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天到黑夜,包廂里的氣氛絲毫沒有降下,年輕的身體仿佛不知疲憊般,沉浸在熱鬧放縱中。
    宋鶯剛才出去了，拿著手機，不知道是誰給她打了個電話。
    林宋羨嘴里咬著一塊口香糖,整個人倚在沙發上，眼眸輕瞇，打量著面前明明滅滅燈光下的臉龐。
    內心涌起一陣空虛感。
    他在過往體會過無數次。
    快樂得膚淺又毫無意義,哪怕熱鬧無邊,某處依舊像一座安靜的孤島。
    方祁揚和張澤在打牌，玩得激情十足，腳踩在茶幾邊緣,袖子擼到了手臂上。
    唱歌臺前兩個男生拿著話筒無比投入地唱著撕心裂肺的情歌,另一處角落在聊天打鬧，時不時端起盛著啤酒的杯子，男女的交談笑聲,隱隱約約透過嘈雜音響傳來。
    林宋羨靠在那打了個哈欠，眼皮半闔，神情倦倦。
    包間門被微不可察的動作推開,然后進來一個人，宋鶯小心收起手機,輕手輕腳地朝原先位置走去。
    她在林宋羨身旁坐下,剛準備拿起桌上水喝一口時,旁邊的人靠了過來,林宋羨頭倚著她肩膀，口吻無趣厭倦。
    “一點也沒意思。”
    “那我們回去？”宋鶯頓了片刻問，林宋羨又皺起眉，搖搖頭。
    “不要。”
    “嗯？”她低眸看他，疑惑。
    林宋羨抬起了眼，自下而上的同她對視，兩人相距咫尺。
    “回去了還是一個人。”
    “現在還有你陪我。”
    他腦袋動著，蹭進了宋鶯懷里。
    長長的一聲嘆息。
    “做人好無趣。”
    “......”
    “那你下輩子想當什么？”宋鶯問。耳邊安靜了一會，林宋羨嗓音傳來。
    “我希望沒有下輩子吧。”
    “我特別，想當一只鳥。”她沉默許久后，像是自言自語。
    “有一雙翅膀，不用畏懼高空，可以自由地去到任何一個它想去的地方。”
    “渴了找個湖泊喝水，累了在樹頂上歇腳，餓了去森林尋找食物，每天無憂無慮，沒事干就臥在枝頭曬太陽。”
    宋鶯彎起嘴角，話里不自覺帶了笑意。
    “而且小鳥還長得這么可愛，啾啾啾~”
    “那我就勉為其難，也陪你當一只鳥吧。”林宋羨被她逗樂了，狀似勉強說，宋鶯卻開心地點頭，掩不住興奮。
    “好啊，到時候我們還可以做個伴，一起去四處流浪，看遍不同風景。”
    林宋羨想象了下，覺得似乎還不錯，他回答，“好哦。”
    最后結束時，是晚上十一點。
    這群人終于準備要散了。
    林宋羨靠在宋鶯身上睡得天昏地暗，被方祁揚叫了好幾聲，才勉強從睡夢中蘇醒。
    男生睡眼惺忪的，額前頭發亂糟糟，臉還抵著她肩膀，睫毛耷拉下來。
    “走了嗎...”聲音慵懶含糊，拖著不情愿的腔調。
    方祁揚簡直不忍直視，嗓門粗獷大聲叫著：“是啊，大家都走了！就差你還賴在這里了，還不起來！”
    “一個大男人老是壓榨小姑娘，宋妹妹肩膀都被你枕酸了吧。”
    大概是聲音太刺耳，林宋羨閉著眼皺起眉頭，宋鶯看不過去，忍不住對方祁揚提醒：“你小聲一點。”
    方祁揚：“.........”
    他可真是里外不是人。
    怒而轉身，他懶得管這兩個人，自己先揮開門離開，
    房間頓時只剩下宋鶯和林宋羨，音樂聲已經停止了，只剩下屏幕上在閃動著安全動畫提示，熒熒白光映亮四周，宋鶯突然聽到旁邊的人笑了一下。
    “茵茵...”林宋羨從她肩上抬起頭，那張臉盈滿了笑，眼角彎彎的。
    “方祁揚要被你氣死了。”
    ......
    錦城一場大雪后，迎來期末考。
    成績是在班級群里公布的。
    大部分排名沒有很明顯變化，唯有最前面第一那里，林宋羨三個字無比醒目，就像那個名字的主人一樣，張揚不可一世。
    當初他在教室那句“下次考個第一給你看看”格外囂張，沒人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結果現在他的名字就明晃晃擺在那。幾秒靜默過后，群里有人帶頭艾特起了林宋羨，底下都是扣6的。Ｘιèωèи.ＣoＭ
    “666無話可說。”
    “不愧是羨哥。”
    “學霸傳授一下經驗啊！@林宋羨。”
    熱火朝天聊了半天，消息堆到了99，當事人才姍姍來遲的出現，林宋羨很高冷，只簡單地回了兩個字。
    “天賦。”
    “.........”方祁揚他們打出一連串的感嘆號，被他這一裝逼行為弄得猝不及防。
    這個寒假，宋鶯跑得最多的就是圖書館。
    每天早上出門，她都背著書包八點鐘準時在玄關處換鞋，面對范雅和宋之臨的偶爾詢問，理直氣壯回答。
    “我和同學約了去圖書館。”
    那個同學，就是林宋羨。
    宋鶯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們兩個能坐在圖書館里面一起學習。
    冬天室內有暖氣供應，靠窗這排角落，安靜偏僻。
    宋鶯和林宋羨并肩端坐在那，各自埋頭做題。
    空調發出輕微轟隆聲，桌角擺著兩個保溫杯，外套搭在椅背上，兩個少年人面容朝氣，明凈清澈。
    林宋羨的英語和數學都很好，基本滿分水平，尤其是英語，課上老師最喜歡讓他站起來朗誦課文。
    宋鶯后來才知道他曾經在國外待過，一口英文標準流暢，站起來抱著書讀課文時，自然光灑在他臉上，像是乖巧的小王子。
    可從前，他的英語考試都是交白卷的。
    宋鶯給他補習語文方面的知識，林宋羨給她講解數學，偶爾遇到難題，兩人還可以一起相互討論。
    寒假很短，一個春節過去，時間就所剩無幾。
    林宋羨聽說過年那幾天去了他外公外婆那里，偶爾和宋鶯打電話時，那邊能隱約聽見宋宜寧的聲音。
    他很平靜，好像長大一歲后突然變得成熟了，從前耿耿于懷的東西現在已經可以視若無睹。
    過完年見面，宋鶯給他送了一件新年禮物，用紅色的禮品盒裝著，里面是她自己做得模型。
    一座藏在林中的小屋，被翠綠圍繞，里頭家具擺設一應俱全，小小的床，小小的窗戶，屋子中間亮著一盞黃色小燈，溫暖光芒映亮一團。
    屋外臺階上，還坐著兩個小人，男孩頭發短短的，眼睛又黑又亮，旁邊女生扎著兩個小辮子，他們雙腿蕩在空中，臉上寫滿開心的笑。
    林宋羨黑眸認真地盯了半響，伸出手碰了碰那兩個小人的頭，抬起臉問：“這像不像我們兩個？”
    “哪里像。”宋鶯被他戳破了心思，強行辯解。
    “這個模型一買來就是這樣的，我只是照著圖片拼的而已。”
    “哦。”他應著，把這個小禮物收了起來，慢吞吞說：“謝謝你，宋鶯，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第二天，宋鶯就收到了林宋羨的回禮。
    她完全沒有想到。送出那份禮物時，宋鶯并沒有想要他的回禮，畢竟那個模型只是她去逛街時不小心看到，心血來潮買下來想送給他的而已。
    林宋羨從外頭進來，拉開椅子坐下，接著，隨手把一個四方藍色盒子放到她面前，語氣平常。
    “新年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盒子里是一塊手表，上面logo幾個英文字母，宋鶯不認識這個牌子，只從精致漂亮的琺瑯表盤上看出價格不菲。
    她不自覺看向了自己手腕，宋鶯現在戴得這塊手表是初中時宋之臨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戴了好幾年，邊緣已經破舊磨損了。
    “這個表...會不會很貴？”她糾結地盯著那塊手表，須臾，遲疑試探。
    “唔...不貴。”林宋羨手杵著腮，思考兩秒后，回答。
    “不到我壓歲錢的十分之一。”
    宋鶯壓歲錢一般是幾千塊，林宋羨比她家有錢，可能會多幾倍，這樣換算下來，大概也是她能勉強承受的消費。
    “既然這樣，那我就收下了。”她目光坦蕩，朝他鄭重道謝，“林宋羨，謝謝你的禮物，我也很喜歡。”
    錦中開學安排了一場摸底考試，猝不及防，班里同學都叫苦連天，完全沒有做任何準備。
    徐真在臺上說著：“就是要打得你們措手不及，才能看出真正水平。”
    最后成績出來，措手不及的卻是他。
    作為班主任痛心疾首。
    “萬萬沒想到，僅僅二十天的假期你們就變成了這樣，看看，看看這個分數，下學期就高三了，到時候是打算畢業就直接回家繼承家業是吧？？？”
    “除了個別同學基本考得都是一塌糊涂，在這里我要重點表揚一下林宋羨和宋鶯啊，他們成績比起上學期竟然還有進步，大家都是人，怎么區別就這么大呢？”
    “我也不多說了，這次成績比期末考低的通通給我抄一遍卷子，班長到時候統計交給我。”
    一片哀嚎聲中，兩人很默契地看向對方，宋鶯努力藏住眼中笑意。
    開學好幾天，徐真都沒有說重新換座位的事情。
    中午，他的辦公室來了位不速之客。
    林宋羨毫不客氣，倚在他辦公桌前，“老師，今年怎么還不換座位？”
    徐真一頓，解釋道：“考慮到快高三了，頻繁換座位會影響同學狀態，所以暫時不掉換了。”
    林宋羨：“.........”
    須臾，他漫不經心挑眉，“老師，做人要有始有終才行吧。”
    “？”
    “我建議今年仍舊根據成績調換位置，班里某些同學排名變化很大，不換是不是對他不公平？”
    “.........”
    徐真看向面前的“某些同學”，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