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中, 最讓修看重的三種大典,一為境界大典,二為道侶大典, 最后這是祭祀大典。
顧名思義, 境界大典代表修每達到的一個境界, 譬如結丹大典,元嬰大典。侶則是一同尋仙問道的伴侶。而每位大能隕落之后, 或大或小會舉辦一場祭祀大典,地位越是崇高,規模越是龐大。
歸元宗千年前的大長老, 雖千百年來無人問津,但一朝出名天下知, 如今整個修真界, 乃至妖魔兩界,誰知道這位千年前驚艷才絕的大長老神骸回歸,宗門特地舉辦大典迎其歸位。
要說這位大長老, 身份可不得了, 乃是上上任歸元宗宗主之子,上任宗主之弟,現任宗主之叔父,更是衡無尊的師尊。
拋開某些歪了的三觀, 其本人更是讓人驚艷,他十六歲筑基,三十歲結丹,若是不意外隕落,說不比衡無尊還早踏入大乘期。
越是了解其人,越是為他早早隕落扼腕, 這是歸元宗之哀,亦是修真界的幸。
千年之后的今日,歸元宗找回了這位大長老的神骸,為其補辦遲了千年的祭祀大典。
整個修真界的大能幾乎全匯聚于歸元宗,他們面露沉重,無聲站在歸元宗正廣場之上。
每位歸元宗弟子皆身著白衣,頭系白綢。
久未露面的衡無尊顯于人前,然而在場的年輕一代,礙其威嚴,幾乎目不敢視。
陸夭夭跟在師兄們身后,混在各峰嫡傳弟子之中,她覺察到壇上動靜,努力仰起頭,企圖看看她久未見的父親,然而個子太矮,時不時就被擋住視線,距離又太遠,看真切。
二師兄子聞不太放心陸夭夭,時不時就要低頭看兩眼,生怕她不小心走丟了,這種場合可不能出錯。
客人之中,亦有一人望著祭壇方向,目光癡癡。
桑云思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來歸元宗一趟,她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然而除非跟著師尊的大場合,尋常時候她見到尊上,距離她上次見到尊上,已過了八年六個月一十三天,她思念成疾,腦海中亦能清晰描繪出尊上的一點一滴。
有人勸她放棄,可她要怎么放棄?
她知道有些女修背地里看起她,覺得她的癡纏惹人厭,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有的人,望一眼便萬年。
若不是還有殘存的幾分智,怕給尊上留下好印象,她只怕會管不顧的沖到尊上面前。
然而現在,她只能壓抑著心中思念,默默站在宗門師兄弟姐妹之間。
一旁的碧云宗弟子蕭書雙看到大師姐這番癡癡模樣,紅唇撇了撇。
她不大看得上大師姐這么上趕著,哪怕宗門師長對此持支持的態度,畢竟和尊上結親的誘惑太大。
要她說,與其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愛,如踏踏實實修煉。
大師姐天賦再高又如何,心思在修煉上,遲早會荒廢自身天賦,她若放不下,這輩子修為也能看到頭。
蕭書雙每每看到大師姐浪費她求而得的修煉天賦,更是意難平。
她勤苦修煉,日夜輟,依然比上滿腦子戀愛的大師姐,,她的修為靠勤奮追上來了,但是在宗門里,她依然是不被重視的那個,師尊和長老們的眼里只有她,師兄弟們的眼中也只看得到她。宗門的資源,優先向她傾斜。
思及此,蕭書雙譏諷:“別再看了,再看,尊上也會看一眼,何苦再做癡態?”
桑云思的眼神微暗,還沒說話,一旁的師兄就怒目而視,“蕭師妹,瞎說什么話?”
另一師兄亦是滿臉不悅,“蕭師妹,收起這丑陋的嫉妒之相,云思師妹已經很容易,身為同門弟子,安慰鼓勵就算了,何苦落井下石?”
“我瞎說?我嫉妒?我落井下石?”蕭書雙被氣了,她雙手一環,“是我瞎說還是你們眼睛瞎了,我說的是實話?我嫉妒?我嫉妒她故作深毫無尊嚴的纏著尊上?我落井下石?說句實話就落井下石了?”
“!云思師妹乃修真界第一美人,只有尊上才配得上她,總有一天,尊上會為云思師妹的深情而感動!”
蕭書雙冷笑,“在你們眼里尊上是如此膚淺之人?什么第一美人,尊上看上眼,便是一只螻蟻,一粒塵埃,尊上看得上眼,便是第一丑女,亦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個人!什么深情,過是自我感動罷了。”
蕭書雙并不覺得桑云思所謂的深情有多深,過是自負美貌,就像師兄說的,恐怕心里認為整個修真界只有尊上才能配得上她,真是可笑,也低頭看看自己是誰。
偏偏其他人都跟瞎了一樣,被桑云思所謂的深情蒙蔽了雙眼,被桑云思的潛移默化洗腦,狂妄的認為只有尊上才配得上第一美人。
真是可笑,也想想第一美人配得上尊上嗎?連給尊上提鞋都不配。
“更何況,都說尊上即將有侶了嗎?便是如此還上趕著?”更過分的話,蕭書雙顧忌著到底是同門沒有說出口。
但即便這樣,也讓桑云思紅了眼眶,“蕭師妹,聽途說的事知真假,尊上那樣風華的人物,若是真有侶,何至于藏著掖著為人所見?以后切莫再胡說。”
清冷的美人偽裝堅強,而淚珠將落未落,惹得一旁的師兄弟們怒火上腦,“蕭書雙!這是你大師姐,如此奚落她惹她傷心對你有何好處?”
碧云宗的動靜鬧出不小,少其他門派的弟子側目而視,桑云思見狀,承擔起宗門大師姐的責任,她眨眨眼,將眼中的水汽眨去,淡淡開口,“好了,到此為止,在這么重要的場合里失禮,丟的是我們宗門的臉面,兩位師兄涵量,蕭師妹并無壞心,切勿計較。”
蕭書雙本想懟一句還有啥宗門臉面,早就被丟光了,也看桑云思每次來歸元宗,除了客氣招待一下,還有誰會她?
便是第一美人又如何,歸元宗的弟子們哪個是天之驕子,哪里像這些人那么膚淺,她在歸元宗走動一下,就算他們有涵養對桑云思沒有輕視,言行間卻是當個八卦看。
她猜若不是她有碧云宗宗主之徒的頭銜在,歸元宗早就將她列入禁止通行名單……
但桑云思有一點說對了,他們在外面,代表的是碧云宗的臉面,他們是一體的,若是在各門派面前起了內訌,丟臉的還是碧云宗。
本就沒多少臉面,再顧及,更加將臉面往地上踩了。
蕭書雙心甘的閉嘴,其他兩位弟子也再說話,他們心中再有,也聽桑云思的話。
一時間,碧云宗弟子們所站之處安靜下來。
其他一直不敢說話的碧云宗弟子悄悄松口氣。
陸夭夭可不知道自家父親的爛桃花差點引起一番鬧劇,她此時正專注的看著祭壇。
祭壇上,各峰峰主長老站在兩側,最中間放置著一個棺槨,棺蓋正上方刻畫著宗門的標志,邊緣刻畫著精致的紋路。
姚九霄和陸重云站在棺槨的正前方,正面對著棺槨。
祭臺上站著的全是宗門最高層的人物,小輩中,只有陸君揚和朝暮雪兩人站在上面。
他們是陸重云的弟子,與老祖關系親近,有資格站在上面,眾弟子們知道也生起嫉妒之心。陸夭夭很羨慕,她也想站上去,離師祖離父親更近些。
祭臺階梯往下,便是堂主級別的管事,再之后,是各峰嫡傳弟子,接著是內門弟子,各門派前來吊唁的代表,外面弟子皆在廣場之外,遠遠站著望向廣場方向。
宗門各峰主的嫡傳弟子一到五個,零零總總加起來也少,仔細一看,南五峰丹修一脈嫡傳弟子是最多的,有些峰一個嫡傳弟子都沒,譬如東九峰,有些峰只有一個獨苗苗。
說起來,還是因為陸夭夭入門的那一屆好苗子多,幾乎各峰都收了一到兩個親傳,然還沒有這么多嫡系。
此時天色愈亮,清風自來。
遠處山池靈鶴揮舞著翅膀飛起,高聲唳肺,吉時將至。
祭臺的位置偏高,姚九霄轉身走到祭臺邊緣,可俯瞰看到廣場上靜默的人群,只見他忽然朝一個方向淡聲:“上來。”
上來——
兩字慢聲輕緩,卻清晰的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
眾人失神迷茫,上來?尊上叫的誰?
桑云思的眼睛迸發烈日灼光,一貫清冷的面容失了冷靜,她的呼吸急促,尊上看的是她這邊的方向,尊上是喊她上去,他在看她!尊上將她的真她的付出看在眼里,他終是被她感動了!
桑云思激動得雙手戰栗,她努力想保持冷靜,卻失態的踉蹌往前。
尊上承認她了——
姚九霄精準的看著人群中最醒目的矮豆丁,見她一臉迷茫沒有反應過來,還呆頭呆腦的左右張望,便再次喚道:“夭夭,上來。”
妖妖?什么妖?
整個廣場落針可聞,所有人一瞬不瞬的仰望著衡無尊,滿目茫然,似是都不解尊上突兀的言語動作。
桑云思的手臂驟然被拉扯,“云思!”一聲震入腦海的低喝讓她驟然清醒過來,她茫然回頭,師尊按著她的手臂,皺著眉頭看她。
師尊?桑云思動動唇,卻喊出來,她想說尊上在叫她上去,尊上承認她了,愿意當眾宣布她的存在,她多年的等待有了回報。
然而“夭夭”這個陌生的名字無孔入,鉆在她腦海來回蕩,震得她頭眼發暈搖搖欲墜,是她?尊上喊的是她,誰?尊上叫的是誰!
“別失態了。”碧云宗宗主看著仿若失魂的弟子,眉眼暗沉,弟子若能得尊上青睞是她的福分也是碧云宗的福分,若是不能,強求來,云思有些魔障了。
桑云思被拉回隊伍之中,雙眼死死的望向尊上,她這才看清,尊上面向著這邊,目光卻定的看著前面某一處,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前方,誰,他看的是誰?
其他人沒有注意到桑云思的失態,或是注意到了也很快轉移注意力,他們更加好奇,尊上叫的是誰,他們是什么關系?
陸夭夭眨眨眼,父親是在叫她!她頓時小臉放光,忙放開牽著二師兄的手,快步往前走。
子聞回過神,看到小師妹在人群中一路往前竄的背影,下意識喊:“夭夭?”
陸夭夭扭過頭,想到她還沒和師兄們說過,連忙揮揮小手,小奶音清脆,“師兄,等我回來再跟們解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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