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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狐貍哄人的方式

    靳月只覺得腳下一晃,整個人如箭離弦,那速度連她自己都嚇著了。再回過神來,傅云杰宛若一灘爛泥似的被撞出去,驟然巨響,欄桿被生生撞斷。
    那勁道之猛烈,驚得霜枝瞬時清醒,嘴巴張大,仿佛能塞進一個雞蛋。
    “少、少少夫人……”霜枝捂著生疼的額頭,晃晃悠悠的走到靳月跟前,“您的力氣真大!”
    靳月干笑兩聲,趕緊去看傅云杰,撞出去這么一會,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別是給撞死了?
    還好,傅云杰沒死,就是……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嗓子里如同堵了一塊石頭,連喊都喊不出聲來了,只是躺在那里,睜著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湛藍色的天空。
    小軒窗外,傅九卿面不改色的瞧著。
    “公子,要去攔一攔嗎?”君山問,“奴才是真的擔心,少夫人會把二公子給打死!”
    旁人不知道,公子應該很清楚,少夫人的力氣其實不算力氣,只是突然間被激發(fā)了內(nèi)力,而她自己渾然不覺,是以有時候力氣大,有時候又使不出勁來。
    風掠過鬢發(fā),濃密的長睫隨風抖動,墨色的瞳仁里盡顯光影斑駁,傅九卿漫不經(jīng)心的啟唇,“讓她出出氣也好,出完了就沒事了!”
    君山愣了愣,所幸少夫人沒有恢復記憶,否則就不是出氣的問題……
    見著公子離開,君山也不敢逗留,緊隨其后。
    公子決定的事情,自有其道理,就好似此次前往京都,公子沒有與少夫人直言。誰都知道這種事,是絕對瞞不住的,就算上宜院的人不說,傅府那么多人,又怎么可能一點風聲都不漏?
    傅云杰的隨扈,之前都遠遠的旁觀,畢竟自家主子什么德行,底下人都清楚。可現(xiàn)在傅云杰吃了虧,這幫狗奴才,當即大喊大叫的跑過來,手忙腳亂的抬著傅云杰回去,這叫叫嚷嚷的陣勢,頗有些驚天動地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少夫人?”霜枝的臉色更白了些許,“怕是要出事,咱們快點走!快走快走!”
    “是他欺人太甚,我何必怕他!”對于這件事,靳月半點都不理虧,調(diào)戲弟媳被打,他還有理了?
    然則,還不等靳月回到上宜院,就已經(jīng)被家丁圍住,柳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上前,“五少夫人,我平素瞧著,你是這樣通情達理,為何現(xiàn)在成了這般模樣,下手如此狠毒?”
    “死了?”靳月問。
    柳氏一愣,瞬時哭得更兇,那般梨花帶雨的模樣,仿佛是要用眼淚淹死靳月。
    “少夫人。”霜枝有些害怕,“麻煩大了!”
    “認得傅云杰的院子嗎?”靳月低低的問。
    霜枝頷首,“認得!”
    “帶路!”靳月開口。
    事到如今,霜枝也顧不得其他,少夫人說帶路,那就帶路,橫豎都這般模樣了,還會有比這更壞的結果嗎?
    “攔住她!”柳氏急了,以為靳月要跑。
    “誰敢動我?”靳月面色陡沉,颯颯眸光如刃鋒利,狠狠剜過周遭眾人,“我是五少夫人,你們是什么東西,竟也敢同我動手?”
    那一瞬,饒是柳氏也愣住,斷沒料到一個大夫家的女兒,陡生出這般凌厲之氣,那點墨般的嬌眉,漾開迫人的英氣,一時間真的震住了眾人。
    “走!”靳月冷然。
    霜枝快速在前面帶路,一顆心高高懸著,時不時的回頭,生怕那些人又沖上來。
    大夫還沒到,隔著院門都能聽到傅云杰那殺豬般的嚎叫聲。
    其聲,尖銳刺耳!
    “真是沒用。”靳月抬步上了臺階,門口的奴才當即堵住了她的去路。
    這會,霜枝也壯了膽子,“瞎了你們的狗眼,也敢用你們的臟手來攔著五少夫人,不要命了嗎?”
    眾人一愣,靳月一腳便踹開了房門,只聽得砰然巨響,傅云杰的嚎叫聲,瞬間戛然而止。
    柳氏喘著氣,跑到門口的時候,已然忘了哭,眼看著靳月走到了床前,快速摁住了傅云杰的腕脈,她倒是忘了,靳豐年是個大夫,這丫頭跟著靳豐年,定學了不少歧黃之術。
    “你、你要干什么?”柳氏失聲驚呼,“快來人啦!快來人……快,快把她拉開,快!”
    門外的奴才一擁而入,霜枝左顧右盼,慌忙抱起了圓凳子,“誰都不許過來!少夫人會看病,正在給二公子看病,你們是不是想讓二公子死啊?”
    奴才們面面相覷。
    柳氏當即嚎啕大哭,“我兒……五少夫人,你放過我兒子吧,不要害他……”
    “未見內(nèi)出血,都是皮外傷。”靳月起身,猛地扣住傅云杰的肩膀,疼得傅云杰又開始嗷嗷直叫,“喲,胳膊脫臼!”
    “啊啊啊……娘,快,快攔住她!娘,她要殺了我!救命啊……救命啊……”傅云杰扯著嗓子喊,簡直是戲精附身,叫得那個歇斯底里。
    太吵了!
    “看我的手!”靳月沖他張開手掌。
    傅云杰一愣,視線登時落在她的掌心,也不知她要讓他看什么。
    然則下一刻,“啪”一聲脆響,傅云杰駭然瞪大眼睛,單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哭著叫不出聲來。
    靳月一輩子打掉了他的下巴,繼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力扣住傅云杰的胳膊,只聽得“咔擦”聲響,胳膊被重新接回原位,她掌心一托,傅云杰的下巴終被按了回去。疼痛加疼痛,這大概是傅云杰前半生所吃過的,最痛的苦頭。
    屋子里的人皆面面相覷,老大夫從外頭背著藥箱進門,當即行了禮,“老夫來給二公子瞧病!”
    靳月閃開身,“大夫,請!”
    下巴不疼了,胳膊也不疼了,傅云杰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要怎么弄?想了想,應該繼續(xù)裝病,否則這筆賬怎么討回來?
    “啊……”
    “閉嘴!”靳月晃了晃自己的手,還想再挨一巴掌?
    傅云杰忙不迭捂住自己的臉,齒縫間的血腥味,讓他不敢再吭聲。傅家還沒有哪個女眷,敢這樣對他,靳月是頭一份!
    “沒什么大礙。”老大夫開口,俄而又瞧了一下傅云杰的脊背,和肩頭的淤青,“都是皮外傷,吃點藥,好好養(yǎng)著便是。”
    靳月冷哼,目光涼涼的落在柳氏身上,“都聽到了?傅云杰沒事。”
    柳氏以帕拭淚,低低的抽泣,哭聲不似之前的激烈,多半是在想著,該怎么給兒子討個公道,不能說人沒事了,這事就揭過去了。
    “我可憐的兒,真是遭了大罪!”柳氏一個眼神過去,丫鬟鴻影快速將大夫請了出去。
    霜枝抱緊了懷中的圓凳,慢慢的挪到靳月身邊,壓著聲音低低的說,“少夫人,咱快走吧!”
    瞧柳姨娘這般模樣,好似要放大招了!
    “五少夫人,這事兒你總該給個交代吧?”柳氏柔柔弱弱的開口,瞧著低眉順目,聲調(diào)都凝著濃重的委屈之色。
    也難怪柳氏進門之后,大夫人孫氏會失了寵。
    男人,似乎都喜歡這樣的調(diào)調(diào)。
    靳月負手而立,“他調(diào)戲自家弟媳,這筆賬又該怎么算?”
    “杰兒只是熱情,又豈會做這等下流之事?五少夫人,你豈能信口胡謅,壞了杰兒的名聲!”柳氏顛倒黑白。
    霜枝氣得發(fā)抖。
    靳月眉峰微挑,“怎么,現(xiàn)在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五少夫人,傅家注重門風,你這樣血口噴人,就算到了老爺跟前,我也得跟你駁個理!”柳氏泫然欲泣。
    “來來來!”靳月拽著柳氏的手腕就將她往外拖,“去外頭,讓底下人都來評評理,他傅云杰欺負我,我給他治了病還得給他賠禮道歉,世上有這樣的道理嗎?”
    “你、你作甚?”柳氏厲聲尖叫,“鴻影!鴻影!救命!”
    霜枝慌忙握住靳月的手,“少夫人,不能魯莽!”
    看在霜枝的面上,靳月撒手,松開了柳氏。她明明沒怎么用力,柳氏自個就癱坐在了門口,當著底下這么多奴才的面,掩面低泣,哭得好委屈,像是靳月真的欺負了她。
    “主子?”鴻影哽咽著去攙柳氏,“主子,摔著沒有?”
    主仆兩個人嚶嚶啜泣的模樣,看得靳月是一愣接著一愣。腦子里模模糊糊的出現(xiàn)一個人影,似乎也發(fā)生過諸如此類的事情,但她不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處置的?
    “五少夫人,這到底不是上宜院,您跑這兒……未免欺人太甚!”鴻影為自家主子出頭,聲淚俱下的控訴,“不就是因為燕王府來了帖子,請了老爺和五公子赴宴,然則老爺卻下令舉家搬遷至京都,您覺得老爺這是在駁了上宜院的面子,不是嗎?!”
    靳月的眉心突突跳,“你說什么?”
    “五少夫人,此事是老爺決定的,委實與咱們沒什么干系,您何必找咱們?nèi)鰵猓€把公子和柳姨娘欺負成這樣。”說到這兒,鴻影又開始抹眼淚。
    靳月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好你個傅狐貍!心里憋著一口氣,靳月自然沒了耐心,抬步就往外走,傅九卿竟敢誆她,她定要回去找他算賬。
    然則鴻影卻忽然沖上來,拽著她的衣袖不放,“五少夫人,您把公子和柳姨娘打成這樣,難道這就想走嗎?五少夫人,您不能走!”
    “放開少夫人,放手……”霜枝急了,當即去掰鴻影的手。也不知從哪兒伸出一只腳,霜枝毫無防備,被絆得直往前撲,底下便是銳角鋒利的石臺階。
    霜枝!
    靳月眸色陡戾,快速伸手去撈,可霜枝摔下去的力道太猛,靳月一時沒站穩(wěn),當即隨著霜枝撲向了臺階。
    一道黑影從外閃入,一雙手快速的扶住了靳月和霜枝,將二人穩(wěn)穩(wěn)的扶回檐下站住,君山呼吸微促,躬身行禮,“少夫人受驚了!”
    到底還是不放心,要過來瞧瞧的。
    傅九卿白衣勝雪,靜靜的站在院門口,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
    蒼白而俊美的面上,兩道俊眉微微揚起,薄唇輕抿,唇角略顯銳利。白皙如玉的手指微微蜷起,抵在唇邊輕咳,雙肩微動,那雙長睫若羽扇一般遮下來,叫人難辨喜怒。見著傅九卿的時候,柳氏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靳月定了定心神,是敵是友,她還是分得清的。當即松開面色慘白的霜枝,咬著牙冷睨鴻影,“是你推的?”
    “奴婢不敢!”鴻影退回柳氏身邊,“奴婢只是、只是想留住五少夫人,請五少夫人還公子和柳姨娘一個公道罷了!”
    “她都還沒說什么,輪得到你一個當奴才的在這里留我?”靳月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若非君山扶了一把,她與霜枝摔下去,磕在石臺階上,后果不堪設想。
    鴻影身子一顫,又往柳氏身邊靠攏,誰不知道她是柳氏的貼身丫鬟,饒是傅九卿也會顧著柳氏的顏面,是以到了此刻,亦心存僥幸,“奴婢說的是事實,您縱然是五少夫人,也得講道理不是?”
    四下安靜得落針可聞,秋風從樹梢拂過,枯黃的葉子嗖嗖落下,鋪滿了院中的鵝卵石小徑。
    厚實的靴子,沉沉的踩在落葉上,枯死的葉脈被靴底踩碎,那細弱的窸窣聲,帶著隱隱涼,卻讓人渾身的汗毛都隨之立起。
    “哪只手?”傅九卿的眼底凝著涼薄,像極了方才那陣寒風,掠過每個人的心頭。
    鴻影的身子抖了抖,心肝直顫,慌亂得不敢抬頭去看傅九卿的臉。明明是那樣傾世絕顏,卻有著一雙極度寒涼的眼睛,“奴婢……”
    柳氏上前,“五公子……”
    “哪只手攔的,就打斷哪只。”傅九卿淡淡然的開口。
    口吻,不容置喙。
    鴻影面色瞬白,撲通跪地,“五公子,奴婢是明輝閣的丫鬟,若然有錯也該是柳姨娘處置,請五公子……”
    “掌嘴!”傅九卿低低的咳嗽著。
    君山上前,稍稍捋起了袖子,“習武之人手勁大,姑娘忍著點!”
    “五公子,奴婢……”
    還不等鴻影說完,君山業(yè)已動手。
    清脆的耳光聲,瞬間響起,鴻影只是挨了以及耳光就已經(jīng)被打翻在地,奴才們趕緊上前將鴻影扶起,一左一右的摁住她。
    鴻影被打得發(fā)蒙,嘴里滿是咸腥味,再回過神來,又是接連一陣耳光。
    “五公子,這到底是明輝閣的奴才,你就不怕我告訴老爺?”柳氏流著淚,“老爺說過,各院管各院的事兒,誰都不能越權,家規(guī)分明,眼下是你上宜院的人,欺人太甚,就算去了老爺哪兒,我也只站得住理的!”
    “你給我閉嘴!”一聲怒喝,傅正柏站在門口,面色沉得能滴出墨來,“看看你養(yǎng)的好兒子,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草,這個孽畜竟然……”
    說這話的時候,傅正柏瞧了一眼猶帶怒色的靳月,冷聲長嘆。
    家門不幸!
    屋內(nèi)的傅云杰正趴在門后聽動靜,原本還聽得挺帶勁,驟聽得父親的聲音,嚇得連滾帶爬的躲回被窩里“裝死”。
    柳氏的臉乍紅乍白的,張了嘴想申辯兩句,院子里還站著不少奴才,多少雙眼睛看著,這個時候替兒子解釋,免不得會惹傅正柏生氣。
    眼淚“吧嗒”落下,柳氏低訴,軟綿綿的跪在地上,“是妾身管束不嚴,妾身有愧于老爺!”
    “自己的兒子是什么德行,還需要旁人來提醒你?靳月才嫁入傅家?guī)滋欤透音[到這兒來打人?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清楚。”傅正柏恨鐵不成鋼,氣得渾身發(fā)抖,就差將手指戳在柳氏的腦門上了。
    柳氏只知道跪在地上哭,哭得讓靳月心煩。
    “你們先回去!”傅正柏道。
    傅九卿拾階而上,牽起靳月的手沖著傅正柏行了禮,轉身往外走,臨走前,留下一句話,“記得把手留下!”
    鴻影伏在地上,滿嘴都是血,聽得傅九卿這話,只得巴巴的望著柳氏。
    “老爺!”柳氏啜泣,“即便杰兒有錯,鴻影護主又有何錯?五公子要鴻影一只手,不是讓府里的人,都來看妾身的笑話嗎?”
    “她一個奴才,敢去攔九卿的新夫人?你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傅正柏咬著牙,狠狠戳著柳氏的腦門,“她干了什么,你以為九卿沒看到?仗著你的身份而肆意妄為,早晚害死你!虧你還這樣巴心巴肝的護著,真是蠢得可以!”
    柳氏的淚還掛在臉上,卻是半句話都吐不出來。
    “馬上就要離開衡州了,讓里頭的人安分點,再敢招惹靳月,做出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就算九卿不找他算賬,我也要打斷他的腿,記住了嗎?”傅正柏低聲厲喝。
    柳氏連連點頭,晃得發(fā)髻上的簪都松了。
    傅正柏抬手,將簪子扶正,“以后眼睛放亮點,若是連是非黑白都分不清,就不用再留著這對眼珠子了!”
    原本,傅正柏拂袖而去。
    臨走前,還是那句話,“照五公子的吩咐去做!”
    鴻影倒伏在地,幾近歇斯底里,“主子……主子,救救奴婢,主子……”
    柳氏提溜著裙擺,心驚膽戰(zhàn)的瞧了一眼倒地的鴻影,快速離開了院子,傅正柏都這么說了,她這個妾室還能說什么?若是惹怒了家主,自己定會扶正無望。
    她還指望著以后抬為平妻,兩個兒子就不再是庶出。
    嫡庶分明,庶子和嫡子,總歸是不一樣的。
    傅九卿牽著靳月進了上宜院,剛剛跨入房門,她便甩開了傅九卿的手,大步流星的往房內(nèi)走。待傅九卿進來,她已經(jīng)在收拾行囊,打理包袱了。
    鼻間發(fā)出極為不屑的一聲輕呵,傅九卿目光冷冽的剜了她一眼,拂袖落在了窗前坐著。
    真是個沒心肝!
    “傅九卿,你這個大騙子!”靳月手腳麻利,反正她也沒什么嫁妝,收拾起來很是方便,一個小包袱裝上幾套干凈的衣裳,塞點小碎銀子就能走。
    “來不及了。”傅九卿單手抵著太陽穴,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眸色幽幽的瞧她。
    靳月呼吸一窒,這妖孽又想使“美人計”或者“拖延計”不成?
    “君山!”傅九卿輕喚,淡漠的嘆口氣,伸手捋著衣服上的褶子。
    君山進門,躬身行禮,乍見靳月如此狀態(tài),當即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忙不迭開口,“少夫人這是收拾行囊,要去追靳大夫嗎?”
    “廢話!”靳月抬步往外走,“誰也別攔著我,否則我爹出事,我定不會與你們罷休。”
    “可是靳大夫已經(jīng)走了!”君山忙道。
    靳月駭然瞪大眼睛,“你說什么?什么時候走的?我爹不是說明、后天嗎?你們又在誆我!”
    “盤纏是你親手遞出去的。”傅九卿的語氣淡淡的,似帶了幾分笑意,指尖隨手翻弄著窗邊的書冊,長睫垂著,也不知藏了什么情緒。
    靳月當場石化,僵在原地,嗓子里發(fā)不出半點聲音。仿佛全身的氣力被抽離,她跌坐在凳子上,將包袱重重的擱在桌案上,眼皮耷拉著,有東西在眼眶里盈動。
    他明明知道,她最在乎的就爹,當初嫁入傅家沖喜,亦是為了父親平安。
    可現(xiàn)在……
    傅九卿的指尖輕輕瞧著書冊,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泛著些許無言的蒼白。
    室內(nèi),一片死寂。
    霜枝從外頭進來,沖著傅九卿和靳月行了禮,“飛鴻閣那頭派人來說,鴻影的手已斷,請公子和夫人放心。”
    傅九卿的指尖動作稍稍一頓,君山當即沖著霜枝使了個眼色,二人快速退出房間。
    “你為何這么做?”靳月沖到他面前站著,氣鼓鼓的樣子,像盆里養(yǎng)的河豚一般,扯著嗓門喊,“戲弄人也該有個度,你三番四次的捉弄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仿佛心頭的怨氣也跟著散了不少,靳月心口砰砰跳,眨眼望著傅九卿,生怕他心一橫,把她毒啞了。
    就像打斷鴻影的手一樣,只是他輕飄飄的一句話。
    “氣消了,就坐下來說話。”傅九卿喉間微啞,身子往內(nèi)側稍移。
    靳月咬著唇,別開頭不去看他。
    誰說她氣消了?
    她還生著氣呢!
    傅九卿也不管她,拿著書冊若無其事的翻著,極是完美的側顏,籠在微光中,額頭光潔,鼻梁筆挺,薄唇微微抿起,漸漸浮起抹不開的涼意。
    清冷,孤傲。
    身邊的軟墊子稍稍一沉,靳月終是坐了下來,只是……背對著他。
    他一扭頭,正好看到她齊腰輕垂的青絲,色如新墨,澤如綢緞。他下意識的身后,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輕纏了一縷青絲,指尖的柔滑,讓他的心頭微微一緊。
    傅九卿眸色深深,唇角不自覺的挽起,嗓子里有些莫名的發(fā)癢。
    靳月背對著他,自然不知他的小動作,顧自生著氣,打定主意不想理他,除非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只是,驕傲如他,定不會解釋!
    “立個威,到了京都城,就不會有人敢動你。”他彎腰,伏在她肩頭對著她的耳畔淺聲輕語,“誰讓傅云杰那個蠢貨招惹你……嗯!”
    尾音拖長,帶著些許壓抑的情緒輕顫。
    突如其來的暗啞在耳畔回旋,驚得靳月駭然轉身,溫暖的唇,猝不及防的貼了上去……近在眼前的模糊,仿佛是守株待兔的狐貍,等到了不安分的小兔子,主動和解!
    靳月心驚,慌忙仰身退開,誰知腰間一緊。
    狐貍圈著她的腰,眸色幽邃,音色沙啞而極盡蠱惑,“月兒說原諒的方式,很特別!”
    呼吸一窒,靳月的手腳,莫名的發(fā)軟,“你你你故意的!”
    “乖乖聽話,你爹會在京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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