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北安十幾歲的時候,跟人打架,戰敗的男生向他求饒,用詞很謙卑,“爸爸,您饒了我吧。”
這一聲爸爸叫得賀北安心慌,他根本沒有勝利的興奮,忙擺手讓那人滾。
他可不覺得當人爸爸是件好差事。
晚上回了家,他淤青著嘴角躺在房頂上對著月亮吹口哨,他爸爸在房下喊他的名字,讓他趕快下來去睡覺,他兩只手撐在房檐下,往下一躍,嚇得他爸一顆心臟都要跳出來。
他穩穩地落到地面,賀北安的少年時代,大多數時間都很輕盈,很少有沉重的事。
他的爸爸拿出祖傳跌打的藥水給他擦傷口,一邊擦一邊心疼,讓他別跟人打架了。
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賀北安問,要是別人打我呢。
理想中的父親應該說,別理他,放著我來。
他爸爸馬上接道,那就趕快跑,還傳授了好幾個逃跑的方法,那嫻熟程度,絕對經過實踐的檢驗。說完也覺得自己這個父親當得有些窩囊,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為自己找補,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犯不著和這些小流氓硬碰硬,整治他們的方法又不只有打架一個。
這話越說越沒底氣。賀老三年少的時候永遠是當面求饒,背后給人使絆兒,欺負他的人都倒了霉,卻不知道是誰干的。他一直很以此為傲,可當著兒子的面,驕傲就打了折扣,甚至有點兒自慚形穢。
再軟弱的父親,也想在兒子面前英武神氣。沈芷給花店老板打電話,對方堅決不肯告知是誰送的花。
沈恰想不通媽媽為什么要拒收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看著自己的花又被快遞員叔叔帶走,沈恰耷拉著腦袋思考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吃晚飯的時候,沈恰又開始給她的媽媽夾肉片。沈芷請她不要再夾了,沈恰就眨著大眼睛教育沈芷要均衡飲食,吃蔬菜的同時也要注意補充蛋白質和脂肪。
沈恰很心疼自己的媽媽,但她還不懂怎么照顧媽媽,自從得到賀北安的點撥后,沈恰很快開了竅。以前只有她自己早上喝牛奶,現在她會在早飯前特意給她媽媽倒上一杯,等監督媽媽喝完她才開始喝。當沈恰發現媽沈芷不怎么吃肉,她就特意揀肉片夾到媽媽碗里。
沈芷每頓飯都要被迫吃她不喜歡的食物,但這種小煩惱和她工作上遭遇的事一比,簡直不值一提,甚至算得上甜蜜。
晚飯后沈恰想去遛狗,沈芷說等賀北安回來再遛。如果送花的是那人,那代表他已經知道她家的住址。真出了事,她沒體力帶著沈恰跟她一起逃。
沈恰坐在桌子前疊紙飛機,這種疊法是賀北安教她的,一次可以飛三十多米,疊好后她問沈芷能不能去外面玩飛機。
“等你賀叔叔回來了再說。”
沈恰忍不住又提起被沈芷拒收的花,“媽媽,那花多漂亮,你為什么要拒收呢?”
“訥訥,你記住,永遠不要收陌生人送的東西。”
“可……”可那不是陌生人送的,是她費盡心機給容小川買書包買帽子,忍著痛苦補習數學課才換來的花啊。沈恰開始旁這句話來得太過突然,沈恰的眼睛瞪得很圓,慢慢瞇成一條線,她使勁點了點頭。
她點頭的時候撞到了沈芷的鎖骨,問媽媽疼嗎,沈芷揉揉女兒的頭,說不疼。她準備了一堆要解釋的話,可惜都沒派上用場,沈恰根本沒要任何理由,她痛痛快快地接受了。
這一晚,沈恰很快樂,沒爸爸好像也沒什么,可誰會拒絕多一個人名正言順地愛自己呢?
第二天一早,沈恰就把這一好消息分享給了容小川,順便告訴容小川停止送花。
容小川第一反應是:“他們這么快就要結婚了?”
沈恰想了想說沒有。
“那你怎么能突然有爸爸了呢?”
“我媽媽說了,世界上對我最好的男的,就是我爸爸。”
容小川覺得沈恰的話很有歧義,“我爸爸就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男的”和“世界上對我最好的男的,就是我爸爸。”這兩句雖然字一樣,但說出來含義卻大不相同。照沈恰的口氣,好像爸爸是一榮譽稱號,隨時都可以易主。
但他這次為了維持和沈恰的友誼,沒有指出她的錯誤。
他為自己的墮落感到傷心。
沈恰今天上完課不需要上興趣班,她要去容小川家補習數學。
她一點兒都不想補習,可她之前和媽媽撒了謊,容小川建議她最好弄假成真,起碼要裝一次,為此昨天容小川還特意跟沈芷打了招呼,說今天沈恰一放學就去他家補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