣也氣不起來了，牽著她往外走去。
    “都怪我今天公司突然有事，沒能過來接你。”
    “你其實不用每天過來接我。”
    “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一遍。”
    “你每天來接我我真很開心。”宋鶯抱住他胳膊，認真道：“我好感動。”
    林宋羨哼了一聲，瞥她，“知道就好。”
    “.........”
    回去路上，林宋羨一直緊牽著她不放。
    大概是后怕，到家也跟著她，寸步不離的。
    宋鶯去廚房做飯，他跟著在一旁擇菜切洗。吃完洗碗，他幫忙擦干。天黑去陽臺收衣服，他也跟著出來，說要幫忙一起收。
    最后洗澡了，宋鶯抱著睡衣站在門內，看著外面的人。
    “你現在能自己待會了吧？”
    林宋羨聞言露出思索，過了兩秒，抬起頭，“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一起洗也不是...”
    “介意！”宋鶯立即答，當著他的面重重掩上了門。
    兩人自領證后一直是睡在一起，沒有分開過一個晚上，宋鶯從知道他手機里的錄音后，就沒有在別處過過夜。
    或許是因為白天的事情，林宋羨狀態不是很好，他以前入睡就比較困難，總是比她晚，今夜更是。
    宋鶯半夢半醒快要睡著時，摟在腰間的那只手突然收緊，林宋羨很輕地動了下，她立刻從睡意中驚醒，轉身迷迷糊糊回抱住他。
    “你還睡不著嗎？”她聲音含糊不清，在深夜更像呢喃。林宋羨在她頰邊蹭了蹭，輕拍她的背。
    “快了，你睡吧。”
    “你在想什么？”宋鶯閉著眼同他聊天，下巴搭在他肩上，林宋羨好一會沒說話，周遭靜謐，宋鶯睡意一點點消散，她抬起臉。
    朦朧月色從紗窗透進微弱光芒，就著這些模糊光影，宋鶯隱約看清他的樣子。
    林宋羨沒睡，神色清明，雙眸一動不動凝視著她，仿佛在看著什么極易丟失的絕世寶物。
    宋鶯在他懷里動了動身子，手輕輕捏了下他耳朵，林宋羨本能往后縮，宋鶯湊過去，吻住他的唇。
    這是一個安靜溫柔的吻，分外纏綿。事情的最開始永遠是充滿純粹和美好，但到后面，總會變質。
    宋鶯被他撩開睡衣時，心想，這樣也好。
    累了就能容易睡著了，似乎也不失為一種解決方法。
    她腦子暈乎乎地想著，很快陷入空白，寂靜的臥室被另一種細碎響動取代。
    月亮靜悄悄的，隱入云里，輕巧夜風刮過樹葉間，窸窸窣窣。
    世界都安眠了。
    -
    睡到半夜，宋鶯被一陣渴意叫醒。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時間幾點，旁邊呼吸聲輕巧卻很沉穩，林宋羨好不容易睡著了，宋鶯不敢動，怕吵醒他。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摸索著找到拖鞋穿上，輕手輕腳掩上臥室門時，才悄悄松了口氣。
    宋鶯揉了揉眼睛，去廚房倒水。
    林宋羨做了個夢。
    夢里他還是一個人，那邊的天永遠灰蒙蒙的，街道陌生，來往都是異國面孔。
    他抬起眼，突然在前面街角處看到一抹碎花紅裙子，和他日日夜夜對著的那張照片分毫不差。林宋羨胸口陡然一跳，撥開人群不管不顧追了上去。
    她走得很快，那道背影時刻都在他視線終點處，總在他以為要追上時，下一秒，又遠遠拉開了距離，永遠夠不到。
    林宋羨筋疲力盡，呼吸一點點收緊，快要缺氧窒息。他咬緊牙，強撐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終于在她快要消失在下個路口時，抓住了她的手臂。ＷwＷ.ΧＬwＥй.coΜ
    心頭狂喜，那份熱烈的情緒來不及消散，面前的人就回過了頭，一張陌生的臉，驚恐無比望著他。
    林宋羨猛地睜開眼，對著天花板急促呼吸，后背冒出冷汗，一股深深后怕和慶幸從他身體涌起。
    林宋羨轉過頭，正想要抱緊身邊的人，突然發現一邊空空如也，躺在那里的宋鶯早已不見了蹤影。
    夢里未褪的恐慌連同著此刻驚懼一同齊齊涌了上來，他大腦空白，飛快踩上地板打開門，在看到廚房的那道人影時，渾身力氣都像是頃刻卸下。
    宋鶯杯子里的水剛喝到一半，就被身后的人緊緊抱住，林宋羨臉埋在她頸間，氣息絮亂，力氣箍得她肩膀隱隱發痛。
    “阿羨...”她猶疑叫他，林宋羨許久沒有作聲，就在她慌張失措想要再度開口時，林宋羨臉抬了起來，嗓音沙啞。
    他不安地笑著，“我以為我又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