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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番外113

    那湯藥本是溫補祛寒的,可是……加了些許東西,就讓溫補祛寒,便成了大寒之物,女子服用怕是會影響以后的生育,也就是說……很大程度上,會導致絕育。
    裴春秋在對待靳月的事情上,有這最大的愧疚,試毒時的場景歷歷在目,他原是個救人的大夫,卻被逼著做了一回劊子手,他內心深處的醫(yī)德,讓他備受折磨。
    這雙手,終究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藥廬的大門,徐徐合上。
    有暗影悄然立在墻角,鼻間輕哼,挑了蘭花指,輕輕捋著垂落肩頭的墨發(fā),“自作孽不可活,嫁入燕王府又如何?無嗣可出,什么側妃什么小王妃,都是狗屁!小爺就讓你好好享受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不是愛折騰人嗎?哼!活該!”
    音落,縱身一躍,消失得無影無蹤。
    公子只交代,給她個教訓,可沒說要給什么教訓,既然如此,那就讓她自食其果,不是中毒了要讓別人替她試毒嗎?那就讓她好好吃藥,好好的活著。
    死了倒是沒什么,活著才是真的折磨。
    當天夜里,顧若離只覺得渾身不舒服,有點肚子疼,可又說不出來是怎么個疼法,只是出冷汗,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到底怎么回事?”宋宴黑著臉,瞧著躺在床榻,不斷出冷汗,不斷說胡話的顧若離,心里終究是有些著急的,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是真的喜歡過顧若離。
    裴春秋嘆口氣,“此前中毒太深,以至于傷及根本,現在染了風寒,身子骨便愈發(fā)的虛弱,需要好好的靜養(yǎng)。不過,沒什么大問題,小王爺不要著急,老夫給她重新開藥,佐以銀針刺穴,便會很快好起來?!?br/>     “好!”宋宴點頭,“那你趕緊開藥!”
    裴春秋行禮,退出了房間。
    所幸整個燕王府只有他這一位大夫,幸賴在這方面,宋云奎和隋善舞對他信賴有加,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說辭。
    只要將她體內剩下的寒性散去,便再也不會有人能查出來,顧若離經歷過什么。
    畢竟,十女九寒。
    這是每個大夫,都知道的事實!
    屋內的人都退了出去,宋宴立在房間里瞧著床榻上的顧若離,心頭稍稍柔軟了下來。
    顧若離渾身如墜深淵,冷得瑟瑟發(fā)抖,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只知道冷。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碰我,不要碰我……”顧若離神志不清,不斷的掙扎著。
    宋宴嘆口氣,伸手握住了她亂動的手,“若離,是本王,你別怕!”
    “靳月,靳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為什么要纏著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你放過我……靳月……”她宛若陷在了噩夢中難以自拔,“靳月,是你自己該死,你為什么要霸占著小王妃的位置不放?靳月……啊啊……別抓著我……”
    宋宴如同被針扎一般,快速收了手,不敢置信的望著還在胡言亂語的顧若離,他不是傻子,只是不愿給予靳月半分信任,所以才會任由靳月……
    按理說,這件事與顧若離沒什么關系,可為什么顧若離會這般害怕?
    怕靳月?
    還是怕某些秘密被掀開?
    心里存疑,可瞧著顧若離這副模樣,思及她此前的溫柔與纖弱,宋宴終是狠不下心來,只起身往外走,不愿再聽下去。
    門外,顧若離的陪嫁丫鬟琥珀,小心翼翼的行禮,確定宋宴已經離開,這才手忙腳亂的進了門。
    驟聽得自家主子不斷的囈語,嚇得小丫頭臉都白了,也不知道小王爺聽到了多少?又會有多少放在心頭當真?
    宋宴走得飛快,程南疾步在后跟著。
    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宋宴忽然頓住腳步,回頭喊了一聲,“靳月?”
    身后,冷風撫過,宮燈被吹得四處晃蕩,孤寂的長廊里,落著斑駁的燈影,那個會隨叫隨到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宋宴這一舉措,程南是震驚的。
    靳月已經失蹤了兩月有余,小王爺這才想起有這么個人,是可笑還是可悲?可笑男兒心性涼薄,十年相處不如一朝溫柔,還是可悲靳月的生死相托,到頭來,不過一廂情愿?
    “小王爺?”程南低喚,“您怎么了?”
    整個大周的人都知道,靳月跳崖,尸骨無存。
    宋宴自己都愣住了,怎么就脫口而出了呢?是因為在顧若離那里聽得了她的名字,所以才會有這樣下意識的舉動?
    程南原以為,小王爺只是心情不好,又或者觸景傷情,所以會喊出靳月的名字,可事實……似乎并非如此。
    因為在后來的日子里,靳月這兩個字,時常出現在宋宴的口中,最后連夢中喊的都是靳月。
    他夢見了靳月,坐在馬背上,就這么靜靜的望著他,一轉身便策馬而去,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不管他如何呼喊,她都沒有回頭,連人帶馬沖下了懸崖……
    “去找!”宋宴咬著后槽牙,“把她找回來!”
    程南真的是大吃一驚,這都過去多久了,死活都不可能再找到,即便當時不死,這么久了……早就沒救了。若是當時死了,那么現在估計連尸骨都被野獸啃干凈了,去找什么?找血衣?找斷肢殘臂?就算剩下那么一兩塊骨頭,估計真的只是骨頭而已。
    數月過去,尸體早已腐化,還能剩下什么呢?看書窩
    一腔孤勇,換一片狼藉,尸骨無存!
    可小王爺把話撂這了,程南也只能照辦。
    只是,一晃半個月過去了,宋宴什么都查不到,連靳月的尸骨都沒找回來,往日里可有可無的人,忽然間變得那么重要。
    有些人早已不經意的闖進了你的世界,在你不經意的時候,埋了一顆種子,然后生根發(fā)芽,以至于失去之后,那種逐漸蔓延的剝皮拆骨之痛,讓人日益瘋狂。
    宋宴是真的瘋魔了,后知后覺得太晚。
    十年時間,毒浸入了骨髓而不自知,知道毒發(fā),才知道后悔。
    可惜,來不及了!
    “你鬧夠了沒有?”隋善舞真真是恨鐵不成鋼,“她都已經死了這么久,你才想起來要找,去哪兒找?骨頭都爛了,若真有魂靈,怕是早就投胎轉世,再世為人了!你現在去找,沒有任何的意義,只會讓人覺得虛情假意!”
    宋宴素來固執(zhí),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靳月的樣子,那樣明媚而鮮活的女子,最后被剝去一身的倔強,成了他身后的影子。
    “那又如何?”宋宴目不轉瞬的盯著自己的母親,“娘,我問你一句話,您可以實話實說嗎?”
    隋善舞被他的眼神稍稍驚了一下,“你想問什么?”
    “您是真的,想讓靳月當您的兒媳婦嗎?”宋宴問。
    仿佛塵封在心里的秘密,忽然被揭開,來不及阻擋的丑陋與陰暗,就這么被堂而皇之的鋪在了陽光下,讓隋善舞無所遁形。
    “您是真的感念她的救命之恩,真的喜歡她,還是您知道皇上和太后在打她的主意?”宋宴直白的開口,“當時,皇上和太后已經想將她收為己用,可您一句請旨賜婚,生生打消了他們的主意。”
    隋善舞胸口起伏,“你便是如此揣測你母親的善意嗎?”
    “這不是揣測,是合理的推測?!彼窝绾盟坪鋈幌朊靼琢撕芏嗍?。
    可想明白又有什么用,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視她如無物的是他,讓她替顧若離去試毒的是他,讓她去引開匪盜的也是他,綜上所述,推她下火坑,送她去死的,就是他自己!
    “你……”隋善舞咬牙,“我是真的想讓她當你的小王妃,真心想讓她做你的小王妃!”
    宋宴仿佛就是在等這句話,“既是如此,那母親應該支持我,讓我去把月兒找回來,不管是生是死,她都只屬于燕王府。母親做過什么,心里最清楚吧?”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隋善舞心頭一驚。
    宋宴冷笑,“那些話,母親是故意讓我聽到的嗎?”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彼迳莆鑴e開頭。
    宋宴倒是無所謂,聽不懂便聽不懂吧,多說無益,反正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生要見人死要見尸,靳月就算是死,也得回到燕王府。
    “不用找了!”裴春秋心里有些慌。
    之前顧若離的藥出了事,他便懷疑女子軍可能還有人生還,既是如此,還是別找為好,否則萬一真的找到了女子軍的殘部,依著宋宴的性子,免不得要動用非常的手段。
    “為什么?”瞧著緩步行來的裴春秋,宋宴的心里是慌的。
    裴春秋很明確的告訴宋宴,“靳月,死定了!”
    “你放什么屁!”宋宴猛地揪住裴春秋的衣襟,“你咒她做什么?”
    隋善舞愕然,“裴大夫從不說無妄之言,宴兒你快放開他,讓他把話說清楚,什么叫死定了?裴大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靳月就算沒掉下懸崖,也活不長了。”裴春秋可不是在撒謊,“老夫所言句句屬實,小王爺先放開我!”
    宋宴狠狠的將他推出去,“今日你若有半句虛言,本王一定殺了你!”
    “小王爺,殺她的人,是您??!”裴春秋音色微沉。
    宋宴愕然微怔,“什么?”
    “試毒!”裴春秋低聲嘆息。
    兩個字,宛若催命符,烙印在心頭,要了靳月的命。
    “試毒之事,本就是兵行險著,被試毒之人,因為各種劇毒的浸染,到了最后只能成為犧牲品。她為了解開七日斷腸散,服用了太多劇毒,以至于體內的毒,早已混合在一起,即便她最后也服用了七日斷腸散的解藥,也是回天乏術。”裴春秋所言,句句屬實。
    宋宴目色猩紅的盯著裴春秋,滿臉的不敢置信,“不可能!”
    “最后那幾天,其實她已經開始吐血,并且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裴春秋迎上他的眸,沒有半分畏懼退縮之意,“所以磯城這一戰(zhàn),是她命中最后一次為燕王府效力,小王爺信也好,不信也罷,這就是最后的結果!”
    宋宴磨著后槽牙,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當日讓靳月去試毒的是小王爺,所以說,這件事的真正責任是您自己,與王妃無關,與顧側妃無關,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迸岽呵锢^續(xù)道,“小王爺不會不知道,靳月深愛著您吧?愿意用她的命,換一場忠心?!?br/>     宋宴神情灰敗,“她不是,命硬得很嗎?”
    “可她,終究也只是個女子,是血肉之軀?。 ?br/>     裴春秋一句話,讓宋宴忽然想起了那個燭光昏黃的夜晚,那個衣衫單薄的女子,獨坐燭光里,抬眸看他時,眼底滿是波光瀲滟,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小女兒家應有的羞怯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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