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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慎才驚四座

    一桌豐盛的飯菜,而且還有雷蕾最愛吃的“蘇素牌”烤鴨,據廚房紅嬸說,這頓飯共用了二十兩,光買那只烤鴨就花了十二兩銀子。
    雷蕾依依不舍:“你們慢慢用,我先下去了。”
    公子忽然道:“一起吃吧。”
    秦流風皺眉:“蕭兄弟,長生果之事……”
    公子搖頭:“不妨。”
    何太平與秦流風對視一眼,皆露出擔憂之色,如今江湖形勢危急,蕭家鳳鳴刀唯一的傳人是不能出事的,蕭白行事雖也算謹慎,但論心計始終差了些,容易被人利用,如今他對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這么特別,明知道要商量大事也不避她,未免太過于輕信,這不是什么好事。
    雷蕾既驚喜又不解,“小白”向來老成得很,做事也不算輕率,怎會這么輕易就相信自己?
    不管怎么說,這種信任還是讓雷蕾很感激,本想主動離去不讓眾人為難,忽瞥見秦流風二人的眼色,頓時有點不快,干脆不走了,示威性地往公子身邊坐下。
    直到此刻,旁邊的冰山美男冷圣音才多看了她幾眼,顯然也很詫異,冷醉才女保持平靜,跟著哥哥入坐,好在這幾個人交情不一般,也沒人客氣,吃得都很隨意,只是各懷心思。
    雷蕾感激公子,像平時吃飯一樣,親手剝了只大蝦放到他碗里。
    公子一聲不吭,低頭吃了。
    秦流風已經看了二人半日,見狀立即挑眉:“你這丫頭太不懂事,只替主人夾菜,冷落客人,豈不失禮?”
    不安好心想要拆散我和我家“小白”,還想要老娘招待你?雷蕾橫他一眼,忽然瞟見他碗里挑出了許多韭菜,再看桌子上有樣菜是韭菜炒蛋,可見此人不愛吃韭菜,于是夾一筷子丟到他碗里:“請,盡管吃,別客氣!”
    秦流風看著那韭菜瞪了半日眼,喃喃道:“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眾人發笑,冷醉忍不住也看著雷蕾彎了彎嘴角。
    還是我們家“小白”最好了,雷蕾又剝了只蝦丟公子碗里。
    公子臉微紅,低聲:“多謝。”
    何太平意味深長看她:“總留在這兒當丫鬟也不是辦法,你可還記得別的事?何某或許能幫你調查身份,叫你早日與家人團聚。”
    又來了!雷蕾緊張。
    公子看她一眼:“何兄不必掛心,我已著人去查了。”
    見他執意幫著此女,何太平輕聲嘆了口氣,開始說正事:“我已查過,碧水城出售長生果的事,的確屬實。”
    公子與雷蕾同時愣住。
    秦流風道:“聽說是競價拍賣,底價一百萬,時間是大年初一晚上,地方是碧水城的古茶巷,賣主自稱石先生,江湖上雖未傳開,但暗地里已有許多人花錢買到了這消息,真正有財力出得起這價的人不多,可長生果一旦露面,就不是出價的問題,更會引發禍亂,何況有這等寶貝,千月洞和傳奇谷的人也絕不會袖手旁觀,必定要插上一腳。”
    公子沉吟:“不知那石先生究竟是誰,長生果是不是真在他手上?”
    雷蕾插嘴:“長生果那么好的東西,誰舍得拿出來賣?”
    何太平道:“無論如何,長生果不能落入上官秋月與傅樓手里,那石先生有意將眾多英雄引到碧水城,實屬居心叵測,到時我會提前放出去架空城視察的消息,我們私下繞道去碧水城,調動三大派人手全城戒嚴封查,以防魔教趁機作亂,正好也能看看那石先生究竟是誰,散布消息卻又行蹤詭秘,無跡可尋,說不定與長生果之事大有關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到這里,他格外加重了語氣:“此事萬萬不能泄露,以免那人知道,再生變故。”
    聽者有意,雷蕾白眼。
    冷圣音忽然道:“或許正是此人盜走長生果,有意嫁禍家父,害他蒙冤不白而死……”
    何太平拍拍他的肩膀,打斷他:“我的意思正是要徹查此事,找出那兇手替令尊報仇。”
    旁邊冷醉眼圈微紅,垂首。
    冷圣音冷笑:“家父身中西沙派獨門掌力,兇手還能有誰,當初他二人借口懷疑家父,約他老人家上華山頂,說什么互相剖白……”他沒有往下說,哼了聲:“賊喊捉賊的事也不少。”
    何太平微笑:“我看此事尚有蹊蹺,碧水城素來由你們南海派管轄,令尊在世時,行事光明磊落,處處為百姓著想,還望冷兄弟也能顧全大局,如今離過年還早,有勞你先回去,多多派人在暗中查探消息,若能早些探出那人的行蹤,不僅可以為令尊報仇,于百姓來說也算是大功一件,想必令尊九泉之下,也會倍感欣慰。”
    冷圣音不語。
    雷蕾在旁邊直嘆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都認定他老爸是溫庭殺的,而事實上,也很可能真是這樣,可憐那溫姑娘一片真心,這冰塊美男會領情么,后面又要鬧出什么狗血劇情來?
    公子想起一事:“前日路過西沙派地盤,似有不少人抱怨他們賦稅太重。”
    何太平立即看秦流風。
    秦流風點頭:“我會調查。”
    雷蕾大悟,原來秦流風是專管經濟問題的,小太平身邊一文一武,人才不少,怪不得出了這等事江湖還沒大亂。
    事情議定,眾人正要繼續吃飯,忽聽冷醉道:“這個月十五,我們在停云樓有個詩會,想請蕭兄過去走走,不知蕭兄可有空?”
    一聽詩字,雷蕾來了精神,連烤鴨也顧不上啃了,立馬擱下筷子,胸中熱血澎湃,來了來了,大顯身手的機會來了,作詩啊!咱穿越女主能不會做詩么!老娘要讓你們全都驚艷一把!
    “小白”也會做詩?她轉臉看公子。
    公子皺眉:“我素來不長于作詩……”
    冷醉截口道:“蕭兄太過謙了,何兄有公事在身不能去,你只看我的面,休要推辭。”
    公子道:“這等風雅之事,該請秦兄才是。”
    秦流風笑而不語。
    冷醉不在意:“小小詩會,恐耽誤秦兄正事。”
    公子看秦流風。
    秦流風笑道:“在下卻是有心湊熱鬧,只怕才疏學淺,冷姑娘嫌棄。”
    冷醉微微一笑:“秦兄才名人人盡知,能去自然好,怎敢嫌棄,也千萬請蕭兄賞臉走一趟。”
    既要作詩,怎么能少了江湖第一才子,這美女估計本來就是想請秦流風,又不好開口直說,才繞圈圈請“小白”作幌子呢,比如你想泡美女,就有必要連她閨蜜一塊兒請,相同的道理嘛!不過有熱鬧當然要湊,“小白”不去,咱不是沒表現機會了么?
    不待公子說話,雷蕾馬上點頭,滿口應承:“去去,我們到時候一定去。”
    “我們”?眾人都愣。
    公子默默吃飯。
    秦流風忍笑:“人家請蕭兄弟作詩,你一個丫頭跟去做什么?”
    見他故意找碴,雷蕾理直氣壯回了句:“我當然要跟著照顧公子,保護他的安全了。”
    公子看她一眼,無語。
    這回連何太平也忍不住笑了。
    秦流風道:“看不出來,你的本事還不小。”
    雷蕾保持低調:“舉辦詩會不是人越多越好嗎,我也可以跟你們學作詩嘛。”
    “你?”秦流風上下打量她,“小丫頭也會作詩?”
    冷醉淡淡道:“秦兄此言差矣,誰說女子不能為詩,雷蕾姑娘肯去,當然好。”
    自覺失言,秦流風咳嗽:“并非說女子不能詩,只是她……”他看著雷蕾:“我卻要考考才放心,限你即興成詩一首,不限題不限韻。”
    即興成詩?雷蕾可沒料到這招,開始冒汗了,老娘過來就背了吟月賞花喝酒的,如今大家酒也不喝,離月亮出來好象還早得很,又沒有什么花啊草的讓咱吟,現下只有一桌子人在吃飯,哪個大詩人寫過吃飯的詩?
    秦流風拿筷子撥弄碗中的韭菜:“做詩的?”
    由于事發突然,雷蕾全無靈感,搜腸刮肚想了半日,還是想不起有啥吃飯的詩,抬臉看見秦流風戲弄的神色,更加郁悶。
    奶奶的早知道這樣,來的時候就該面面俱到多背幾首了!
    正如此書作者的痛苦,深深印證了一個道理——“靈感都是逼出來的”,郁悶之下,雷蕾居然也急中生智,終于記起一首非常有名且具有深刻教育意義的詩,此詩從上幼稚園開始,每到吃飯時必背,一直延續到小學三年級,不知教育了新中國幾代人,因此記憶格外深刻。
    現在背這東西太小兒科,未免有點拿不出手……
    情況緊急,先應付過關再說!雷蕾擦擦額頭的汗,開口:“鋤禾,那個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停住,小心翼翼觀察眾人神色。
    從眼前一桌子飯菜突然跑到勞動上頭,未免離題萬里,冷醉皺眉,放下筷子。
    公子抽抽嘴角。
    “有意思,”秦流風從碗中挑出根韭菜,“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后頭?”
    眼見被人瞧不起,雷蕾也不管那么多了,高聲將后兩句丟了出去:“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飯桌立時陷入沉默。
    筷子夾著那根韭菜停在半空,秦流風對著它瞪了半日眼,咳嗽一聲,終究還是決定犧牲味覺,將菜送入口中,皺眉胡亂吞了下去。
    看看吃剩的半碗飯,才女冷醉低頭,再次拾起筷子。
    沒人捧場,雷蕾有點喪氣。
    短短一首詩吟完,飯桌有冷風吹過,何太平忍不住看著秦流風,笑道:“果然好詩,一米一粟來之不易,當倍加珍惜才對,只愿江湖上人人都能明白這道理。”
    秦流風苦笑,繼續解決碗里剩下的韭菜。
    還是小太平的欣賞水準高!切身體會到幼稚園阿姨成功教育小朋友的快感,雷蕾忽略他人痛苦,甚覺欣慰,轉臉發現公子看著自己,雙眸斜斜微有笑意,馬上又被電得暈乎乎的。
    美男邪佞一笑,魅力無窮。
    傍晚,詳細商量過長生果之事,約定下次會面日期之后,何太平便帶著眾人告辭離開,雷蕾陪著公子送出很遠,眾人方才各自上馬車,讓二人留步。
    冷圣音回身,抱拳:“事情緊急,在下明日便要起程回去,何兄過幾天也要去晉江城視察,舍妹就有勞兩位多關照。”
    原來冷醉不肯跟兄長回去,要留下來舉辦詩會,她生性執拗,冷圣音也不便多管。
    公子與秦流風皆點頭:“放心。”
    冷醉打起車簾:“蕭兄莫要忘了十五日的詩會,停云樓。”
    雷蕾點頭如啄米:“不會,一定不會。”
    秦流風半倚著馬車,沖她挑眉:“不只蕭兄弟,還有雷姑娘。”
    發現此人不懷好意,雷蕾立即往公子身后躲,心里罵,第一才子算個屁,到時候老娘背幾首老李老杜的嚇死你!
    終于,幾輛馬車絕塵而去。
    亭子旁邊,二人目送客人去遠,夕陽不見,晚風吹拂衣袂,風中的公子越發顯得清閑,姿態挺拔,俊美的臉上神色寧靜。
    他轉身:“回去了。”
    雷蕾回過神,想到他的信任,有點內疚:“小白。”
    公子看她。
    雷蕾斟酌了半晌,望著他:“其實被追殺的事都是我編的。”
    公子不語。
    雷蕾補充:“但我真的失憶了,不記得以前發生過什么。”
    公子終于點頭:“我知道。”
    果然早知道咱是混飯吃的,怪不得肯幫忙隱瞞,雷蕾樂。
    公子移開目光,舉步就走:“你的事,我會叫人幫忙調查的。”
    調查?那可別,咱是小魔頭呢!雷蕾追上去:“小白小白你真好,其實不用調查,反正我都不記得了,以后就留在這兒伏侍你,當你的丫鬟好不好?”
    “……放手。”
    “小白小白?”
    “……”
    袖子被扯著,臂間半掛著個人,公子再也保持不了從容淡定的姿態,狼狽地帶著她往回走。
    九月十五停云樓的詩會,雷蕾安心要大展奇才,決定從現在開始努力準備資料,把能想到的詩詞先做個匯總背上幾遍,于是陪公子吃過晚飯后,她就躲進了房間,從“床前明月光”背到了“春眠不覺曉”,再從“兩個黃鸝”背到了“鵝鵝鵝”,同時暗自揣測,那天詩會可能安排什么題材?
    夜幕初降,西邊天空掛著一鉤新月,形似娥眉。
    雷蕾見狀詩興大發,趴在窗戶上沖著月亮搖頭:“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其實咱還是很有文化內涵的。
    耳畔有人在笑。
    有過被劫持的經驗,雷蕾嚇得立即從窗邊跳開,張嘴就要呼救,一只冰涼的手已經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是撲鼻而來的馨香,有人將她攬入懷中。
    “別叫,是哥哥。”
    溫雅的笑容,滿室生輝。
    滿月在身邊,光華灼灼,還有誰會留意天上的新月?雷蕾發呆。
    映著燈光,完美的臉看上去是那般儒雅溫和,然而襯著身上冷得刺眼的雪色裝束,冷暖交替,便形成了一種近乎妖異的氣質。
    “春花秋月何時了,這話不好,我們兄妹怎么能了?”上官秋月放開她,目光閃閃,柔聲,“往事知多少,你又記得了多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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