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姐的父親?</br> 她在停車場見到的那個癲狂的瘸腿男人?</br> 容梨的心恍惚了一會兒,她坐在床上,用手撐住額頭,使勁坐直才沒有倒下。這個消息仿佛晴天霹靂,她好半天仍然消化不下。</br> 她等了太久太久,一心想要沉冤得雪,但真到了這么一天,竟然是親信的父親所為,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br> 饒是風風雨雨經歷了太多,可她著實有些崩潰,有種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感覺。</br> 手心顫抖著,不知不覺沁出了汗。</br>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很開心的,可現在緊張得情緒都要繃住了,好半天都緩不過來。</br> 宋洵聲輕輕啟唇,想說什么,到底沒說,只靜靜將她抱入懷中,試圖給她一點支撐。</br> “別難過,我們一起解決。”</br> “我會陪著你。”宋洵聲抱住容梨的肩膀,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br> 這種事情無異于天大的打擊,她一直將畢姐視為親人,然而卻一直被人欺瞞,誰能挺得過去?</br> 容梨微微顫抖著,好半天才平靜下來。</br> 容梨打開微信。</br> 容梨:你在公司嗎?我找你有事要說。</br> 屏幕上方“對方正在輸入”反反復復閃現,容梨呼吸一窒。</br> 畢姐:我們約在咖啡館吧。</br> 容梨起床后,稍微打扮了一下,就趕往畢姐約見的咖啡館。</br> 容梨到時,畢姐已經在那里等著了,還為容梨點好了她愛喝的熱美式。</br> 這些年,畢姐對她真如親生姐姐一般。她是她最信任的人,陪伴她多年的人。</br> 容梨沒戲拍的時候,畢姐也沒有放棄她,一直默默鼓勵她,求爺爺告奶奶為她找資源,然而各大劇組都像是通了氣一樣,畢姐就給她找一些小的活動,就這樣,容梨才沒被餓死。</br> 能夠參加吻情的飯局,也是畢姐私底下爭取了好久。</br> 畢姐在她面前總是笑嘻嘻的,說著什么“很簡單”“很容易啦”,但其實,容梨不止一次看見過,畢姐語氣卑微地給導演打電話。</br> 容梨硬生生忍著眼淚才沒落下來。</br> 她想賺錢,給畢姐賺錢。</br> 畢姐引她入行,就像她的伯樂。</br> 如果沒有畢姐,那大概也成就不了她。</br> 她對畢姐的感激之情一直是很純粹的,此刻摻雜了旁的因素。讓容梨忍不住開始懷疑,畢姐對她的好,是因為二人的感情,還是僅僅想給自己的父親贖罪。</br> 容梨將包放下,畢姐表情也淡淡的,今天的容梨很不尋常,畢姐就是傻也大概能猜到,紙永遠包不住火。</br> 容梨決定開門見山:“你父親的事情我知道了。”</br> 畢姐張了張嘴巴,輕聲“啊”了一聲,忽然釋然地笑了:“知道了就好,其實早就該知道了。”</br> 天氣早已開始回暖,窗外是個大晴天,陽光普照,可容梨卻覺得手心冰涼。早上宋洵聲抱了她好久,告訴她不要怕,任何事情他都會陪伴她。</br> 可惜有些事情,牽涉到了舊感情,就仿佛不再那么容易了。</br> 一邊是親密到無話不談的經紀人,另一邊得知環繞自己三年之久的黑料竟然是經紀人的父親一手造成的。</br> 容梨怎么可能平靜下來?</br> 如果沒有保健品這件涉及到人品下限的謠言,容梨何至于這么凄慘,被無數小明星踩在腳下,忍受著奚落與嘲諷。</br> “梨梨,對不起,我一直沒告訴你。”</br> “所以你一直什么心如明鏡似的,就堪堪瞞著我,你覺得很好玩嗎?”</br> “這件事情我很抱歉,我不想瞞著你,只是……怪我自私吧。”畢姐閉了閉眼,眼淚忍不住溢了出來,“我會跟我父親談一下,讓他還你的清白。”</br> 她知道這件事對容梨的打擊有多大,若不是因為宋洵聲突然出現,一路助推容梨拿到資源,可能容梨的職業生涯真的要慢慢斷送了。</br> 畢姐在這個圈子沉浮多年,早已司空見慣,今日將你高高捧起,明日就將跌落山崖。而容梨只是星途剛剛起來,卻因為她的父親幾乎被雪藏了三年之久。</br> 她早就想到這么一天了。</br> 是她活該。</br> 她死于她的懦弱,不敢承擔。</br> 所以平靜地接受凌遲,這個昔日的女強人,站直等待挨打。</br> 容梨聲音很平淡:“這件事過去太久,而且媒體有意維護受害人,宋洵聲為了這個案子查了多久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能告訴我,他可以不必付出這么多心力。不止是我受到了傷害,還有他。”</br> 畢姐嘆了口氣:“真的對不起,梨梨。”</br> 容梨露出大大的笑容,但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畢姐是你親口告訴我,對不起是最沒用的詞語,過去是無法挽回的。”</br> “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如果告訴我,可能這三年我們都不會這么難。”</br> 畢姐說過,風風雨雨也要一起走,死也不放手。她要看容梨拿獎,看容梨風光無限,看容梨登上頂峰。</br> 可是背棄諾言的是畢姐。</br> “對不起……”</br> 最終,畢姐不停地道歉,她的懺悔之意再明顯不過。兩個人很難再交談下去,最終不歡而散。</br> 晚上宋洵聲告訴容梨,畢姐的父親已經同意錄制視頻,還容梨一個公道。</br> 容梨:“據我所知,畢姐是父親是那種地痞流氓?你怎么說服的?”</br> 宋洵聲與容梨并排坐下:“對付流氓,自然要用流氓的辦法。”</br> 容梨勾唇笑笑,不過這個笑容蒼涼而涼薄。</br> “還打算開發布會嗎?”他們之前說好的,等查到了真相就專門召開記者發布會,至少讓那些以訛傳訛的記者和媒體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的。</br> 追根溯源,路人緣也會慢慢變好。</br> 容梨愣了愣,好半天才說:“開。”她又問,“這樣對畢姐會不會有什么影響?”</br> 畢竟這是畢姐的父親。</br> “理論上說不會有什么影響,我會把錄好的視頻處理好,我們只是開個澄清發布會,你只要大膽站到臺上就夠了,又不是需要事無巨細什么都交代。”</br> 可以有所保留,只要把重要的那部分說清楚就夠了。</br> 聽到確定的話語,容梨才徹底放下心來,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也葬送了畢姐的職業生涯,她更希望大家都要好好的:“就交給你來辦吧。”</br> 把所有難以處理的問題全都交在宋洵聲的手里,她最放心。</br> 八點多鐘,容梨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br> “喂,你好,梨梨。”是一道年輕的女聲,聲音甜美,“我叫程暖,是你暫時的經紀人。”</br> ??</br> 容梨詫異:“畢姐呢?”</br> 頓了兩秒。</br> “我也不清楚她那里發生了什么,公司安排這段時間你的工作由我來安排。”</br> 容梨默了默,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好。”</br> “上次跟你談的果汁廣告的拍攝,因為男主的檔期出了一點小意外,想從下個月提到下周了,你看你這邊方便嗎?”</br> 現在容梨的工作任務不是很重,諜戰劇女二的合同已經簽好了,要下個月才進組。最近不算忙,都是些小的商業活動。</br> “嗯嗯,都可以。”</br> 程暖笑了笑:“到時候我去接你呀,梨梨真好說話。”</br> 程暖的聲音溫柔又活潑,聽得人心里暖融融的。畢姐叫她的大名,遠沒有程暖來得親切,可她就是懷念畢姐的聲音。</br> 電視里依舊演著幽默的綜藝節目,按照往常,宋洵聲應該去書房處理公事,可是現在,他要陪在容梨身邊,把所有的會議都挪后了。</br> 宋洵聲撐起一側手臂,容梨順勢倚了過去,他的手臂寬大,將容梨深深攬住。</br> 這一夜,容梨睡得很不踏實。</br> 先是夢到自己最開始出道的事情,種種艱辛一遍遍重演,她身上冷汗直流,那種滋味不想重新經歷一次。</br> 她的大腦混亂一片,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br> 宋洵聲躺在她身側,將她抱進自己的懷中,仿佛有了支撐,她靠在他堅實的胸膛里,眉心的褶皺小了些。</br> 容梨突然抖了一下,從夢中驚醒,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聞到熟悉的男性氣息,才恍然發覺只是一個夢。</br> 她動靜不小,宋洵聲一向淺眠,自然也醒了。</br> “阿聲,我夢到畢姐了。”</br> 容梨的長發濕噠噠的貼在頰邊,宋洵聲溫柔地撥開,垂眸靜靜凝望她:“發生了什么?”</br> 容梨的聲音細細小小的:“我夢見畢姐收拾東西,說要離職,還說要回老家。”</br> “離職不是很正常嗎?”</br> 容梨的眼眶有點發紅:“畢姐的表情太決絕了,好像是因為我,因為這件事情讓她在這一行做不下去了。”</br> 仿佛是很害怕這件事發生似的,她瘋狂搖著頭,“要不我們不開發布會了?或許根本沒人在意真相。反正我現在也有資源,慢慢熬,總能熬出頭的。”</br> 這是容梨第一次退縮。</br> 之前她從未想過退縮。</br> 宋洵聲斂斂心神,按住她的手臂,淡定道:“這是你想了多久的事情,你忘了?當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你跟畢瑤的關系就肯定走到這一步,你知道的,不是么。”</br> “可是即便這樣,有些真相我們也必須知道。”宋洵聲溫聲說,“你現在的重點是,你還是很在乎畢姐,你也不怨她,對不對?”</br> 容梨緩慢地點了點頭。</br> 畢姐的原生家庭有多恐怖,她最清楚。</br> 白天她還是怨畢姐的,可今夜做了這個夢,她甚至連還她清白都不在乎了。容梨一直沒有父母陪伴,所能汲取到的愛意都是來自于身邊的朋友,這些人大過天,比生命都重要。</br> 所以在得知這個結果的時候才會那么難以接受。</br> 畢姐的歉意也是誠懇的,只是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br> 新的經紀人來安排工作,容梨越發覺得這個夢是真的。</br> 宋洵聲比往常起的早了一些。</br> 張力踩下油門,發動車子,走往常的道路。</br> 宋洵聲:“先去天非娛樂。”</br> 宋洵聲問了前臺工作人員,直奔十五樓經紀人的辦公室。</br> 他到時敲了敲門,里面傳來女聲:“請進。”</br> 果然不出他所料,畢瑤正在收拾著東西。</br> 畢瑤轉了臉,看到門口的宋洵聲,嘴巴張了張,整個人仿佛愣住了。</br> 男人西裝革履,腳步斯文優雅,袖口微微折起,露出質地優良的腕表。</br> 他淡淡道:“一走了之并不能解決問題。”</br> 畢瑤苦笑:“現在我不走,你讓我怎么面對容梨?這件事我處理得不對,她本來是最有資格知道真相的人,可我卻讓她蒙在鼓里,還以為是自己的錯。”</br> 哪怕她有過無數次掙扎,包括在停車處那次,她差點就把真相說出來了,但到底沒說。</br> “你只是在道歉,還沒正式跟她解釋。”宋洵聲又說,“容梨更希望你留下。”</br> 畢瑤忽然抬眸,詫異地看了一眼宋洵聲,這個位高權重、富可敵國的男人,她還以為他也會恨她,責怪她,甚至會報復她,因為是她害得他喜歡的人遭受了三年網絡暴力。</br> 卻想不到,他竟然有如此寬闊的心胸。</br> “好像所有的解釋聽起來都無比蒼白,我解釋再多也消不掉容梨三年所經歷的痛苦。”畢瑤靜靜垂眸,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br> “解釋是有用的,你知道我跟梨梨的故事,如果中途她嘗試著解釋過,我們也不會錯過這些年。”男人輕輕嘆口氣,“梨梨的朋友不多,你是其中珍視的一個,她需要你。”</br> “留下吧。”</br> 宋洵聲語氣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散掉了。</br> 而畢瑤的心卻仿佛被什么重重激蕩了下,她再次將收拾好的文件在桌面放好。</br> 如果可以彌補的話,那就拼盡全力去彌補吧。</br> 解決完這件事,宋洵聲總算松了口氣。</br> 如果他來不及阻止,畢瑤真的離了職,先不說發布會還能不能照常開,估計容梨都得消沉好一陣。</br> 出身背景以及年少輟學,這些都讓容梨比常人敏感一點。</br> 盡管她才是最無辜的那個,可她依然會把畢姐的離開歸結到自己身上。</br> 每周一宋洵聲都會去天競視察上周工作。</br> 初初放權給許之舟,很多事情還需他親自督促,也是他這小半生全部的心血。</br> 他去往各個部分,卻在經過監控處的時候聽見小張跟人說話。</br> “哎,你知道嗎?覃律師之前之前來調監控,說什么項鏈丟了,她還給我描述了一下項鏈,我第二天就看見她脖子上戴著那條項鏈。”</br> 對方呵呵笑:“你是不是看著人家漂亮,怎么那么關注人家?”</br> “別亂說啊!”小張說,“我就是純屬奇怪,還不許我有好奇心嗎!”</br> 門突然開了。</br> 門外的男人身形修長,逆光站,手插在褲兜里,眉心微微蹙著。</br> 嚇得小張趕緊起身:“宋律師好!”</br> 宋洵聲微微擺手:“剛才你們說的什么監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