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林宋羨就這樣睜著眼看她,雙眸安靜無辜,也沒有其他多余話語。
    宋鶯很想聽不懂他的暗示，硬著頭皮移開臉,輕抿下唇。
    身后的人在叫她。
    “茵茵。”
    “茵茵。”
    一聲一聲,不自覺拖長的尾音輕軟,挾帶著幾分可憐，像是在同她撒嬌。
    宋鶯硬著頭皮,沒撐兩秒,嘴里胡亂應著。
    “知道了知道了。”
    她樣子敷衍至極，仿佛被糾纏得沒有辦法才出言搪塞,林宋羨卻心滿意足收起那副姿態,方祁揚在前頭默默翻了個白眼。
    這樣折騰了一通,林宋羨心情似好上不少，下午平穩入睡,沒有做夢,斷斷續續補覺到了放學。
    宋鶯沒有直接回家,背著書包去了小區附近的生活超市，家里沒有人吃芋頭，排骨倒是經常會炒。她在買肉的攤前挑選著,師傅熱心給她推薦。
    “對,你手邊那塊最好，肥瘦勻稱,小姑娘就買這根。”
    “好的,謝謝師傅。”宋鶯挑好了給他,大叔舉著刀動作干凈利落，幾下就把一根排骨砍成了差不多的小塊，裝好袋遞給她。
    到家換好鞋，屋子安安靜靜，兩人都還沒回來。
    宋鶯把手里提著的東西放到廚房，打開手機研究了一下菜譜。
    排骨洗凈腌制，芋頭削皮切塊，部分提前蒸熟搗碎，放入蛋黃同排骨拌勻，和香芋塊分別油炸至金黃，再用大火蒸熟。
    上面步驟清晰，連配料和烹飪技巧都一一陳列了出來。
    宋鶯蹲在廚房地上抱著手機盯屏幕，眉頭卻越皺越緊，須臾，沒忍住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是少爺。
    連想吃的東西都這么精貴，做起來繁瑣又細致。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成功。
    宋鶯是第一次下廚，范雅不在家時她基本都在外面吃，或者冰箱會有包好的餃子和面條之類的東西，簡單弄一下就可以上桌了。
    再不濟，還有宋之臨，他廚藝雖然比不上范雅，但應付宋鶯綽綽有余了。
    父女兩經常一起探討菜式。
    廚房里，宋鶯身上系著范雅的圍裙，對著面前一堆鍋碗瓢盆握拳為自己加油打氣。
    “你可以的，宋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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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宋家餐桌上多了一道新奇的菜，宋之臨下班回來放好包，剛走進客廳，就瞥見了桌上那道粉粉糯糯的蒸排骨，他新奇挑了挑眉。
    “喲，今天搞新花樣了，你什么時候這么有耐心了。”他看向范雅，調侃。她眼神示意了下宋鶯，臉上帶笑。
    “今天這可不是我做的，是你的寶貝女兒。”
    “茵茵？”宋之臨不可思議，望著宋鶯。
    “你怎么突然想做菜了？”
    “剛好前幾天在網上看到有博主發的教程，很想吃，就想自己學做來試試。”宋鶯拿出早已想好的借口，宋之臨點點頭，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那我待會可要好好嘗嘗了，我們家茵茵第一次下廚呢。”
    這道粉蒸排骨得到了宋家上下一致好評，宋之臨連吃了兩碗飯，最后把盤底香芋泥都刮得干干凈凈才意猶未盡放下筷子。
    掌廚多年的范雅也對她給予了肯定。
    “不錯，也就比你媽媽當年差了兩分。”
    “阿雅，我覺得你不妨問問茵茵這道菜怎么弄的，下次像這樣的菜可以多做做嘛。”
    “看來我平時是委屈你了是吧？”范雅輕吸氣，朝他發難，宋之臨連忙擺手狡辯。
    “哪有的事，比起你茵茵還是稚嫩了點，我只是想給她信心。”
    “......”宋鶯看著他面前光光的盤子，為避免一場家庭爭端，不拆穿了。
    第二天，依舊是工作日。
    宋鶯起了大早，在廚房鼓搗半天，最后出門時手里拎了個保溫飯盒。
    最近溫度還有夏季余熱，里面飯菜放到中午應該還是溫的，課上，宋鶯想到桌子里的飯盒走神了幾秒，又很快收回了游離思緒。
    終于到午休，鈴聲一響起，方才還正襟危坐的學生立刻迫不及待收拾東西奔赴食堂，林宋羨向來不急，慢騰騰合起桌上書本，在方祁揚催促下，準備拉開椅子起身。
    宋鶯從教室前頭走了過來，穿過一排排座位，在林宋羨桌前站定，把手提著的一個保溫盒放到他桌上。
    “你今天別去食堂了，我給你帶了飯。”
    一旁方祁揚呆住：“？”
    林宋羨也怔愣半秒，垂下目光，落在面前淡藍色飯盒上。
    “你不是想吃香芋排骨嗎？”宋鶯邊說著邊打開蓋子，里頭飯菜還散發著余熱，排骨粉糯，飄著誘人清香，鋪滿了大半飯面，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青菜。
    “我昨天在網上學了一下，你試試。”她抽出筷子遞給林宋羨，男生坐在那，過了半分鐘才重新抬起頭，面向宋鶯。
    “你真的做了啊...”他小聲說，眼簾低垂，手里接過那雙筷子，動作有點小心的從飯盒里夾了一塊蒸芋頭。
    “怎么樣？”宋鶯略帶期待。
    “很好吃。”他咽下去，揚起臉，對她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
    方祁揚再也看不下去，怒而起身，獨自一人前往食堂。
    完了。
    他一邊走一邊搖頭，心想按照這種架勢下去，林宋羨估計要被慣得無法無天了。
    宋鶯帶了兩份飯。錦中自己帶飯的人還是很少，主要是食堂種類太過豐富，完全可以滿足各種要求。
    中午教室里，只有他們兩個坐在一起吃飯。白色窗簾飄動，走廊安靜。
    “我也太有天賦了吧。”哪怕是第二次吃，宋鶯依舊被自己廚藝折服，咬了塊排骨后不禁捧著面前飯盒感慨。
    “你在哪里查的菜譜？”
    “就一個隨手點進去的網站，怎么了？”
    林宋羨盒里的飯菜已經解決完大半，他喝了口水，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滿足。
    “我要去復制一份，以備不時之需。”
    這是對她極高的肯定。宋鶯控制不住笑容，眉眼彎彎。
    “那說不定不是菜譜，是人的問題呢？”她望著林宋羨，眨眼。
    “你應該想想怎么討好我。”
    “啊。”林宋羨突然叫了聲，倒向她肩膀。
    “茵茵，茵茵。”
    “干嘛？”他頭發軟軟的，擦過臉頰有點癢，宋鶯忍不住笑，去推他腦袋。
    “我在討好你啊。”林宋羨理所當然說。
    “你這算什么討好？”宋鶯講完沒一會，反應過來，“林宋羨，你又在對我撒嬌了。”
    “胡說。”他理直氣壯地直起身子，一本正經。
    “我這是在賄賂。”
    “？”
    “用什么賄賂？”宋鶯問，林宋羨思索了下，試探回。
    “美色？”
    “.........”
    “要點臉。”
    說得她好像是什么只被臉迷惑的膚淺小人一樣。
    宋鶯想，雖然、但是，僅有一丁點微不可計的占比而已。
    新一學期開始沒兩個月，班里產生了不少變動。
    新座位安排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了之前的人際關系，有的原本形影不離的人不知不覺疏遠，有的在時間累積中變得親密，還有些仍舊是原樣。
    林宋羨對宋鶯的變化，三班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他們貌似關系一直不錯，宋鶯剛轉來那會還是他的第一個同桌，然而在這段短短時間內，仿佛忽的突飛猛進，林宋羨還是那個林宋羨，只不過在宋鶯面前時，又好像和從前那個他有點不同。
    難搞、壞脾氣、隨性不羈的學校大佬，面對宋鶯的時候，態度好得過分了。
    就像一瞬間收起了身上所有爪牙，露出原本溫順的樣子，沒有任何攻擊性，變回了普普通通尋常人。
    連帶著班里同學都沒那么怕他了。
    畢竟，見過他和宋鶯相處的樣子，好像、這個他們心中一直畏懼不敢接近的男生，也只是一個平常無比的十七歲少年。
    他們都忘了這件事情。
    自習課上，宋鶯在做數學試卷，教室里有一點吵鬧，因為沒有老師。
    學校臨時組織了教師會議，三班的班主任連同幾個任課老師都去了。
    林宋羨在她旁邊搗亂，他換了座位過來，又百無聊賴的，于是扯扯宋鶯試卷，拉拉她頭發，小動作多到像個有多動癥兒童。
    宋鶯思路再次被打斷，忍不住說他，“林宋羨，你幼不幼稚？”
    “.........”林宋羨被氣到。
    “我特意換了位置過來結果你不理我，還說我？”自習課無聊，又吵。前頭方祁揚在偷看電影，時不時發出可怕笑聲，林宋羨踢了兩次椅子制止無果后，把外套一拎走到了宋鶯桌旁，敲了敲她同桌的桌子，禮貌提出要求。
    女生很配合，立刻收拾東西換到了后頭。
    結果他坐下來，宋鶯只問候了他兩句便埋頭做題，周圍的人都不熟悉，他又不想和別人講話，林宋羨更無聊了，只有想法設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沒想到竟然被罵了。
    他沉著眼，面無表情盯著宋鶯，嘴角緊抿。
    旁邊的人不小心瞥見他神情，立馬挪遠了椅子，生怕被波及。
    宋鶯無奈嘆了口氣，放下筆，認真同他講道理。
    “我在做題啊。”
    林宋羨一言不發，仍舊一動不動看著她。
    “對不起，我錯了。”宋鶯馬上道歉，去安撫這個明顯生氣的人。
    “那我不做了，我和你講話好不好？”她作勢要收起面前學習資料和試卷，林宋羨神情稍緩，低下眼，聲音悶悶的。
    “別，你忙你的。”
    宋鶯最見不得他這幅樣子，抵不過心中愧疚，想了想，她從桌子里拿出一副耳機。
    “要不你聽下歌，等我把這張試卷做完。”
    “哦。”林宋羨從她手里接過耳機，旁邊靜了會，宋鶯重新拿起試卷，下一秒，耳朵里突然被塞進來一只東西。
    柔緩的音樂聲流淌進來，輕巧的打著旋。
    袖子旁傳來不輕不重的碰觸，林宋羨腦袋趴在她手邊，閉著眼睛安靜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