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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中秋

    宮宴行至酉時二刻,此時金烏西沉,天邊晚霞似火,映得明黃琉璃瓦燦若赤金,群臣女眷們皆是薄醺,卻不敢在貞元帝與太后跟前造次,規規矩矩地行禮告退。
    秦纓正要隨秦璋離宮,蕭湄卻上前拉住了她,“云陽,皇后娘娘要留大家賞菊說話,好些人都在,不能缺了你?!?br/>     秦璋拍拍秦纓手背,“玩去吧,晚些時候回府來祭奠你母親?!?br/>     鄭皇后的命令,秦纓也無法推拒,只好應下,一轉眼,只見李芳蕤、趙雨眠、簡芳菲這些熟人皆在,幾位后妃與永寧公主也跟著鄭皇后一道離了含光殿。
    太后飲了佳釀,略有醉意,已提前擺駕回永壽宮,貞元帝亦帶著安遠侯段宓與幾個朝臣去往宣政殿,偌大的含光殿稍顯空落,秦纓跟著蕭湄,往不遠處臨著上春池的沉香亭而去。
    正是秋高氣爽,丹桂飄香,沉香亭周圍爭奇斗艷的菊花盛放,上春池亦是碧波蕩漾,鄭姝帶著淑妃裴堇和德妃崔玉容坐在亭中,四周的美人靠上散著娉婷華裙的各家小姐。
    鄭姝笑著道:“看著她們,便想到當年的咱們,當年本宮與陛下大婚之時,也不過才十八歲,這一晃,已經又過了十八年了,大半輩子便這樣去了。”
    裴堇面帶淺笑,溫婉靜美,崔玉容今日著淡緋色吉服,雖不比中宮雍容華貴的朱紅之色,卻更顯明艷嫵媚,她語聲婉轉道:“正是如此,當年皇后娘娘和淑妃姐姐比臣妾先入宮,臣妾出閣之前來拜見皇后娘娘和淑妃姐姐時,也似今日這般秋日?!?br/>     鄭姝目光一抬,落在了不遠處跟著嬤嬤摘花的永寧公主身上,“一晃眼永寧都八歲了,這幾日瞧著她精神好多了,妹妹不該整日拘著她,讓她多出來走動走動才好?!?br/>     崔玉容面上笑意微淡,“臣妾也如此想,不過陛下對永寧十分記掛,總怕她出來受了風寒,平日里只叫宮人們好生護著,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眼風一錯,崔玉容看到了跟著蕭湄同來的秦纓,她語聲微涼,“咱們的御前司案使來了?!?br/>     她如此一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纓身上,待入亭中,秦纓便上來見禮,鄭姝上下打量她兩瞬,笑著道:“云陽雖得了個虛銜,卻也是咱們女子之中的頭一份,聽說此前忠遠伯府的案子你也出了大力,二殿下回來,將你好一通夸贊?!?br/>     忠遠伯府正是崔婉的案子,一聽這話,崔玉容面上笑意便淡了下來,忠遠伯府與長清侯府同出清河崔氏,忠遠伯府鬧出丑事,長清侯府面上也不好看,崔玉容甚至因此得了貞元帝幾句斥責,而這一切,秦纓功不可沒。
    崔玉容便道:“臣妾聽聞開國之初,長樂公主與寧陽公主曾入朝參政,但后來兩位公主都卷入了謀逆之禍,從那以后,便是公主都不得入朝,此番陛下對縣主開了特例,縣主可不要辜負了陛下的看重?!?br/>     鄭姝笑道:“妹妹多慮了,長樂公主與寧陽公主當年還曾掌神策軍,云陽怎能與她們相比?一個特使虛銜罷了,咱們身在后宮,不知民間疾苦,有云陽替咱們宗室貴女為平民百姓伸張正義,是百姓之福,也不叫人小看了咱們,想來陛下也是如此考量?!?br/>     崔玉容不敢說貞元帝的不是,話頭一堵,秦纓眼觀鼻鼻觀心地聽著二人言辭機鋒,只局外人一般不做聲,這時,永寧公主捧著一把菊花走了過來。
    她手中各色各樣的菊花都折了一兩枝,此刻走入亭中,先拿出一支澄黃的西湖柳月送給鄭姝,她不擅言辭,一雙眸子卻天真純然,鄭姝笑著接過,立刻讓身邊宮婢賜賞,崔玉容面生笑意,看著永寧公主走到了裴堇身邊。
    鄭姝笑道:“淑妃妹妹最喜墨荷?!?br/>     永寧聞言稍有猶豫,目光在懷中逡巡,似不認識墨荷,崔玉容趕忙替她抽出紫紅菊枝,又嘆了一句“傻孩子”,鄭姝笑道:“每年宮里花卉繁多,她不認識也是尋常。”
    裴堇接過墨荷,笑著將手腕上的翡翠鐲子褪了下來,永寧這才出聲謝禮,又要給崔玉容獻花,崔玉容接過她手中“鳳凰振羽”、“綠云”、“黃松石”、“玉壺春”等名貴花枝,將她拉到了懷中來,“今日玩的久了,可要回去歇著?”
    永寧公主眼底猶存幾分貪戀,卻還是乖覺點頭,崔玉容便起身拉著永寧公主的手,“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韻兒也該回去吃藥了——”
    鄭姝自然不多留她們,待二人離去,又招手將簡芳菲和趙雨眠叫到身邊說話。
    秦纓見狀,忙與李芳蕤往一旁的花圃中走,她跟前正是一片“墨荷”花叢,因是前花期,花色紫紅,尚未顯墨色,花型與荷花十分相似,亦是名字由來,此刻秋風徐徐,吹得花枝簌簌搖曳,幽香襲人。
    李芳蕤往德妃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輕聲道:“永寧公主自幼有病,但也不知是何病……”
    秦纓正看著亭中的簡芳菲和趙雨眠,若按原文,趙雨眠會與二皇子李琨成婚,但如今看著,鄭皇后似乎對簡芳菲也有意,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永寧公主不常出來走動,前次見她,還是在永壽宮中。”
    李芳蕤不置可否,又喜道:“今日謝大人升官便也罷了,沒想到你也得了特許之權,往后看誰還敢說你不合規矩——”
    秦纓也想有個便利身份,她便道:“還要多謝那位方少卿。”
    李芳蕤也很是驚訝,“實在沒想到他會進言,今日便是你父親開口要特許之權都頗有風險,但他那般一言,便顯得合情合理了。”
    秦纓想到謝星闌所言,方道:“他出身寒門,能高中兩年后便身處大理寺少卿之位,本就打破了世家門第之見,許是因此,對女子當差并無異議?!?br/>     李芳蕤輕嘖,“此前還覺他一臉老成無趣,這般一想,倒覺他比那些世家子強得多,這世道女子勢弱,與女子不得入朝入仕大有干系,但誰也不敢說讓女子做官?!?br/>     秦纓亦覺這位方少卿十分大膽,“他年少有為,朝中有他這樣的直臣是極好之事,改日有機會我要與他道謝才好?!?br/>     時辰不早,鄭皇后雖留了不少人,可真想叫到跟前說話的,也就那么幾人,連李芳蕤都看出來,輕聲與秦纓道:“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快十七了,本朝男子十八便可成婚,眼下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是否想為兩位皇子定親事?”
    秦纓頷首,想到前日在太醫院的遭遇,她不由目光四掃,想去找那位三殿下的身影,片刻前的宮宴上,這位三殿下坐在二殿下李琨身后,并不惹人注意,而宮宴剛完他便沒了蹤影,秦纓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堂堂三殿下,當日怎會躲在太醫院外的樹林里。
    說起親事,這位三殿下李琰娶的妻子,似乎是大理寺卿賀致遠家的二小姐,但因他只是個出場極少的小配角,這場婚事在原文中亦被一筆帶過,秦纓看向沉香亭,也未發現賀家的小姐被留在宮中,難道這兩位皇子的婚事都要生變?
    秦纓正想著,蕭湄不知何時走到了跟前,她面色沉凝地道:“皇后娘娘要為二表兄定親,第一條便是要挑選蘭心蕙質、知書達理的姑娘,云陽不僅心有所屬,還當了御前司案使,還是趁早絕了這門心思。”
    秦纓和李芳蕤為了避人,本就離沉香亭頗遠,但沒想到蕭湄還是跟了過來,秦纓不由譏道:“做御前司案使可比做皇子妃有意思多了,倒是表姐,比我還略長一歲,不知長公主要為你定哪家親事?若是親上加親,一定很合表姐之意?!?br/>     這般世道,表親之間聯姻十分常見,秦纓雖頗有不適,但想到原文中蕭湄挑了兩年也未挑到合適夫君,忽然福至心靈地想,蕭湄莫非是想嫁入皇室?
    蕭湄自出生起便加封郡主,后來處處要做京中貴女之典范,且常用原身來做墊腳石,她既然什么都想爭最好的,那婚嫁的對象,自然也要選天下間最尊貴之人才好,如此一論,二皇子李琨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蕭湄頓時秀眉一豎,當著李芳蕤不好發作,面上卻是一片惱羞成怒,顯然被秦纓說中,她咬牙道:“你少在此胡言亂語——”
    秦纓牽唇,“二殿下賢德博學,又得陛下看重,表姐有此念也不算什么?!?br/>     蕭湄面上青紅交加,看了李芳蕤一眼,恨不得去捂秦纓的嘴,“我根本沒這念頭,你以為我像你一樣不知檢點?婚嫁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秦纓見她言辭不敬,干脆道:“長公主可知表姐此念?有太后娘娘在,自然能幫表姐,還是說,是皇后娘娘不喜……”
    蕭湄眸子微瞪,忍不住道:“怎會是皇后娘娘不喜?分明是我并無此念,二殿下是天之驕子又如何?他的學問全靠幾位太傅——”
    “皇后娘娘——”
    蕭湄話未說完,秦纓忽然看著她身后喚了一聲。
    蕭湄一愣,面色頓時緊張起來,但很快,她意識到這不過是秦纓故技重施。
    她冷笑道:“又想用這樣的把戲騙我?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嗎?二殿下的學問全靠太傅□□,近來被陛下考較之時露怯,還得了訓斥,我的確喜歡博學多才之人,但他……”
    “朝華——”
    蕭湄說得義正言辭,身后卻忽然響起了一道雍容之聲。
    蕭湄一愕,眼瞳悚然瞪大,她轉過身去,待看來站在幾步之外的鄭皇后時,面上血色瞬時褪得干干凈凈,她不敢相信,這一次秦纓并未戲弄她,而是在提醒她,但她自作聰明,適才所言皆被鄭皇后聽見。
    “皇后娘娘……”
    蕭湄語聲輕顫,再無平日里的靜婉優雅,鄭姝眼底沁著兩分輕寒,淡淡地道:“難怪朝華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你學問既如此好,想來字也寫得不錯,眼看著太后娘娘的壽誕快要到了,便替我抄上一本《金剛經》送給太后娘娘,可好?”
    蕭湄低眉耷眼,“是,朝華遵命。”
    ……
    出宮門之時,李芳蕤眼底仍有笑意,“她剛才臉色都白透了,還有好些人跟著皇后娘娘,都瞧見她那模樣,她怎如此不信你?你都提醒她了,她還要說,這回要抄經文了,不知要抄幾遍才好。”
    秦纓也有些哭笑不得,“只算給她長個教訓吧。”
    李芳蕤便道:“你此番得了陛下欽封,雖不是什么高位,但到底是女子之中獨一份,我看她不甚高興,你當心,說不定她下次就不止是言辭譏諷了。”
    秦纓想到一年多之后蕭湄的命運,嘆了口氣,“我明白?!?br/>     二人上了馬車,因時辰不早,便分道歸家,等秦纓回到臨川侯府時,最后一抹晚霞正消失在層云之后,天光驟暗,暮色將至。
    秦纓念著祭奠義川長公主,便徑直去尋秦璋,到了主院,果然聽聞秦璋在經室之中。
    她快步行往經室,剛走到中庭,便在窗欞上看到秦璋的側影,秦璋手中捧著一支玉簪,正是義川長公主的遺物,她放輕步伐,走到門口才輕輕敲了敲門扇。
    秦璋回神,“纓纓回來了?!?br/>     他手中玉簪通透流光,因常被秦璋拿著摩挲,簪體更顯潤澤,見她回來,秦璋打起精神,“去祠堂——”
    祠堂設在侯府西側,父女二人一路行來,金黃的梧桐葉鋪了滿路。
    秦璋一邊走一邊道:“你母親幼時在宮中住的殿閣便有梧桐樹,后來嫁入侯府,這后園中本來多是各樣花木,我便叫人將花木掘走,改種了梧桐,已經二十年了,這些梧桐樹已經參天,但你母親卻看不到了?!保?XζéwéN.℃ōΜ
    秦璋語氣沉重,透著滿滿的哀思,秦纓不知如何安慰,便傾身撿了一片金黃的樹葉拿在手中。
    秦璋又道:“你母親病故之前,我們正好過了最后一個中秋,那時你還在襁褓之中,你母親故去之時,你雖毫不知事,卻一直在哭,幾個嬤嬤如何都哄不好你,唯獨爹爹將你抱著你才能安穩入睡,那時爹爹照顧你,但也是你撐著爹爹。”
    秦纓心頭酸澀,“母親在天之靈知曉爹爹情深,必定十分安慰。”
    秦璋似乎想到了義川長公主重病難治的情形,沉沉搖了搖頭,“情深無用啊。”
    到了祠堂,祭文與祭品早已準備妥當,秦纓跪下,上香磕頭,一絲不茍地將額頭貼至蒲團上,上完了香便燒祭文,秦璋默默無聲地將一張張寫滿筆墨的紙張放入火盆。
    他瞳底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沉,甚至連火舌燎到衣袖都未發覺,還是秦纓輕喚了一聲“爹爹”才令他警醒,又是一個中秋團圓之夜,秦璋形單影只,放縱自己沉湎在前塵往事之中。
    燒完了祭文,秦璋輕聲道:“纓纓自去吧,讓爹爹和你母親待一會兒?!?br/>     秦纓心中動容,出了祠堂,又在門外陪站了片刻,等到夜幕四垂之時,才與白鴛打著燈籠回了清梧院。
    清梧院同樣因梧桐得名,院子里雖布置的十分雅致,但西北角上同樣種著兩顆合抱高樹,秦纓走到梧桐樹下抬眸去看,忽然想起梧桐樹上棲鳳凰的傳說來。
    百鳥不敢在梧桐之上棲息,唯獨對彼此堅貞的鳳凰敢在此避難,此樹雖不比其他花樹芬芳秀麗,卻象征著忠貞不渝,很合秦璋對亡妻的深情。
    白鴛也輕聲道:“中秋本是團圓之節,但每年咱們府上都不吃團圓飯,連過年也是,侯爺這些年清修自苦,也是為了追憶長公主,有時候連奴婢都看的十分心疼,聽說當年陛下還曾勸侯爺續弦,卻被侯爺嗆了回去?!?br/>     秦纓嘆道:“爹爹只怕很是自怨?!?br/>     白鴛也跟著點頭,“聽府里的老人說,當年生瘟疫之時,侯爺便是衣不解帶地照看長公主,是拼了性命也要將長公主救回來的,底下人拉也拉不住,都怕侯爺自己也染了病,但沒想到最終侯爺安好無恙,長公主卻未救回來。”
    秦纓忍不住道:“可知是何種疫???”
    白鴛面色緊張道:“好像是疙瘩瘟。”
    秦纓蹙眉,白鴛道:“那病來的十分迅猛,得了病的人會高熱,會胸腹腫痛、全身腫痛,嚴重之時還會吐血,當年和叛軍打仗,死了不少人,死的人多了便生了疫病,最開始是豐州以南一個叫白月洲的地方,后來隨著戰火傳到了豐州去,豐州是皇家宗室所在,還有文武百官及其妻兒老小,因此當時全城戒嚴,但凡得了病的都被關在各自家中,誰也不許亂走?!?br/>     白鴛悲嘆道:“當時御醫也不多,藥材也少,貴族尚且救不過來,就更別說尋常百姓了,有的人命硬活了下來,有的人無法施救,便眼睜睜拖死了,長公主和小世子雖有人醫治,但因為病來得太過迅猛,到底沒救回來。”
    秦纓忖度著白鴛所言,忍不住問:“當時我們府上染病的人可多?”
    白鴛遲疑搖頭,“這便不知了。”
    秦纓秀眉微蹙,若只聽白鴛所言,這害人的瘟疫很像鼠疫,但若是鼠疫,當初侯府內應該不止義川長公主與小世子秦珂染上才對,尤其貼身照顧的秦璋,更難以避免。
    秦璋的癡情令秦纓慨嘆,她一時想多了解這位過世十七年的母親,好替原身當做親生母親一般追祭,她離開清梧院,徑直到了前院找秦廣。
    秦廣看她獨自出來,便道:“侯爺可是還在祠堂?”
    秦纓應是,秦廣嘆了口氣,“老奴猜到了?!?br/>     秦纓請秦廣落座,這才問道:“您是跟著爹爹多年的老人了,能否給我講講當年母親和兄長如何病故的?或者多講講母親的舊事也好?!?br/>     秦廣先有些意外,繼而遲疑道:“縣主怎么想起問這個了?”
    秦纓眉眼沉暗道:“母親病故之時我還不知事,這些年也未好好探問舊事,今日見爹爹緬懷母親,便想來問問您,若是問爹爹,只怕令他傷懷?!?br/>     秦廣卻道:“縣主不知道是好的,縣主若是知道,只怕晚上要做噩夢,并且侯爺已經夠苦了,他也不喜歡旁人提起長公主和小世子病亡之事,尤其是您,您還是莫要問了,您問了,老奴若瞞著侯爺也不妥,若告訴侯爺,侯爺還要牽掛您。”
    秦纓欲言又止,但見秦廣面色也十分嚴峻,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秦廣卻十分欣慰,“縣主有這份心,便是對侯爺最大的安慰了。”
    秦纓有些無奈,但她也不想令秦璋再添憂思,只好回了清梧院。
    ……
    謝星闌得了晉升,從宮中出來時,已經是二更時分,他快馬回了將軍府,剛到府門口,便見門房處多了個中年老仆,他面色微變,將馬鞭扔給謝堅,快步入府去。
    老仆見到他忙傾身行禮,謝星闌道:“母親回來了?”
    老仆應是,謝星闌腳步如風,直往府中東院行去,往日黑黢黢的東府,今日亮著幾盞昏燈,為凄清的院落增添了幾分暖意,謝星闌走到一處種滿了梅樹的院閣之前,正碰上一個捧著香燭的嬤嬤出來。
    看到謝星闌,嬤嬤神色微凝,“公子?!?br/>     謝星闌掃了一眼她手中香燭,又看往東北方向的連綿飛檐,“母親在祠堂?”
    嬤嬤點頭,謝星闌便一同往謝氏祠堂行去,等到了祠堂之外,果然見正廳中亮著燈燭,那嬤嬤快步走到門口,稟告道:“夫人,公子回來了——”
    半掩的門扉透出一縷暖光,等了良久,屋內才響起一道暮氣沉沉的冰冷之聲。
    “除非我死了,否則他休想踏入此地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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